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十节(1 / 1)
靳终于昏倒在了办公室。
她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身边围着一堆人,母亲、二姐、婆婆还有耿荻。
“你可算醒了,真是谢天谢地!”婆婆一脸兴奋地叫道,“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呢!这下可好了……”
“我怎么了,为什么在这儿?”她虚弱地问道,看到母亲,鼻子一酸,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你怀孕了!我们耿荻要当爸爸了!”婆婆忙忙地答道,“耿荻,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小靳呢,知道不?要当爹了就要有个当爹的样子……”说着还不忘拍拍儿子的肩膀。耿荻却没什么反应,低着头一脸的不在状态。
“傻孩子,这是喜事,怎么反倒哭了呢?”母亲心疼地拉住她的手,侧着身子坐在床边为她擦去眼角的泪,“都要当妈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母亲嗔怪道,“有身子的人,可不兴大喜大悲的,对自己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嗯……”靳点头答应着,可眼里的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稀里哗啦地往出蹦,停都停不下来。
“瞧瞧,瞧瞧,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开了,是高兴的,还是怎么了?”看到这种情况,她的婆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讪讪的,“要不这样,亲家母就烦劳您陪陪小靳,毕竟是您的亲闺女,有什么知心话也好跟你说道说道。我呢,这就和耿荻去跟医生聊聊,小靳这孩子身子有点弱,看看要不要开点药补一补,安安胎什么的……您先坐着,我们去去就来。”说着,便拉着耿荻离开了病房。
“岑珊,你去护士站找个脸盆,打点热水,给你妹妹洗个脸……”母亲找了个理由支开了二姐,“小四儿,你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母亲关切的询问道。
靳摇了摇了头,哽咽着说道:”没事,就是想你了……“
”这傻孩子……妈不是在这儿呢嘛!“母亲疼爱地抚着她的额前的头发,帮她擦去眼泪,”唉,你说说妈是不是老了,这段时间见你见的少,晚上坐在家里看电视,不知怎么的一想起你,这心里啊,老是扑扑腾腾地不安生,说不上是怎么了,就是觉得有点坐立不安的。我还跟你爸你唠叨呢,你爸说我是瞎操心,自己吓自己……靳,跟妈说实话,你跟耿荻没事吧?他对你好吗?“
听到母亲的这番话,靳立刻止住了眼泪,冲着母亲笑笑:”没事,好着呢,他……对我挺好的……“
”噢,那我就放心了。“母亲宽慰地拍着她的手,嘱咐着”现在有了身孕,我们也不再你身边,你自己凡事要当心,保重身子要紧……不想做饭了就回家来,想吃啥妈做给你……“
靳听着,不觉一阵心酸,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由于医生说靳的身体太弱要好好调养,婆婆便直接打电话到单位给她请了一个月的假,还为她找了保姆,一天三趟地往她家跑,不是送吃的就是送喝的,千叮咛万嘱咐地不让她动这个不让她干那个,只要在床上躺着就好。靳这一回才真正享受到了少奶奶的待遇。耿荻也像是学乖了,晚上不再出去,偶尔还会来房间里看看她。只是话少的可怜。但这对靳来说已经很满足了,她开始觉得婆婆的话是有道理的,他们都还年轻,有了孩子就有了相互牵绊的纽带,又何愁感情建立不起来呢。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
一天中午,正在午休的靳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惊醒。她起身来到楼梯口,看到楼下书房的门半开着,她的丈夫和婆婆正在争论着什么。
”我受够了……我现在就要走!“耿荻的情绪很激动,”你要我做的我都照做了,你还要怎样?“
”我答应让你走,就不会拦着你,可她现在刚有身孕,我怕你这一走,她要有个好歹,我们不是白忙乎了嘛?“婆婆的声音显然压低了不少。
”你光想着你的孙子,就不能为我想一想,你知道我每天面对她有多痛苦?他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绝望,“你让我怎么去面对那个孩子……”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我这也是没别的办法嘛,你就再听我一次,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我就让你走……”她的母亲像是在哀求。
“不行,现在离孩子出生还有七八个月,我等不了那么久,再这么呆下去我一定会疯掉的,我去收拾东西,现在就要走!”他大声说着冲出了书房,向楼上奔了过来。
靳下意识地贴着墙壁,闪到了一边。
书房里传来婆婆凄历地哭声:“耿荻,不要……”
眼前的一幕让靳完全糊涂了,她不明白倒底发生了什么事,直觉告诉她所有的事都与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关,但为什么会这样呢?正当她努力地想要对整件事进行梳理时,看见耿荻提着旅行箱走出了卧室。这让她一下子乱了方寸,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挡在了他的面前:“你要去哪儿?”
“美国。”他低着头,没有看她。
“你要去美国?!我现在怀孕了,你说你要去美国!那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她说着泪如雨下。
“我妈会照顾你和孩子的……”他声音孱弱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你是我丈夫,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要让我怀孕?”她用手背抹了抹满是泪水的脸,厉声问道。
“那是个意外,我记得我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让开,我要走了!”
“不,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走的……”她倔强地坚持道。
“没什么好说的。你让开!”他强压着怒火,低声说道。
她不在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像一块石头一样岿然不动。
他快要崩溃了,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当他强健有力的身体撞击到她的时候,她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像一张纸片一样,从楼梯上飘然而下。在那个瞬间,她听到婆婆绝望地喊了一声:“不……!”
在昏迷了三天之后,靳终于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耿荻。那张俊美的脸上写满了颓废,青黑色的胡茬、布满血丝的眼睛以及乱蓬蓬的头发,让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岁。
“你醒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喑哑,“我去叫医生……”他有些紧张地要起身却被靳一把拉住:“不要……”她冲着他摇了摇头,泪在瞬间滑落。
他怔了一下,又安静地坐回了床边,她拉着他的手,他没有拒绝。
“我知道……孩子没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道,“这一回,你可以放心地去美国找她了……我知道,你努力过,对嘛?还是忘不掉,是嘛?那好吧,我成全你们……”她一句一句,说得很慢,很平静,只是那泪却在无声无息间奔涌成河。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他说着,泪也流了下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把头埋在了床边,宽阔的脊背不停地抽搐着,泣不成声。
“我累了,想休息了……”她说着,轻轻地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虽然失去了孩子让婆婆大为光火,但这并没有打消她对抱孙子这件事的所寄予的厚望。她一边对靳加以优抚,一方面暗地里给耿荻施加压力,还不忘亲自到靳的父母家登门道歉,以取得他们谅解,让靳的母亲反过来给靳做动员。
面对这一切,靳表现出了绝对的顺从,她的心已然凉薄如水。耿荻更是谨言慎行,如屣薄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相安无事。
没想到的是,事情到7月,却发了意想不到的翻转——耿荻的父亲因参与挪用社保基金案,被双规。这下子,耿家上下乱作一团,她一向强悍的婆婆,一下子失了主心骨,三天两头托人去纪委打听消息,消息没打听到,却得到风声越来越紧,恐怕凶多吉少的回复,整个人的精神都垮了,整日的哭天抹泪要死要活的。看到这种情况,耿荻除了安慰她母亲也没有别的办法。靳突然觉得被拔去了钢牙和利爪的婆婆其实也很可怜。
一个月以后,耿荻的父亲被移交司法机关。耿荻的母亲因为受不了刺激昏倒在地,住进了医院。
“你怎么没在医院?你母亲怎么样了,好点没?”下班回到家,看到耿荻在家,靳有些奇怪的问道。
“她吃了药刚睡下。我回来是有事想跟你说……”他说着,欲言又止。
“噢。”靳一边应着,一边坐到了他的对面。
“我们……离婚吧!”他低着头,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们家亏欠你的实在太多,我不忍心再这样下去了……”
耿荻的话,让靳着实吃了一惊。她抬头看看他,他却把头埋得更低了。
“你跟着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我不能再害你了……你还年轻,有权力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他继续说道,“这两天有时间,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吧,这家里的东西,能带走的你尽量都带走……本来想把这房子留给你的,但我担心可能留不住……所以,没办法……还希望你能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