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若能一起走到天涯海角（1 / 1）

苏陌出生在初冬。初冬并不是一个好天气，到时初觉寒，梅花上枝头。苏陌怕冷，天气一降下来时，就要姐姐给她盖厚被，穿棉衣，像只圆鼓鼓的小包子。苏兒总以这个嘲笑她。苏陌鄙夷地说苏兒那是体内燥热，苏兒说这是美苏陌不懂。

“姐。你有没有什么漂亮的衣服借我穿穿呀…”苏陌直朝苏兒呵呵笑。“行呀。我给你找一件厚的。”“不不不…我要薄的！”“薄的？”苏兒疑惑地看着苏陌，“最近天气挺冷的，再说了。你要新衣服干嘛…”“下周不是我生日嘛。再说。是你说的这是美我不懂。”

苏兒觉得自己太顺从苏陌宠坏了她，“好啦。大小姐。我再给你买一件就是了。”

“嗯！”苏陌开心起来，“那我可以找季一年过来吗？”“我说呢。女为悦己者容。难怪突然爱美起来，原来是有目的的。”苏兒使坏戳了一下红了脸的苏陌的脑袋，“你现在长得就和番茄似的…”“才不是呢。”苏陌有点生气地说道，“我才不是因为他。而且他好多天都没有过来找我了！哼！等我下次见到他一定要好好骂他…”“你这么不讲理，人家哪敢来…”苏陌无奈地笑了笑。

青春年少的女孩总是希望喜欢的人一直一直在身边，苏陌也不例外。她希望季一年可以每天陪在她的身边，听她的无理取闹，接受她的小脾气，包容她的坏情绪，出现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不离不弃。如果这些没做到，那就应该是不喜欢她。而苏兒不一样。她早已看遍了世间的苍老，早已习惯了平淡，顺其了自然。苏陌懂的，苏兒也懂。苏兒懂的，苏陌还未懂得。

“对了姐。最近许孟哥哥也好久没来了…”“是嘛…”苏兒若有所思。那天从酒吧出来以后许孟就一人回了家，在医院碰到好像比以前更加生疏，可能是后悔了告诉自己他的事。

“我帮你去通知季一年，你好好在房里等我回来知道嘛。”

“好。”苏陌乖乖坐在小椅子上动也不动。她认为季一年一定是她的魔咒，总能人不出现就可以把她制得死死的。

苏兒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苏陌连忙着急地问道，“姐，你和他说了吗…”“说了。”“那他怎么说？”“他说一定来。”苏陌听到后就放心了，立马甜甜地笑着。

苏陌生日那天，苏兒好好地给苏陌打扮了一番。苏兒没有买很华丽丽的衣服，只给苏陌准备了一套毛衣背带裤。苏兒觉得穿背带裤的苏陌肯定要比各种繁华的衣物更来得耀眼。反正二十几岁的女孩怎么样都是最好看的。苏陌一直激动地睡不着觉。倒不是因为生日到了有多开心。每年只有姐姐陪伴的生日今年还有季一年。一想到这里，苏陌便悸动起来。

苏兒买了一个大蛋糕粉扑扑香喷喷地上面还有诱人的小草莓。苏陌闻着香喷喷的味道就想要吃得不得了。可是生日party已经开始很久了就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季一年。苏兒看不过苏陌的那副馋样，拉了拉坐着空等的苏陌说，“要不我们先把蛋糕吃了吧，看你晚饭都没怎么吃…”苏陌倒是先忽略了肚子的嚎叫，沮丧地耷拉下眼皮，“姐。你说他是不是忘了。”“不会的。”

苏兒正安慰着苏陌，桌上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苏兒拿起看了看，来电显示是车俊贤。

“我去接个电话，你好好坐着不许乱想。”苏兒说着接起电话往门外走去。

苏陌心里是有失落的，加上季一年这么多天也不来看她，怎么容她不乱想。在季一年之前，苏陌只有苏兒一个人。她依赖她可以像个小孩一般粘着她，苏陌觉得有安全感。可是打从季一年来了以后，苏陌的世界才真正有了不一样。苏陌也不知道究竟哪里不一样了，就是感觉到有一束温暖的光射进心里，暖烘烘的，让她发现原来她也和其它女生一样可以任性。

“今天妹妹生日我实在走不开…”苏陌正要挂掉电话，那一头的车俊贤直嚷嚷，

“苏兒，你就来一趟吧。我一个大男人既不会照顾人也不会熬粥…唉…”

苏兒心软了，她总是最先妥协的那一个。其实从更早以前，她就输了，输的一败涂地。正当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季一年来了。白得透明的季一年背了一把大吉他，几天不见，季一年更瘦了，瘦得快要挤到骨里去。“姐姐。我来晚了吧。”季一年抱歉地挠挠头。“不会。陌陌等你呢。”

“陌陌，一年来了。”正在发呆的苏陌心磕蹬了一下，本想要责怪季一年的话此刻都极没志气地吞回肚子，取而代之的是一波又一波的小兴奋。

“我有事要先走了晚点回来。你们好好聊。”苏兒看出苏陌的兴奋，这才放心离开。

“礼物呢？”苏陌不要脸地讨着。“我带了。”季一年笑着取出吉他，架在腿上弾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亲爱的苏陌，祝你生日~快乐…！”

“这就是礼物呀。”苏陌不满地嗔道。

“不喜欢吗？那要不然我实现你一个生日愿望。你说说有什么愿望？”

“生日愿望呀。这第一个呢。是希望姐姐幸福快乐。第二个呢。是希望我可以看得见……”

“那第三个呢？”

“第三个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怎么样。你做不到吧。”

季一年笑道，“谁说我做不到。”

“是嘛。我爸爸都做不到呢。我以前一直以为爸爸是超人可以救好多人可是他没有救活我妈妈。”

“你知道吗。我本来有机会复明的。可是有一天爸爸说要帮助比我更需要的人。里面的人当中有五岁的小女孩，四十几岁的老大叔，还有九十岁的老奶奶。九十岁的老奶奶因为眼睛看不见很早以前把儿子弄丢了，儿子被人贩拐去。她的家人到现在才找到了她的儿子，她思念成疾十分想看儿子一眼。光明对于平常人来说是再也普通不过的东西，但是对于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我一直觉得他们远远比我更需要光明。可是季一年，我现在也很想…”

看看你。

苏陌没说出口，只知道自己现在彻底成“番茄”了。

“额…那个…我的意思是我很久没出过门了…所以就觉得…”

季一年突然握住苏陌的手，“我带你去看……”

苏兒按照车俊贤的地址到了许孟的家中。之前无论苏兒怎么跟许孟就是找不到他的家，可是如今却实现了当初最想要的愿望。时间总是讽刺得狠，它会在你不再希望的时候带你走向过去。车俊贤说许孟发烧好多天了，不吃药也不上医院拿他没法子，怕再这么烧下去恐怕人就不行了。所以是实在没办法才叫苏兒来。“他不爱吃药。”苏兒默默地走向厨房，娴熟地熬起粥来。“唉。苏兒…你也别怪他。”“我不怪他。”苏兒苦涩地笑着，他不爱我，我怎么怪他。许孟烧得不轻，人也不太清醒。苏兒望着沉睡的许孟，这个自己爱了多年的男子，他还是当年那个英俊冷漠的少年。可惜他还是那个他，苏兒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苏兒了。

“可是…”苏陌迟疑了。她不是不想和季一年一起出去玩。再说了，她还巴不得和季一年出去玩玩呢。十二岁的苏陌比现在贪玩，苏兒总是带着她出门走街串巷的。但是有一天，苏陌逐渐听到邻居街坊对自己议论纷纷，甚至连路人见到自己也总要小声地八卦几句。四五岁的苏陌讨人喜欢，可十二岁的苏陌彻底成为别人家常便饭后的话题。从那以后，苏陌再也没出过门，对外界的事物也不再那么关心，更多的是害怕他人的闲言碎语，她把自己关到了自己的世界。现在的苏陌却很想让季一年牵着她的手走。

“好。”

季一年牵起苏陌的手，不紧不慢地走着。临走前，季一年还贴心的为她围上围巾，说夜晚风大。苏陌在冷风中打了个寒颤，冬季的风，真的刺骨。苏陌被季一年牵着手，苏陌表示很安心。那是一种把自己托付给别人的安心，她相信季一年。不知道到了哪里，季一年忽然把她抱了起来直到她坐定在一节类似石头的平地。这中间的季一年没了声音，苏陌害怕起来，到处喊着，“季一年…季一年…你在哪里…”“陌陌，跳下来。”季一年干净好听的声音从底下传了上来，“相信我，我在下面接着你。”苏陌又冷又忐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就下去了。季一年不偏不移地正好抱住她，苏陌贴着他的胸口心跳得厉害，他身上好闻的香味一遍又一遍得传进来，苏陌有点想哭。季一年真的接住了她。苏陌想着如果要是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后来整个路程都是季一年背着苏陌。中途苏陌说饿了，季一年背着她去了他之前常去的馄饨铺。馄饨铺是一对老夫妻经营的，生意不错。老夫妻总是吵吵闹闹，老爷爷吵不过老婆婆就傻呵呵地笑。“小伙子来啦。”老爷爷看看季一年背上的苏陌，“女朋友也带来了。真是不错的姑娘…”季一年和苏陌听他这么一说都不好意思起来但是谁也没承认也没否认。“今天来两碗。”“等着啊。”等老爷爷笑嘿嘿地走进厨房，苏陌这才问道，“你经常一个人来吗？”“对啊。你是第一个。”季一年为苏陌接过老爷爷手中的馄饨汤，舀起一汤匙反复吹气到不再那么烫口时才送入苏陌嘴里，“尝尝看。”苏陌一口一口地吃得正开心呢，旁边的老爷爷羡慕地对老婆婆说，“现在的小年轻啊，真是恩爱。不像我们那时候。我想要牵你的手你都不让……”“老头子净说些没得…”苏陌弱弱地打破了他们，“那个。我眼睛看不见，所以…”老爷爷听苏陌这么一说立即不说话了，看着他们有点心疼。“哎呦。可惜这么漂亮的姑娘…”老婆婆一脸挽惜的表情。“老婆子说什么呢。对不起呀姑娘。”“没…”“没事。有我呢。”季一年抽起纸来为苏陌擦拭嘴角。苏陌鼻子一酸，希望撕破黑暗。而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满满的感动和眼神的空洞。

许孟半夜的时候醒了，半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守着他的苏兒。“你醒了。我给你端粥…”“不用了。不用…麻烦了…”“没事。你平时那么照顾陌陌。我应该做的…”苏兒声音沙哑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你回去吧。苏兒。其实你不用这么做…”许孟翻身不再看她。

成人的世界有规则和残酷。许孟认知这一点，他不想伤害苏兒却总是反而伤她更深。感情中哪一方先动了情哪一方就注定受伤。苏兒明白，恨自己依旧没能放下，越在乎越心酸。

季一年背着苏陌回医院的途中她已经趴在季一年的肩上沉沉睡去了。苏陌睡得很香，季一年没忍心吵醒她。天刚刚蒙蒙亮，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季一年想着时间慢一点走慢一点走这样就能到永远了吧。

理想一向敌不过现实。古今中外是，几千年之前是几万年之后也可能是。

背了一夜苏陌的季一年就那么恰巧碰上了失魂落魄的苏兒。季一年见到苏兒时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紧张到不知道怎么讲话，如何向她解释自己妹妹被他拐走的事。季一年这么想着想着，苏兒却笑了。她记得那一年冬天，她成功骗得许孟出门，她趴在桌子上装睡，许孟被逼得只能背她回来，一路走一路说她有能耐。那时苏兒以为他是喜欢她的。最后她才发现那是偶像剧里才会有的情节。

苏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季一年拉着她的手一直往前跑，路过海角，越过天涯，蝴蝶纷纷飞飞，小河潺潺流水，天空还挂着彩虹。那是个像桃花谷的地方。苏陌对着季一年的模糊背影叫他转过身来。苏陌这么一唤，把季一年唤得消失了。留下苏陌一个人流着泪到处找他却再也抓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