41 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2)（1 / 1）

转眼秋风收去残暑，九月初三的深夜，从含章殿传来的女人的喊叫划破了整座禁宫的宁静。睡梦中的沈梓城和秦奭被惊醒，睡眼惺忪之间，只听见满袖在门外喊，“陛下，娘娘，裕妃娘娘要生了。”

含章殿像一个火种一样，将万盏灯火蔓延到后宫的长街小巷，最后点亮一个一个宫殿，最后，白日如昼。

在两人急忙踏进忙作一团的含章殿时，太后沈鹤平也拄着拐杖来了，经上次一病她的身体已大不如前。

“怎么样了？”她的仍然沙哑的声音里填满了关切。这些日子，裕妃王白露常常去长信殿陪伴，又不像寻常年轻人一样偏爱些歌舞诗词什么的，倒是能与她聊聊佛经，参参禅意，甚是可心。

又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吓得梓城一哆嗦，她脑海里闪过一句话，“活七不活八”，心下隐隐觉得不好。

随着惨叫一声高过一声，血水一盆又是一盆，梓城有些坐不住了，几欲进去看看，却被沈鹤平拦了下来，“那是血房，你没生育过，不能进。”

渐渐的，里头的声音弱了下去，只能听到产婆们慌张的声音，“娘娘，用力啊，娘娘”。梓城看见太后与南乔相视一眼，也知道这是不好，心都揪上了喉头，仿佛那一年也是这样焦急担心，等在姐姐的产房外，众人的脸色也是这样铁青的，连秦奭都紧紧握起了拳，一言不发地坐着。

直到晨雾渐渐弥散，初阳方露一角时，彻殿的婴儿啼哭声才解脱了众人悬了一夜的心。产婆稳稳地抱出一个脑袋上还沾着血的红彤彤的婴儿，“恭喜太后，恭喜陛下，是位皇子呢。”

秦奭眉开眼笑，太后亦是看不够似的逗弄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沈梓城欣慰之余，问产婆，“裕妃怎么样了。”产婆道，“娘娘现下睡去了，像是脱力了。”

她嘱咐裕妃身边的灵秀，“叫小厨房备下参汤和白粥，你家娘娘醒了便呈。”

太后见秦奭也欢喜得不得了，就说，“这孩子与昔年陛下刚生下来的样子十分相像，快三十年了，那依旧是孤忘不了的样子。”

秦奭从没听过这些，也不知道怎么反应，只是低头，一会儿他吩咐周弼，“传旨，裕妃王氏诞育皇四子……”沉吟了一会儿，“皇四子传璟，晋为贤妃，不去封号。”

如此，虽贤妃位在德妃之下，可是保留封号，与德妃侯以栖亦有比肩之势。

旨意在满宫里的烛火还未熄灭前就传进了各殿的耳朵里，“皇子？贤妃？保留封号？”女人将手上的茶盖轻轻叩在盏上，“倒是从前小瞧她了，这样好的福气和命数也该看看自己是不是受得住不是？”

王白露在晚膳前苏醒了过来，梓城这才放下心，“妹妹，你醒了？”

“姐姐，孩子呢？我想看看他。”王白露的话因为样子过度的疲惫而嘶哑地不成音，配上她那张惨白如纸的脸，梓城几乎要落泪，这与当年姐姐苏醒后的第一句话如出一辙，天下母亲爱子之心可见并无二致。

“陛下已经给四殿下取了名字，叫传璟，妹妹如今也是裕贤妃了。”孩子有些瘦小，蔫蔫地睡在襁褓里，王白露将脸贴在孩子红彤彤的脸上，像是劫后余生的庆祝，眼中没有旁人，也再无言语。

也许这个时候，应该让这对母子单独相处，她参汤搁在一边，嘱咐好宫人乳母，正欲回重华殿，身后的王白露突然说，“谢谢姐姐的照拂，白露感激不尽。”

梓城只是点点头，将泪水藏回心里，走了出去，不想殿外早有太医等候。

“张太医有何事？”

“回娘娘，臣惶恐，斗进一言，望娘娘恕罪。”

梓城心下奇怪，“说吧。”

“六皇子未足月而生，先天不足，又兼之贤妃娘娘孕中受惊，思虑过重，恐……恐有瘅症之兆啊。”

她赶紧问，“不是孩子初生时，都会有几日返黄么？确定是瘅症么？”

太医踌躇着怎么回禀，“贤妃娘娘这一胎能保下来已属勉强，皇子体弱，瘅症之状已现，怕是……怕是……”

又是一个可怜的人，沈梓城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本宫明白了，你们尽力便是，若是……能保得皇子，必有重赏。”

将这些话回去转述给秦奭时，半晌，殿内都寂静无声。

“孤是不是很无情？”梓城握住他的手，“陛下，让璟儿养在含章殿吧。日子还长，还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