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十五节(1 / 1)
齐志远的一句玩笑话,瞬间让我的心里五味杂陈。二十四岁了,还没有正而八百地谈过一场恋爱,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悲哀。虽然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愿提起,但是也不会忘记的人,但于我而言无论是张岳晨还是小吴,都只是我生命中的匆匆过客,至多不过风过竹林、雁渡寒潭,既算不上轰轰烈烈,也谈不上铭心刻骨。有时候我也在想,难道,真如铃子所说,我的心又硬又冷,很难暖热,还是我太过理性,在感情上天生反应迟钝?
“你……没事吧?我开玩笑的……别在意”看到我默然不语,齐志远有些疑惑,以为真的戳到了我的伤心处。
“噢,没事!”我淡淡地答道。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而他也有些不知所措,不敢贸然往下说了。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山顶就在哪,可对我来说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虽说是矿区的孩子,却因为从小身弱多病,几乎是在父亲的背上长大的,爬山真的不是我的强项。与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齐志远。人家一身简洁得体的卡帕运动装,脚穿着耐克登山鞋,大步流星拾级而上,整不整得就把我落下个十多米,看我累的气喘吁吁地,玩命的追赶,又不得不停下来等着我。遇到湿滑的路段,或者是崎岖陡峭之处,他也会很绅士地伸手拉我一把,这让我多少还是心存感激的,但也仅限于此,一想到他在办公室时那副资本家鹰犬的嘴脸,顿觉索然无趣。他似乎并没有察觉,一路饶有兴致地给我充当免费导游,每到一处景点,都会如数家珍地讲解一番,什么建福宫、五洞天、天师洞的,念念有词的,不了解的还以为他对这里有多熟似的,其实呢,不过是昨天看了半晚上的旅游指南。就这一点来说,我还是蛮佩服他的那个过目不忘的脑袋瓜和提前做功课的好习惯,这也许就是他能在这个皇亲国戚扎堆的企业里脱颖而出的原因吧。
野花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山高林密,望之蔚然而深秀。看着眼前的美景,竟不知如何来形容,想着欧阳修老先生笔下的琅琊山也不过如此,只是少了高山飞瀑的热闹没了四时变化的色彩,鸟鸣山更幽,宁静得深邃而纯粹。一路走着,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游人,也渐渐融入这漫山遍野的绿波之中,变成了这山中的一抹亮色。
一直觉得,游览名山大川对于我这样的人来就,也就是看看走马观花看看风景,什么历史文化,人文风物都是多余的,无睱顾及也不感兴趣。但齐志远却不一样,他好象对什么都充满了孩子似的好奇,手里的相机就没停过,除了拿我做人肉背影拍拍风景外,对什么楼阁殿宇,摩崖石刻,牌匾碑文,造像雕塑,奇花古树无一例外全部秒杀,光这还不够,还时不时的与路边遇到的小商贩或者长着长胡子的牛鼻子老道攀谈几句,问长问短问东问西的,惹得我心下觉得他有些迂腐好笑,像极了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你照这么一大堆回去干嘛,向人展示吗?恐怕没几个人看得懂吧?”我揶揄道。
“噢,不是,拿回去自己看的。出来一趟不容易,怎么也得长点知识,才不虚此行吧?这些东西都是有历史和文化内涵的,我们行迹匆忙,走马观花,岂不是辜负了几千年的智慧结晶和文化瑰宝?”他认真的答道,“道教是中国历史最悠久的本土宗教。它的历史远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就连我们的始祖轩辕黄帝都一个典型的道教发烧友,最后得道成仙乘龙上天去了,还有写下《道德经》的老子李耳,最后也是骑着毛驴出了函谷关,得道成仙了。我们小时候听过的神仙故事多数都与道教有关,你看过那个叫《崂山道士》的动画片没?讲的也是学道修仙的,还有《西游记》,虽然是个佛教故事,但很多故事情节都有道教的内容和元素,很有意思的。”
“我记得函谷关是在陕西那边,那不是我们北方的地界吗,这北方的道教怎么也会流传到这偏居一隅的大西南呢?”我不解地问道。
“你这是典型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他有些得意地说道,“还记得我们刚刚经过的天师洞吗,答案就在这儿。道教在古代一直是王公贵族当中流行,直到东汉末年张陵创立道教正一派开始,才逐渐走向民间。百姓称张陵为”张天师“,当年张天师入川布道,就是在这青城山上修炼的,所以青城才成为道教名山的。”
听着他滔滔不绝地讲述,我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男生我并不了解,除了日常看到的自恋和工作狂人格之外,他竟然还有如此勤勉博学的一面,不得不让我心生敬意,同时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人。
“别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这里可是海拔1200多米呢,万一我飘飘然,走不稳掉下去了,可就是粉身碎骨啊!”在我失神的瞬间,他又变回嘻皮笑脸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又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
其实表现出不屑并不是件致命的事,然而在不屑的同时做大幅度的动作来强调不屑却是件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在爬山的过程中。我过度的转身,让自己的一只脚踏空,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台阶上,小腿的腿骨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觉有液体顺着皮肤向下流淌。
“唉,你即使是真的崇拜我,也不用行此大礼嘛?让我多承受不起啊!”他得意洋洋地边说着边往前边走。
这个时候还在一边不知死活的聒噪,我心头的怒火腾的一下子蹿起了老高,却只能是硬咬着牙,在沉默中挪动身体,想要爬起来好换一个姿势,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
看我低着头,爬在地上半天没理他,他才感觉到不对劲,匆匆跑到我跟前伸出双手将我连拉带拽地将我翻了过来,安顿着坐下来。而此刻,我那不争气的眼泪早已挂在了腮边。
看到我的样子他也吓坏了,多少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一边不停地问,怎么样了,是不是挺疼的,摔到哪儿了,我帮你看看吧?
没理他,低下头轻轻卷起裤腿,发现血已经把袜要浸湿了一大片,小腿正中一片核桃大小的创面正不停地向外渗血,有一小块地方白生生的像是骨头露了出来,看上去有些惨烈。
“哎哟,伤的可不轻啊!”他有些吃惊道,“得想办法止血呢,这样一直流着可不行!”说着他开始在身上上下翻找,遗憾是的除了钱夹子外,一无所获。他愣了一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丢下一句,等我一下,转身跑开了。
我一个人噙着眼泪,抱着流血的腿,无助地坐在台阶上,引得身边过往的游人不住地侧目,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居然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在我面前放了一元钱,自己还没弄明白状况,别的人却纷纷效仿,一元、五元的飘过来好几张,我一下子成了个借着伤势博人同情的乞丐。真是沮丧到了极点,却懒得去向那些陌生人解释,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尽量不去管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在干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是什么意思啊?”他显然觉得不可思议。
“看我像叫花子呗!”我苦笑道,“既然人家那么有爱心,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啊!再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这也太夸张了吧!”他抓起地上的钞票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竟然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你那超极强大的自尊心呢,都跑到哪里去了?”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其中的忿然却是呼之欲出。
看着他有些恼怒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好笑:“干嘛那么认真吗?又不是我自己伸手要的,不过是场误会,干嘛上纲上线的?”
他没有接我的话,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在我脸上搜索了半天:“你这一跤是不是把脑子给摔坏了,都让人当要饭的了,还能笑的出来?”
“你也说了‘当要饭的’,又不是真的,脑子长在别人身上,别人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总不能过来一个人就解释一遍吧,那会被当做精神病的。再说了,我现在这么惨,被人适当的同情一下,心理还是蛮受用的!”
“要别人同情!你就那么缺同情?”他冷笑道,还是不依不饶的。
“是啊,就是缺呢!要不你也给一点?”我故意伸出手,做讨要状。
“真是拿你没辙!”他有无奈道,“把腿伸过来我看一下!”
伤口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创面上析出一层淡黄色的液体,而腿上流过血的地方,那道深红色的血印已经被风干。
齐志远从裤兜里摸出两根红色的棉线编成的两根手指宽的带子,系在了伤口上下。
“现在看上去血是止住了,但我怕一走路一用力,伤口会崩开,系上点能好一点……”他解释道。
我看到自己的腿就这样光荣地被晋升为“二道杠”,多少还是有点骄傲的,所以给了他一个友好的微笑。
接下来的问题是,山还要继续往前爬,因为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缆车站还有好几公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