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纨绔(1 / 1)
再往后几日,韶华出现的次数只增不减,打着各种理由拉她玩乐不说,两人渐渐成了西市大街有名的散金户,哪个小摊老板见了他们莫不是两眼放光。
夏日当头,喧嚣的西市街头出现了两个文人公子,分别着一青一白衣衫,风姿卓越抢尽了人眼球去,除了韶华和女扮男装的笑笑还能有谁?两人倒没意识到人们纷纷侧目,一如往常当街横行。
她尚且应接不暇地看路过的几个小娘子,痴痴地笑。“中原的女子果然别有一种风味呢。”
韶华一记拍在她头上,摇头晃脑道:“真是少见多怪,这种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等下就让你见见我们长安最红的歌姬,那才是有名的美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丫头穿了男装倒也别致,粉头白面的小生模样,就是那双眼睛未免太亮了——比他的都亮。看了真是来气……
“哦?我见过号称‘沙漠之花’的可汗之女,你的歌姬可别比她差到哪去才好。”
韶华短哼一声,拖了她手就往一家花楼里钻,高声喊着:“七娘!七娘,我来啦!”
不一会儿施玉琼果真闻声而来,将两人引进包厢,嗔道:“真是位难伺候的主!你说说这大热的天你怎的又来我这里闲逛来了?被司城大人知道,回头打断你的腿!”
笑笑正自望了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发愣,却见韶华腆着脸笑:“上次我爹也不过责罚了下人们一顿,七娘你可别真恼了,本少爷是真心想把七娘你娶回家的……”
施七娘笑着“呸”了他一声,一边骂说你们贵胄子弟尽没一个好人,一边又给他扇了扇风,娇笑道:“韶华少爷是哪里骗来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带她来我这里可没什么好玩的,莫不是来讨东西吃的,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他摇头晃脑:“七娘的一壶‘劝君醉’那是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少爷我不能自持啊!”
七娘朗声大笑:“你就等着罢小祖宗!我给你拿去!”
稍后当真托进来一个酒坛子,酒坛较之不过巴掌宽,却醇香四溢,还没开盖就知道是坛好酒。同上来的还有一碟茴香青豆、一盘松鼠鳜鱼、一盘小炒笋干,另外居然是一个半大的瓜盅。
笑笑诧异:“怎么上了口锅啊?”
韶华直翻白眼:“无知了吧,这道菜可是有来头的,叫做‘佛跳墙’。”
“‘佛跳墙’?怎么听起来像邪魔歪道练的绝世功夫?莫非是说放到佛像面前佛祖也要忍不住从墙上下来偷吃的么……”
“哎呀,你管它那么多干什么,快点吃!再来试试七娘酿的绝世汾酒,保证你醉死无憾矣。”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拌着嘴,手中筷头不停地落下,如此大块朵颐顺势饮下一口浓郁醇正的好酒,不禁一齐眯着眼睛跺脚呼痛快。
有菜有酒更有美人相伴,人生如此也算得大圆满了,笑笑心底满足地暗叹了一声,且不说韶华算不算得上一个知己,反正她是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在他们面前似乎不用想太多事情,轻松得多,便快乐得多。
收了杯盘,韶华兴致不减,甩着袖子直呼要打四人牌局。差了个小厮叮嘱一番,小厮领命而去,一炷香后就见尚泱接到口讯冲了进来,大叫:“太白居士的真迹在哪里?”
韶华指着他哈哈大笑:“等你陪我们打完牌我找人帮你寻他。”
尚泱知道自己上了当,怒得跳脚:“你不知道我今天还要当差吗,要不是你叫人来说得了李太白新作,我怎会绕了大半条街赶来?”这一番火气自被韶华那条不烂之舌轻而易举地盖了下去,最终喝过一碗冰梅汤乖乖坐下来补齐三缺一。
尚泱“万事通”的名号也不是叫假的,一眼认出了笑笑也只笑而不提,还假惺惺做了一番自我介绍,看韶华的样子根本忘记说过要他调查她底细的事情了。暗叹一声,不知韶华知道她特殊身份后又要怎样大呼小叫一番,他脑中尚且盘算着各种说辞,手已经洗牌洗上了。
暑意渐沉,屋外知了聒噪的叫声嘶嘶不住入耳,凉席上盘腿而坐的四人皆慢慢渗出薄汗。一旁冰着的西瓜盅还透着仅剩一丝的凉意,却似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这天未免太热了。”尚泱摸了张牌,低声抱怨。
笑笑倒也不觉着难熬,塞外的天可比这里毒得多,眼下有些气闷罢了。未几,她朝外头的天望了一眼,突而“咦”一声。
越过西市小街,正对的是城门官道,竟有一支肃杀军队缓缓入城而来。战矛挑了红黑旗帜密密麻麻如洪潮压境,即便是隔了这么远也能感觉到那股凌厉气势。她眼尖,认出旗面上的赫然是只双头猛虎。
“厉王的人马班师回朝了。”
七娘施玉琼起身将窗掩上了些,紧盯着那些明晃晃移动的旗尖眉头微蹙,显得忧心忡忡。“竟是比人们预料的还早了小半月。”
“厉王的军队素以迅捷闻名,‘玄鬼之师’到哪里不是望风披靡,否则怎能在三日之内直取净平道攻了叛军个措手不及,轻而易举拿下了池周城?”尚泱叩着桌面搭腔,眼睛仍旧死死盯住手里的牌点,复而喃喃道:“只是他这样气焰嚣张地带兵进城,别人也阻他不得,寻常百姓看了心里发憷也就罢了,最上头那位要是起了什么猜忌心思……那咱们长安城里可有得热闹了。”
“尚泱少爷!”七娘轻声阻了他一句,“这话在我这里就罢了,到了外面可别说。”
尚泱撇撇嘴不以为意,韶华更是自始至终连个眼皮都没抬。忽而两人眉头俱是一跳,只见笑笑已经一把摊开手上的牌:“天胡。”
两人仰天哀叫,纷纷后悔自己的好牌还没来得及打出来呢。施七娘看他们嘻哈笑闹,全然没有发觉山雨欲来的样子,怔怔无语。
赢了牌,告别七娘,笑笑提出要吃街角李大娘的小笼包,韶华跟尚泱二人只得遵命。未几,三人团白菜般窝在摊头小小的板凳上,一口一个水晶包,俨然成了三只贪吃狐狸。
笑笑鼓着腮帮,突然停下筷子,问:“你们认识顼凤闲这个人吗?”
韶华与尚泱亦停下来,面面相觑:“顼凤闲?”
“我要找一个名叫顼凤闲的人,有人告诉我能在这个城里找到他,但是我问遍了大街小巷也没有一点消息。”她又夹住一个塞进嘴里,点着筷头。“你们去帮我找到他。”
“为什么要我们去找?”韶华气结。
“你们两个打牌统统输给了我,两份赌债,这小笼包子算一人份,找到顼凤闲算是另外一人份。啊对了,七娘已经请我喝了酒,所以不算。”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尚泱倒是兴致高昂,感觉此人的神秘身份挑战了他“万事通”的权威,好奇之心大盛。“顼凤闲……长安城里居然会有我都不熟悉的人?有点意思,好,我去。”
韶华狐疑不已:“你寻的这人是做什么的?”
“做糖饼的。”她面不红心不跳地低头吃掉了最后一个小笼,满脸正经地一抹嘴巴:“据传此人做的糖饼天下一绝,等你们找到他就懂了。”
尚且来不及弄清楚究竟是说笑还是什么,她已经拍拍屁股站起来。“我回去了。”走的却不是回西市客栈的路。
韶华一头雾水正自纳闷,尚泱拍下包子钱将他拖起,道:“我们也走吧,回去晚了你家老爷子差不多要差人搜城了。”
那是去端亲王府的方向,还是先不要点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