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岁月静好与君同(1 / 1)
写意是被左肩一股钻心的疼痛疼醒的,忍不住呻吟一声,便听到了一个沉哑的声音:“意儿?”
是元海吗?他的声音怎么了,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刘渊一双布满血丝、满是焦虑的双眸,他棱角分明、英挺坚毅的脸上满是疲惫,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傻子,是不是好几天没睡觉?”她忍不住欲抬手抚摸他的脸颊,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痛得她直冒冷汗。
“别动,是不是伤口很痛?”刘渊忙按住她的左手不让她动。
“嗯,好痛。”写意一脸委屈的看着刘渊,她可不是他,明明很痛,还可以一脸镇定的说不痛。
刘渊看着冲他撒娇的写意,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再忍一下,我在药里放了镇痛药,等一下就会好了。”
写意不忍心看他着急,岔开话题说:“元海,你躺下来,我想要你抱着我睡。”
刘渊侧身躺在写意一侧,还好那张塌足够的大,他轻拥住写意,又怕碰到她的伤口,于是轻轻握住她的左手。
写意安心的靠着刘渊,这才打量了一眼四周,他们是在一个大大的白色帐篷里,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矮几、矮凳…。等日常用具一应俱全,居然还有一个大大的书架。
“我们这是在哪里?”写意忍不住问。
“我们在博格达峰半山腰的天池之畔?”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军医给你包扎过伤口之后,你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我心里着急便带着你到天山找师傅。我想师傅医术高明,一定可以救你。师傅一直住在博格达峰峰顶,没想到这次却在博格达峰半山腰处的天池之畔就遇到了他。”
“所以师傅他老人家就把他的家让给我们了?”
刘渊呵呵一笑:“嗯,然后我们就鸠占鹊巢了。”
写意也笑:“你师傅一定是一位世外高人吧?会医术,还有这一屋子的书。”
刘渊点点头:“嗯,师傅是我见过的最渊博、最睿智的人。武功高深莫测、医术出神入化。可是我和青影都只学到了他老人家武功的皮毛。青影学过医术,但是用毒高于医术。”
“哦,原来你和青影是一个师傅教的呀。也难怪青影第一次见我时给自己用了那么怪的毒。”
“嗯,青影其实是我师弟,可是他心思重,因为我救过他,他一心把我看成主子,其实在我心里,他跟我兄弟是一样的。”
“元海。”
“嗯”
“我睡了几天了?”
“四天。”
“你一直都没有睡?”
“嗯。”
“那你睡一会吧。”
“好。”
很快就没有了声音,写意转头一看,刘渊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写意微微一笑,头靠着刘渊,也安心的闭上眼睛。一阵清戾的鸣叫声、一阵扑鼻的香味,写意睁开眼睛便看到追云歪着脑袋站在一个高高的架子上看着她。
“追云。”写意笑着朝追云打招呼。
追云朝她叫了几声,歪着脑袋没有动,显然有人已经吩咐过它,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跟写意瞎闹。
“意儿,醒了?”刘渊端着一个碗进来,“饿了吧,这是用我刚打的雪鸡和刚摘的雪菇炖的汤,你尝尝看。”
他先扶写意坐起来,又舀了一勺汤喂写意喝。
写意有点赫然:“元海,我的右手又没受伤,我可以自己喝的。”
刘渊笑看她,“没关系,我愿意效劳。”
写意看着他已经递到嘴边的汤匙,张口喝下,可是,怎么这么咸?面上却未显露,又喝了一口。真是难为他了,堂堂左贤王,以前都是别人伺候他,他哪里伺候过别人。
“好喝吗”刘渊问。
写意微微一笑,然后点点头。
刘渊却自己喝了一口,一皱眉:“好咸。”
写意笑看着他,“师傅家的盐很多呀?”
刘渊微赫,“呃…我以前只烤过肉,没煮过汤,你等一下。”说完端着碗出去了。
他很快又端了一碗汤回来:“我加了一些水,你再尝尝看。”
“好。”写意看着他郑重的样子便忍不住嘴角上扬,心里像是有暖流流过,她居然让威名远扬、英才猎猎的左贤王为了一碗汤这般费神。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写意想象过的那样,她和刘渊在博格达峰半山腰处的天池之畔定居了下来。她没有问五国的军队是怎么退兵的,也没有问璇玑玉衡现在在哪里,那些事遥远的像是前世发生的,他们像是亘古以来便住在这里,平淡而幸福。
追云常常会飞走很久,然后再飞回来,回来的时候总是带来一大包信件,刘渊会乘着她睡觉的时候处理那些信件,然后再让追云送走,既然刘渊不想让她知道,她便也装作不知道。
伤口痛的时候刘渊会将她抱出帐篷,让她坐在天池之畔,吹箫给她听。晶莹如玉、清澈平静的半月形天池像是一块碧绿欲滴的翡翠一般静躺在博格达峰的怀抱。
天池四周群山环绕、绿草如茵、野花似锦,绿毯之上点点的白色,是悠然吃草的羊群,赤风与白雪在草地上欢快的奔腾着,连写意都会感受到他们自由奔驰在山林间的欢快。
远处的山上是苍翠挺拔、郁郁葱葱的云杉、塔松,还有排列的整齐的白桦林,漫山遍野、遮天蔽日,远远看去,浅绿、浓绿、薄绿、深绿、青葱绿……。各种绿色,淡妆浓抹、浓淡相宜,美得绚烂而繁华,偶尔几声鸟鸣,和着刘渊悠扬的箫声。
这天池的景色总也看不厌,写意常常沉醉在如画的美景里、悠扬的箫声中,而忘记了肩上伤口的疼痛。
看着与这唯美宁静的画面和谐的融合在一起的写意,刘渊停止吹箫,嘴角已带上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写意看向他:“笑什么?”
“笑上次我受伤时你为我抚琴,这次你受伤时我为你吹箫。好像我们总也没有机会琴箫合奏。”
写意也笑了:“嗯,上次我为你弹奏了我会的所有曲子,所以你也要为我吹遍你所会的所有曲子。”
“我会的曲子可是很多呢,恐怕你得听一辈子。”刘渊嘴角含笑,却无戏谑之意,一向深沉如海的深眸里脉脉含情。
写意微微一怔,一辈子?那是多么遥远又多么漫长的事情!
写意怔忪间,一首欢快轻松的曲子响起,可是这曲意,怎么是《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止,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徒徒。”
写意诧异的看向刘渊,刘渊正笑看着她,她突然听明白了,这曲调不正是那时她在在水一方所弹?那时候她将一曲《白头吟》弹得欢欢喜喜,还说,“琴声即是心声,我心中无悲切怨愤,琴声自然无悲切怨愤……。”她又说:“我希望他只对我一人好。我不喜欢他像父皇一样有那么多的女人,也不喜欢像母妃一样苦苦守候、苦苦等待。更不喜欢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去争宠示爱。他若负我,我也会像这曲中的女主人公一样‘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我还要欢欢喜喜的离开呢。”
只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知道刘渊已经有妻有子,所以知道后才那般伤心。原来心里真的在意一个人了,即使想要相决离去,也不会是欢欢喜喜的。
刘渊的箫声突然一变,还是刚才的那曲《白头吟》,只是不复刚才的轻快欢喜,幽咽低沉的箫声里满是伤心欲绝和自责哀伤。
写意一惊:“那天晚上你去了?”那晚,她明知道刘渊有性命之忧,却无法救他,心中难过又自责,一遍遍的弹奏着《白头吟》,告诉自己,从此以后与刘渊再无瓜葛,可是她骗不了自己,刘渊若是死了,她也活不了。
刘渊放下玉箫,将她揽进怀里,低低在她耳边说道:“我都懂。”
写意闭上眼睛,轻轻环抱住他的腰,他们都试图斩断过那丝情思,却不想,不但没有斩断,反而情根深种,到如今已是再也分不开。
其实,她早就想明白了,无论他们的身份如何,无论他是否已有家室,他们都深爱着对方。未来太远,一辈子太长,而世事无常多变,他们无法保证生生世世,甚至无法保证今生今世,他们只愿在相守的日子里相亲相爱。
毋需与君约白头,只愿今朝岁月静好与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