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东方明珠 > 12 第十二章

12 第十二章(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同桌别想跑 [家教]掀起狂澜 青春学园恋爱物语/青春物语 锦绣医香 乱世降魔之玄女传 末世崛起之路 [全职高手][周叶]轻狂不老 带着游戏去异界都市 感谢我遇见了你 莫道无心GL

“侬好,宦淑小姐。”宦淑的脚步刚踏进房间,便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招呼自己道。杨凛昙穿着黑色的西装站立在玻璃窗前,脸上带着加利福尼亚州上空的太阳一样令人晕眩的微笑。

“您好,杨先生。”宦淑先是一惊,而后便像参加正式的洽谈会一样同他打起招呼来。

“真是荣幸,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遇见你,宦淑小姐。”东方明珠的光芒映照着他的脸庞,他带了三分惊喜笑道,显然是装作了不知情的模样。

“啊,择日不如撞日,杨先生。能代表银行来参加与您的会谈,我也倍感荣幸。”宦淑加重了“倍感”两个字的语调,随手关上房间门后便走向窗前,与他一同面对东方明珠。

“宦淑小姐,这样好的灯光,这样香的红酒,这样美的夜景,这样令人陶醉的一切,能做的可不止是进行一场洽谈会。”杨凛昙笑道。

“但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一场洽谈会。而且,您知道,我是个目的明确的人,无论沿途的风景有多么诱人,我都绝不可能为了美景而走多余的弯路,就像当初为您引路一样,我选择的也是一条最直接便捷的道路。”宦淑道。

“你有会计师的睿智和决绝。”杨凛昙笑道,似乎早就对她做了充分的了解似的。

“谢谢您对我细致入微的了解,先生。诚如您所言,我确实是位小小的会计师。”宦淑不卑不亢地回答他。

“哈,会计师也不错,即使是小小的。”杨凛昙离开窗前在沙发上坐下,带了很深的感情说道:“这个城市就是这样,它很大,你很小,你只有一点一点地成长,一点一点地变大,直到有一天,你才可能靠着努力变得和它一样大——可能是实实在在的努力,也可能是旁门左道。”

或许是蓝岚岚事件令他做出这样的感慨,只是宦淑不知晓罢了。

只见银白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上倾洒下来照耀着杨凛昙的脸庞,宦淑看向他棱角分明的额头,笑他胡言乱语道:“杨先生说的尽是些让人绞尽脑汁也猜不透的大道理,其实我倒更愿意一个人能像这东方明珠一样,虽只是这里很小的一个部分,却每次都能华丽丽转地了色彩——给人呈现一场全新的视觉盛宴。”

“是么?”杨凛昙若有所思道,“宦淑小姐很喜欢这东方明珠?我可不认为它有什么特别值得人铭记的地方。”

一个生命里未曾历经过惊涛骇浪生活中总是波澜不惊的Emperor怎么可能领略东方明珠惊心动魄的魅力?一个根深蒂固有着温室一样家园的未曾离家流浪过的Native怎么可能铭记东方明珠的魅力?

宦淑伸手把窗帘拉开了一些道:“东方明珠至少是个光明磊落的生物——”她有意把话题撇在一边,接着道,“我只觉得要是一个人坐在咖啡桌旁欣赏它,那肯定比欣赏月光有意思——月亮是在层层的乌云堆里‘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而东方明珠,永远都是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光明磊落,傲视群雄,磅礴而且大气。”

“宦淑小姐偏爱咖啡?”杨凛昙问道。

“相比美酒,对某些人而言,咖啡厅总比酒吧讨人喜欢。”宦淑回答。

“谈及咖啡厅,我倒是最喜欢滨江大道上的那家‘猫屎咖啡厅’——”杨凛昙背靠沙发垫,很惬意地舒展了双腿,宦淑听他自顾自道,“‘猫屎咖啡’这个名字虽然听起来恶心,但是凭着麝香猫的名气和咖啡本身的味道,它确实算得上是全世界咖啡行里数一数二的风流君子。”

宦淑忍俊不禁道:“其实评论者论证的时候完全可以用价格作为更有力的证据,并以此来提高自己语言的说服力。”

“有道理。”杨凛昙对这样犀利的揭露颇为赞赏,遂直起身子道:“或许用亲身经历来证明将会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灯火如昼,夜色醉人,宦淑小姐可有这样的闲情雅致坐下来品饮一杯呢?品着‘猫屎咖啡’看五彩的东方明珠,而不是那无光的月色?”

宦淑厌弃这种表面殷勤但内心实际猥琐的邀请方式,这是在亵渎和挑衅她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她定要好好讥讽一番他的虚伪。于是她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道:“外滩的行人还是很多呢,坐着喝咖啡的,仰着头看东方明珠的,并肩走着的,独自徘徊的,拍照的,谈笑的——形形□□,应有尽有。不知怎的,我还真有这样的雅致,忽然就记起了曾经那个戴了瑞士金表倚在栏杆上说情话的人呢。”

“我也还记得那个偷听被发现后惊慌逃走的人呢。”杨凛昙用眼睛盯着宦淑,对她一笑道。

嚯——当初告别时他蜻蜓点水地附带了一句“窃听者”,表面是对宦淑窃听的揭穿和嘲讽,但实际却更暴露了表里不一的假性情。宦淑既然见了他的两面,加上他自己又旧事重提,就更有义务将他嘲讽到底。

“你该把蓝岚岚一起带过来的,这样我们三个人就可以面对面光明正大地说说话了。”宦淑一甩波浪卷发笑着道。她自信如此一说定可以将杨凛昙好好地羞辱一番,而且如此一来也能消除自己从前就拥有并且现在依然存在的尴尬。

杨凛昙听完宦淑的反驳,原本微笑的脸稍稍变了难看的颜色。

他轻笑了一声,对宦淑道:“宦淑小姐是执意要把这浪漫的二人谈话气氛给破坏了,也难怪我总觉得今晚的夜色和景致好像都不太漂亮呢。”

“景致永远是不胜漂亮的,只是现在夜太晚,我怕是闲聊完之后就该开始我们的洽谈会了呢。” 宦淑说罢,便打开随身携带的文献袋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要开始与杨凛昙的洽谈。

怎奈灯光酒影里走进来一个人。不甚高大的个头,肉嘟嘟的娃娃脸,眼睛小却不聚光;一头齐肩的金色小卷发,整齐的平刘海,粉红色的短外套乖巧地穿在身上,下半身是性感的黑色蕾丝袜,一双方扣的红色高跟鞋蹬在脚上,鞋尖点缀着两只做工精良的金色蝴蝶结。鞋跟不高,但是前卫而又潮流的风格与任何服饰搭配倒也都能显现几分时尚且高贵的气息。

她用两个手指捏着高脚玻璃杯跟,跳到杨凛昙身边,像个娇嗔的小姑娘一样叫道:“原来藏在这里,还欺骗我在大厅等呢!”

杨凛昙在沙发上给她挪了一个位置,又顺势举起桌上的酒杯与她碰触了一下,便告诉宦淑洽谈的事宜择日再谈。

宦淑目睹这突来的一切,便暗自“切”了一声,收拾好文献资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走之前她对杨凛昙道:“先生下回选择地点的时候可得小心斟酌了,人流嘈杂的酒吧确实不适合庄严肃穆的洽谈。还有,恳请先生在那个时候就不要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植物携带在身边了,我认为那相当影响洽谈的过程。当然,那是您的权利,我也只是提个建议。”

那个举着酒杯的女郎不搭理宦淑的话语,只是自顾自地去倒那桌面上的红酒。许是产自法国庄园的,许是产自意大利河谷的,宦淑懒得费心思去琢磨它。

杨凛昙笑着,看她的波浪卷发在视线里越走越远。

“我只是为看东方明珠而来。”宦淑一边走出房间一边心想道。算不得成功的一次任务,沈执中一定会对自己失望至极,整个银行的职员也可能会奚落自己,而自己原本还打算借此机会好好地出一番风头呢!

环境舒适意境深邃的吧内,顾客们还是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悠扬的萨克斯掠过高脚杯口在空气中回荡,有红葡萄酒倒入杯中清脆的响声,有顾客们的谈话声,有手指甲敲击玻璃杯的叮咚声,有音乐声,偶尔还有马路上的一两声汽笛声。宦淑的耳朵似乎被屏蔽了,她只用目光扫视四周,刚刚交谈的那三个女人坐过的小方桌空落落的,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说什么洽谈会,简直是乱七八糟名不副实。她心情沮丧地离开酒吧,走过那奢华逼人的南京东路,冬夜里的寒风刮面吹来。她裹紧了冬衣前行,尽量使得自己身心愉快步伐矫捷,她从不是那种三寸金莲迈着小碎步前行的人,她的步伐从来都是与这个摩登城市的节奏相匹配,迅速而且没有迟疑。她沿着南京东路走去,身旁依旧是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川流不息的车辆,带走的是繁华,留下的是荒凉——宦淑慨叹。橱窗里的奢侈品依旧趴在柜子里对行人翘首张望,满大街的黄金银楼,黄金的链子一根赛过一根地粗壮,而路旁旗舰店里射出来的光芒,简直是要刺瞎人的眼睛。

先前,宦淑很期望自己能够趾高气昂地走进店去,在店中琳琅满目的奢侈品里挑挑拣拣地选购一番,然后再手提着那些天价的奢侈品趾高气昂地走出店来。她知道,她的背后一定是专柜店员讶异又羡慕的眼光。她们窃窃私语,谈论她出手是多么阔绰,容貌是多么漂亮,举止是多么优雅,家世是多么雄厚,学识是多么渊博……只要是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人各方面条件良好的词语,她们都毫无例外地施加在她的身上。她竖起耳朵,满意地倾听着,心中欢喜,面带笑容,在众人的赞赏与艳羡之中,一甩波浪卷发,走过那些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石板与台阶,神情一定是爱慕虚荣,不卑不亢,就像那在黄浦江江岸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的东方明珠一样。

而今,她顿时觉得自己厌弃浮华,厌弃拥挤的人潮,厌弃嘈杂的世界,厌弃那些长舌头们的阿谀奉承,假意恭维,冷言冷语以及拜金势利。冬夜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她走过那条被新闻报道了无数次的南京东路,那条被外地人顶礼膜拜了许多年的南京东路,那条饱经沧桑又被重新装潢修缮过的南京东路,她感觉,那些游走在道路上的人群是来自阴间的幽灵,那些开过的一辆辆汽车是地狱里的灵柩,那一间间金碧辉煌的旗舰店和专卖店,是坐落在荒山野岭的孤寂的坟墓,而悬挂在店铺顶端的显眼的大招牌和闪动着光芒的点子屏幕,不过是镌刻在墓碑上的十字架而已。

然而她又在意什么,杨先生不过是带了一株植物来与她洽谈而已。就像他先前在梧桐大道上对她说过的一样,他总是喜欢时不时地把一些奇奇怪怪的植物携带在身边,作为暂时的陪衬和装饰而已。况且,他又何尝真正在意过那些奇奇怪怪的植物?

“有的人只是享受一会儿把它们惹生气,一会儿又重新抚慰它们使它们笑容满面的乐趣而已。”他是这么说的,丝毫不带撒谎的语气。

可是,植物怎么会有喜怒哀乐,它们怎么会生气怎么会笑容满面?人又怎么能读懂它们的生气和欢喜?怎么知道它们何时生气何时笑容满面?杨凛昙撒的谎太大太弥天,宦淑简直要被他蒙蔽了,相信他的乱语胡言。人怎么总有那么糊涂那么天真的时候?还总是喜欢在天真糊涂的时候做出一些奇奇怪怪匪夷所思的举动?他一定是把她也当成一株植物了。

宦淑心中恼怒,面红耳赤,连南京东路上那些没有生命的大理石和石柱都要嘲笑她的痴傻和无知了——她漂泊,允许别人把她看成一支无根的浮萍,在灯火明亮的汪洋大海里漂泊,没有归期也没有返程,只是天长地久地漂泊,沧海桑田地流浪,这些她都不忌讳。但是,她决不允许别人把她看作一支没有心灵没有情感的植物。

“我为看那东方明珠而来,我只是为看东方明珠而来。”她通知小五先行回去,自己把波浪卷发打散了后,便迎着冬夜里的风往那外滩大道走去。

熙熙攘攘的外滩大道上,灯火在安静地闪烁着,灯光投射在冰冷的江水里,水影交融,颜色莫测。宦淑双手伏在江边的栏杆上,冬夜里的风从上海的天际吹来,黄浦江水在那条不甚宽阔的河道里翻腾着黄色浑浊的泡沫,东方明珠——这个拥有华丽丽色彩的五颜六色的球体矗立在黄浦江岸,宦淑觉得,它总是有着一股非凡的魔力和吸引力。它不仅吸引着覃宦淑,也吸引着千千万万来此甘愿为它付出青春和生命的至今还在这个城市打拼的人——表面上他们被赋予了一个不甚光彩的名字——“海上漂”,但是实际上,他们却像一支支敢死队伍似的,前赴后继,勇往直前,越挫越勇。

对于东方明珠,他们向往追求它,崇敬羡慕它,对它有着一种神似基督徒对耶稣一样神圣高洁的爱。而宦淑——对于东方明珠,她亦是有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情感,她毫无理由地爱着它,拥护它,她甚至觉得自己爱它胜过爱自己的生命,可以为它生,亦可以为它死。她也不能解释这样深爱的缘由,或许是因为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失去它,害怕自己作为一个海上漂不够资格拥有它,所以在她还能够看见它的时候就该加倍珍惜它,全心守护它。

宦淑在脑海中想象:那些从金茂大厦和摩天大楼里走出来的商界精英们,在结束了每日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之后,步行走过滨江大道,在江边的“猫屎咖啡店”里坐下来。男人们手拿着咖啡单,微笑着询问他对面的女人喝哪一种口味的咖啡,女人满眼柔情地望着他,笑而不语——他应该要记住自己的口味了,都已经一起喝了那么些次的咖啡了,她应该要让他记住了。男人望着女人的脸庞笑了笑,瞬间会了她的意思,便让侍者端来了两杯咖啡——当然是猫屎咖啡,这世界咖啡行里数一数二的风流君子。女人们把纤瘦的小腿妖娆地交叉着,伸出纤手接过那锃亮的马克陶瓷杯,轻轻在放在自己的面前,手持小勺滴几滴牛奶,又舀几颗蔗糖,再添几粒孜然,然后翘着个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搅拌咖啡。悠扬的萨克斯音乐夹杂着黄浦江风吹来,咖啡师悠然地把双手撑着柜台,从里头探出一个脑袋来,偶然瞥见那一对对坐着的男女时不时贴耳磨腮地说几句情话,男方脉脉含情,女方巧笑嫣然。

有时,双方偶尔也会抬头——抬头望一望那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的东方明珠,然而,那不过是一个唯美而转瞬即逝的动作。

站着和坐着看到的形状和姿态应该是一样的吧。宦淑笑一笑,扯了扯那绛紫色的仿真皮水貂绒长款外套便朝前走去。

天色已晚,暮色深沉,层层的夜色覆盖在黄浦江江面,华灯闪耀,水影交幻,层层的波光如诗般荡漾,外滩变得愈加灯火辉煌起来。一爿爿建筑物都亮起了灯光,行人和游客开始游动起来,浦江的游览船也开动起来,东方明珠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又呈现了一幅“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丽画卷。每逢夜幕降临,灯火照耀,东方明珠闪动光亮,这便是上海最迷人和浪漫的时光。

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宦淑身旁走过,笑语嫣然,热闹非凡,这片鎏金之地,人群从来没有缺少过,特别是每当节假日时更是人山人海,整条长道都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宦淑曾笑称,他们都是来看黄浦江大潮的,就像每年去看钱塘江大潮一样。

或许是圣诞节将至的缘由,黄浦江边总是有许多人踱步慢行,走走停停。外滩绝不是一个大跳广场舞,钢管舞或者是肚皮舞的地方,与它契合的是诗意的行走和优雅的漫步,行人来到外滩,最优雅的姿态就只能这般踱步慢行,走走停停。宦淑一边赏景一边踱步,脚步一点儿也不仓促。远远地望去,只见许多人执手或者是倚在趴在栏杆上,陶醉地看着这繁华的夜色。宦淑穿过人群,走近一点江边来,身体站直了后两只手伏在栏杆上,把头抬起,看那华丽丽地转变了色彩的东方明珠。

一曲熟悉的《上海滩》倏地奏响起来,她把手机从包中掏出来——杨先生。她让它响了许久,或者说响了许多遍。

自从那一次在梧桐大道上为他引路过后,杨凛昙并未再打电话来,想来是他一路顺风并没有迷路走失什么的,宦淑过后不久便也淡忘了。

只是前几日,有一条短信突然跳进来,道是:“行走在落木萧萧的梧桐大道上,却只听见靴子踩踏枯叶的声音。”当然是两人共同走在大道上,听见宦淑的靴子踩踏落叶的声音。极其文艺的说辞。宦淑笑了一笑,把号码添加到了联系人,也不知道是带了什么样的感情。

至少之前她是不排斥他的。但如今,她的心中倒有些反感和厌恶。

“喂?您好,我是覃宦淑。”宦淑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宦淑小姐现在一定还在外滩的对么?我或许要请宦淑小姐帮一个忙了。”对方继续说下去,“我原本是驾车来参加这洽谈会,但你知道,今天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所以我便当是来欣赏这黄浦江岸的美景了。但是,欣赏完美景之后,我却遭遇了不能亲自把车开回去的困境,警察先生要求我们找一位代驾,宦淑小姐能不能开它送我一程?”杨凛昙贸然提出这样唐突的请求,甚至都不考虑宦淑有没有驾照,会不会开车。

“不能。”宦淑带着不卑不亢的爱慕虚荣断然回绝道,“我现在已经离开了黄浦区,恕不能奉陪。”

“离开了黄浦区之后,宦淑小姐又在哪里呢?”杨凛昙一句戳穿她的谎言。他带着质疑,又尽量挖出一切证据道:“我能想象东方明珠的光芒映照在你的脸上,外滩的人群游走在你的身旁,一辆辆的汽车疾驰而过,宦淑小姐,你说话的背景声音很嘈杂,你说话的声音几乎就要被淹没了。而且,你耳旁呼呼的风声,分明是来自黄浦江。”

“一个大男人,竟然被警察强制不能驾驶自己的车回家?”宦淑回想起杨凛昙与刚刚那女子亲昵的模样,心有颇有不满,便笑道:“杨先生是什么时候和警察叔叔结仇了吗?”

杨凛昙回答道:“那倒没有,警察叔叔一直很善良地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从未刻意与任何人结仇。他今晚这么做也是怕产生交通事故,为了上海全体市民的生命安全着想。”

“哦豁?”宦淑惊讶了一声,像是对警察的奉献精神十分赞叹。

“我现在在陈毅烈士雕像旁边,宦淑小姐是不是也应该为上海市民的生命安全做一份贡献呢?我等你。”

“我认为——”宦淑还没来得及拒绝,对方就以一句“我等你’结束了通话。

这倒是世间罕见的道理,带了一株植物来却又没有能力把它带回去,明明是这株植物妨碍了自己的洽谈会,现在却又要求自己帮忙把它带回去,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这样一个横空飞来的物体把自己原本的计划都打乱了,方才走在南京东路上,不仅自己的情绪被她搅得乱糟糟,而且还莫名其妙地人群当成了幽灵,把豪华轿车当成了灵柩,把旗舰店当成了坟墓,把偌大的屏幕招牌当成了十字架,什么漂亮的植物?简直就是一个祸害人的妖物!

还是一株沾染了酒气的妖物!宦淑怎么能把她安全地护送回去再次祸害人?她品性良好,道德高尚,绝不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她的爱慕虚荣呢?为了这样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要向现实低头?让旁人嘲笑她的张皇失措,惶恐不安?说她是一个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的人,为了不相干的人发莫名的大火,还表现得理直气壮?不,世间才没有这样的道理呢!

一刻钟之后,宦淑赶到陈毅烈士雕像旁,见杨凛昙正两手扶着刚刚那个粉色衣服的女子在风中等待着,双眼还时不时向远处张望。宦淑一袭绛紫色的仿真皮水貂绒长款外套被风吹起了衣角,及至走进跟前她才发现,那被扶着的那女子跌跌撞撞的,齐肩的卷发被江风凌乱地吹起,整齐的平刘海吹散了简直要遮住那本来就小的双眼,可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那小眼睛上下垂的睫毛还是很长很长。

她是醉了。

“杨先生真是好福气,遇上了这等英雄救美的好差事。”宦淑走近他身旁,笑着招呼道。

杨凛昙朝她笑道:“美人醉了,英雄想把她救走,但警察半路拦截他俩,只因英雄也饮了几滴酒。万般无奈,只得请来另一位英雄。”

宦淑稍稍抬起下颌道:“可惜我从来不是个英雄,也没有志向当英雄。”

被扶着的女子睁了眼,撒娇道:“哎呀,英雄姐姐你就快点送我们回去好伐?我们两个醉鬼被警察困在这里都要冻死了啦。”她说着踉跄了一下,赶紧偎依身旁的杨凛昙道:“全怪你,酒都装进我肚子里了。”

“哦豁?我可没有你说的恶劣行为。好好说话,不要涉及旁人。”杨凛昙说着把自己的大衣给她裹上。

他们倒真的把她当成酒后的代驾了呢!宦淑本想道:“非亲非故的我承担不起这样的义务。”

但身旁一肥胖的警察走进他们身旁道:“如果不方便,车我能够替你们看管,你们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回去,但我绝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酒驾。”

嚯,睁着眼睛说神志清醒的一个人不方便,就好像是说她不会开车一样!宦淑气恼。而那两人呢,听了这话却只是配合默契地摇晃踉跄着,眼神巴巴地盯着宦淑,都显示出喝醉了酒连一步路也走不动的模样。宦淑看着那滑稽的神态,笑了一笑,然后向那警察伸出一只手,道:“请把车钥匙给我。”

那肥胖的身体问道:“小姐,请问您有合法驾照吗?”他倒真的是担心她不会驾车噢。

宦淑抚弄了一下自己已经打散的大波浪卷发,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先生,或许您真正应该询问的问题是‘小姐,请问您刚刚饮酒了吗?’”

那个肥胖的警察不再说话,把钥匙给了她。

三人都上了车,宦淑手握方向盘坐在主驾驶位置上,问他们道:“终点站设置在哪里?”

“静安寺。”杨凛昙扶着那女子坐好,应答宦淑道。

车开动了。那坐在后座上的女子,坐了不长一段时间之后,就眯着眼从后视镜里向宦淑搭讪道:“姐姐,你这波浪卷发倒比我的有气质多了呢,在哪里的美发店烫的?”

还没有问年龄倒是自己先定义和区分了年龄,宦淑心中暗自笑了笑。也难怪,只有年纪轻轻心志幼稚的女生才会对发饰和发型这样痴迷,而且,表达痴迷的方式还是这样的愚蠢幼稚。

“在上海的美发店烫的。”宦淑笑着回答她道。等同于答非所问,虽然对方的问话里并没有恶意。

“噢嚯?是哪里的设计师设计的?”对方追问。

“美发店里的设计师设计的。”宦淑道。

“喔?定型的时间久吗?”对方又问,似乎要表明她们那个年龄段的女子对于头发、服饰还有其他一切的装饰品总是有发泄不完的好奇和兴趣。

“很久,仿佛自从出生以后它就生长在我的头脑上了。”宦淑道,抑制住对她聒噪问话的不耐烦。

“是麽?你出生在哪里?从哪里来?”那女子醉醺醺的,简直是在进行人口户籍调查。

“小姐,我刚刚从黄浦江边过来。”宦淑简短地回答道。

杨凛昙坐在后座上强忍住笑。

那女子也为自己问的问题如此愚蠢而懊恼,只好又开了一个新话题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今晚为什么是叫你来,但我知道,你长得倒是不讨人厌呢。”

宦淑听见她这番稚气的言语,觉得又滑稽又可笑,便道:“从古至今,这个世界上,真正需要漂亮外表作为资本的只有一种职业,那就是□□;而真正热衷于评论漂亮外表的只有一种人群,那就是嫖客。”

那粉红衣衫的女子听了心中又是一阵懊恼,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杨凛昙听了,便笑出声音来。

宦淑从后视镜里见了他的神情,继而道:“杨先生似乎另有高见?”

杨凛昙将头伸近前方道:“不,我没有任何意见。我只是十分惊叹,竟有人这么勇敢地贬低自己,而且贬低得这样滴水不漏。”

宦淑微微转过头来看他,脸颊绯红似有愠色。她身旁的车窗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隙,有风吹进来,她的波浪卷发有了一丝儿的波动,冬风的阴寒吹得她脸颊一阵冰冷。但是,她仍旧觉得自己的脸庞火辣辣的,像烈火灼烧过一样,滚烫滚烫的;又像无缘无故莫名其妙被人抽了一鞭一样,隐隐作痛。

原想反驳点什么,但终究是安全重要,于是便回头继续驾车,两人皆是不再多言语。

后座上的女子见此情况,便调整了一下坐姿,道:“哦豁!是谁真正做得滴水不漏呢?现在倒一副翩翩君子模样,也不想想刚刚,我拼死拼活喝那么多,你自己却——”

杨凛昙立刻移过身子去用手捂住她的嘴巴,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要乱插嘴。”那女子支支吾吾的还想再分辨些什么,怎奈杨凛昙的手迟迟不肯从她的嘴巴上移开,她也就只好作罢了。

宦淑又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他们,只见两人如此这般只觉得幼稚而暧昧,当真是不值得理会。但是不知为何,她心中的嫉妒和愤懑却消退了几分,她不再是气鼓鼓的,脸庞也不再像被烈火灼烧过一样,不再像被人莫名其妙地抽打了一鞭一样。相反的,她目视前方,心境平和,呼吸匀称,面色自然,她专心致志地驾车,任由自己的爱慕虚荣自然绽放。

过了一会儿后,车后座上的女子闹腾过后便渐渐昏沉睡去,杨凛昙把手抽离了她的嘴巴,只是任她静静地倒睡在坐垫的一旁。宦淑已不觉有任何的嫉妒和愤懑的情感,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什么嫉妒或者愤懑的情感。的确,虽然这女子一路上娇滴滴地要求旁人为她做这做那,着实聒噪烦人,但她似乎伊始便从心底里对宦淑存有一股好感——好奇,喜欢、夸赞、欣赏,更还替宦淑解了围。

宦淑从后视镜里看她,只见她一件粉色的小外套穿在身上未免太过幼稚太过卡哇伊,但那似乎就是符合她的性格。同时一头金色的小卷儿秀发乖巧地散落在两个肩膀上,又让宦淑不由得对她增添了几分好感。管它呢,又不是个甚么关联密切的人。

南浦大桥周围的灯光闪耀着,道路畅通,汽车宛如驰骋在五光十色的灯火的海洋里。车内变得很安静,没有人言语,只有静静的呼吸声。一路上灯火通明,夜色浓郁,车子行走过那些横跨在半空中的高架桥,仿佛在天空中飞行一般。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车到静安寺,宦淑开门帮忙扶着那女子下了车。

车窗外的空气清新自然,冰冷的冬风迎面吹来,也让人呼吸顺畅。四周灯火通明,人流熙攘,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便到了一幢粉墙朱门的别墅前。大门的正前方有一块辽阔的空地,空地上有几丛修剪得十分平整的苗圃,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来,可以清楚地看见丛中尚未凋谢的菊花,红山茶花以及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五颜六色的花。

宦淑帮忙搀扶着那女子。杨凛昙把车在附近的车库停放好之后,便转过来换她,那女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路之后,便神色迷离道:“就到了?”

宦淑回答:“是。”

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周遭,道:“哦豁!哥哥——你把我带到这来,妈妈知道了会好好地教训你的!”

宦淑听罢,吃了一大惊。

“戴倩凝要是看见你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也会好好地教训你的。”杨凛昙取出钥匙开了家门,道,“反倒是在哥哥家里,你的小命可保。”

“我还嫌弃的好伐?屋里乱糟糟的,连个收拾的家政阿姨也没有的啦。”那女子进了门打算在沙发上坐下来,于是便把上面凌乱的物件推向一边去。

“哦豁!杨歆融!”杨凛昙抓着她的肩膀道,“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醉了?能宽宏大量收留你还挑三拣四,去——先到浴室冲个热水澡,然后再好好地睡一觉,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就什么烦恼都不记得了!”

“OK。”杨歆融伸出右手比划了三个手指头,道,“什么都不记得就最好了——要是什么都不记得就最好了。”说罢她便抓着扶手踏上楼梯去。

杨凛昙笑了笑,欲到里间去取一杯饮料或者茶水。

目 录
新书推荐: 系统通万界,我妈的小卖部被抢空 以声吻心 贪恋她 京夜烬爱 从高校学霸到科研大能 逃离渣男后,被禁欲太子爷宠上天 觉醒十倍返利,我手撕极品亲戚! 桃花局 重生95流金岁月 半岛白金时代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