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节(1 / 1)
明天一大早就要赶到美容院化妆,所以我和铃子没有回家,直接去了靳家。靳家的亲戚朋友来了不少,一楼的客厅里乌泱泱的全是人。好在靳的卧室在二楼,一关上门,整个世界便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铃子兴奋不已,迫不急待地要看靳的婚纱。靳一脸幸福地打开衣柜,郑重地取出了一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有点像装生日蛋糕的盒子,只是更大更华丽。婚纱被拿出来的一瞬间,我和铃子都惊呆了,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形容它的惊艳绝伦。纯白色的水晶纱像云一样层层堆叠着,占去了靳的大半张床,裙摆最上层点缀着手工刺绣的白色蕾丝花纹,抹胸款的设计巧妙地加上了蕾丝的一字领和小包肩,性感而不失瑞庄,华贵中透着典雅,与靳高挑挺拔的身材配合的天一无缝。
“啧、啧、啧!太美了,穿上婚纱,你简直就是个天使!”铃子情不自禁地赞叹道,“我要是个男人,一定娶你!可惜啊,只能便宜耿狄这个臭小子了!”说着还用手遮在脸上,歪着头,做了个痛苦不堪的表情。
“幸亏你不是个男人,要不然我们都得遭泱!”靳笑着回了她一句,我也跟着笑了。
上学的时候,铃子最喜欢说就是,如果她是个男孩,一定要像韦小宝一样娶够七个,还把我和靳分别封为大老婆和二老婆,据说阿香也曾是她的三老婆。虽然那时候大家并不以为然,由着她信口开河,但她却好像曾认真地问过我们,如果她是个男孩子,我们会不会嫁给她,但我们都一致认为她太花心了,靠不住,弄得她很是失望。此情此景,不由令人唏嘘嗟叹。在那些纯真的岁月里,我们曾是彼此的全部,孤独中相互陪伴,寒风中相拥取暖,不奢望生死与共,却期待天长地久……但现在,不一样了,靳即将为人妻,不久之后还将为人母,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已经站在了时光之河的对岸,明天只消划一叶扁舟便可将她接走,而我们能送上的只有祝福。生活,硬生生地将我们分开。这种剥离不只撕扯着肌肤的纹理,更是深入骨髓直达心灵;这种痛也不似撕心裂肺般的巨烈,而是小刀割肉般一日深似一日的疏离……有人以不容辩驳地姿态占据了曾经属于我们的位置,并将我们永远地放逐……再纤尘不染的友情,也敌不过尘嚣至上的爱情。
“诶,诶!弄啥嘞?”正心有戚戚焉,突然感觉铃子的手在我眼前晃,“要弄啥嘞?”
“哦,新娘子太漂亮了,一切都很完美,真令人羡慕!”我温婉地夸奖道。
“别着急,你也会有这样一天的,一切都会比想像中的还要好!”靳牵过我的手柔声说道。
“就是,靳不是说过了嘛,幸福是属于耐的住寂寞的人的。你那么能沉得住气,我看离幸福不远了!”铃子也跟着凑趣。
我冲她俩笑笑,却没有吭声。我丝毫不怀疑靳的诚意,同样也相信自己穿上婚纱的那天,一定会是个完美的新娘。但她们还不知道的是,明天下午,在靳的婚礼结束后,我就要离开这里,前往A城,开始我人生的另一段旅程。我不知道,在那段将上踏上去的前程里,会不会有个他,在那里等着我,给我一个幸福的未来。
在欣赏过了靳的婚纱照、礼服、首饰和全套化妆品后,我才明白,相比之下,安慧不过是财主家的媳妇而已,靳才是这座城真正的新贵。
熄灯之后,铃子还意犹未尽地向靳打听她和狄耿的恋爱史中那些有趣的细节,而我却满怀心事,疲累不堪,不知不觉中竟昏昏睡去。
我们是被靳的手机铃声吵醒的。看到靳一脸的甜蜜,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电话那头就是今天的男主角——耿狄。对方一直在说,而靳只是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地听着,乖巧地应着。挂了电话,靳便开始催我们起床,说狄耿安排的司机十五分钟后到门口接我们去美容院。
“能不能不要这么体贴啊!还让不让人活了?”铃子夸张地叫道,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少废话,快起床!晚了就把你一个人留下看家!”靳笑着催促道。
“你们家这么多人还用的着我吗……唔,好困啊!”铃子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噢,对了你老哥在吗,我好久都没见过他了,他要是在的话,看家……没问题!”一转眼变出一脸媚笑。
“在呀,媳妇也在呢!我嫂子可是出了名的醋泡朝天椒,你要是活得不耐烦了,倒是可以试试……别怪我没提醒你!”说话间靳已经束起头发,进了盥洗室。
“不会吧?有那么恐怖吗?不是校花嘛?好歹也该是个淑女呀,怎么越听越像夜叉……”铃子坐在被窝一边嘟囔着,一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有什么不会的!《红楼梦》里贾宝玉不是说了嘛,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淑女变悍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坐在床边边穿袜子,边教育她!
奇怪的是铃子居然没有吱声,一抬头才发现,她正捂着嘴窃笑,我突然意识到在这样的时候说这种话是不合适的。好再靳正在洗脸,并没有留意我们说了什么。
“快点!还要收拾东西呢!”我顺势催促道。
当我们捧着靳的婚纱盒子,拎着大包小包鱼贯而出的时候,耿狄的车已经等在外面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殷勤地迎了上来。
我一直认为化妆是一项繁琐的工程,兼备了修复与修饰的功能。但对于一个年轻的面容姣好的女孩子来说,应该就是纯粹的锦上添花了。在看过了八十年代末,那貌似驴粪蛋上下着霜,或是一眨眼像要落下来二两面来,眉毛上卧着黑蜈蚣,涂着血盆大嘴的“后现代主义”妆容后,我们都对化妆这件事本身产生了强烈的质疑。因此,我和靳平常基本上都不化妆。铃子也只是在诸如过生日,约会等一些特殊时候为了突出自己的女主角地位,才会涂点口红什么的,而且她一向自信有素面朝天的资本。
在涂睫毛膏的时候,因为太过频繁的眨眼,晕染了一片,搞的化妆师有点不乐意了,用略带嘲讽的口吻说道:“呦,你的眼睛这么敏感啊,一看知道平常不怎么化妆。眼看着就二十一世纪了,化妆对于女人那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啊,怎么可以这么随意呢,没听过那句话吗,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我要是不化妆呀,都不好意思出门呢!”
听了这话,靳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没有吭声。
铃子却一脸不屑地冲着我狠狠地撇了撇嘴,并凑过来轻声的说道,“我要是长成她那样,化了妆也不好意思出门!”
我被她的刻薄逗乐了,却又怕她的话被人听去,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惹事。
要知道,这里并不是一般的理发店或者美容院,它的顾客群体都是像耿狄的母亲那个级别的女人和一些富商的家眷,所谓的非富既贵。我在邮局时,常听到隔壁屋的杨姐跟其他女人眩耀来这里做皮肤护理和做头发的经历。这里的理发师是清一色的二十初头的小男生,个个貌柔嘴甜,音容兼美,空气里飘浮着暧昧的气息;而二楼的美容区则全是些年轻的女孩子,个个乖巧伶俐训练有素,推销起产品来,一套一套的容不得你不动心,因此,出入这里变相地成为这座城里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说起这位化妆师,来头就更大了,原本耿狄是不太愿意让靳在这里化妆的,但是去A城的话,时间上来不及,折腾起来靳也太累了,所以就把这位A城最有名的化妆师请了过来,并借了美容院的地方。连靳自己都觉得的有点夸张,但耿狄坚持要给靳一个完美的婚礼,一切都要完美无缺。
两个小时后,所有的形象工程均已完工。一番精雕细琢后,靳果然不负重望,呈现出光彩照人的一面。只是眼前的这位珠光宝气、顾盼生姿的华美新妇,仿佛已不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可爱的邻家女孩。
正要动身往回赶,靳接到了二姐的电话,说接亲的队伍已经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