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怦然心动（1 / 1）
自从苏院长二婚以后，变得很少去探望苏陌。苏兒心里暗自埋怨父亲狠心，其实更多的是觉得他无情。苏院长刚带继母回家的时候，感情就已尚好。就像恩爱多年的夫妻。苏兒一度怀疑父亲和那女子的关系是在母亲之后，还是在母亲之前。苏兒记得温温和和的母亲一向不会反抗。当然，如果遇到这种事情也只会默不作声地看清事实…
后妈总是来者不善，而且大部分都是。至少苏兒苏陌的后妈的确不亚于白雪公主的继母。后妈对于苏院长的两个拖油瓶女儿表现很难接纳。苏院长一开始也是体谅到毕竟不是打自己娘胎里出生的，不好接纳也没关系，等待时间一久处出感情自然而然地也就接受了。苏院长还特地交待苏兒苏陌让她们把后妈当亲妈一样对待。姐妹俩也就轻信父亲了。
后来的日子并不好过。后妈和苏陌两人在家时，后妈就让苏陌去做些家务。苏陌没办法做，后妈就恶狠狠地戳苏陌的脑袋，说她眼瞎没用只会清闲。待苏院长回家时，后妈又假装一副委屈样对着苏院长哭哭啼蹄，
“我不就让她干点活吗…她就朝我吼…叫我滚…”
苏陌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莫口难辨，苏院长安慰着后妈也不爱听她解释。无奈苏陌只能悄悄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时间一久，机灵的苏兒难看妹妹受欺负，气势汹汹地找父亲理论。苏兒清楚记得父亲对她说，
“苏兒。你是大人了。爸爸有些话真的很想对你们说…你后妈虽然脾气不好，但对人还是好的。再说你后妈身上真心有令我心动的感觉…”
“心动个屁！”少时的苏兒难掩火气张口爆粗，心里鄙夷地想着，“还不是看到人家貌美如花。”
“啪！”一声清脆的掌声重重落在苏兒洁白的脸上，苏兒的半边脸立刻涨起红指印。这是苏院长第一次打女儿，红血丝的眼里溢满悔意。
“我说的有错吗…你想过妈妈吗…你想过陌陌吗…”苏兒心寒，“啪嗒啪嗒”不争气地落下眼泪，逃离了家。从那以后，苏兒再没有回家过。那天晚上，后妈和苏院长吵了一架，内容无非是“送走苏陌否则自己离开”之类的话语。苏陌躲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苏陌主动向苏院长提出自己要住进医院，理由是方便治疗。苏院长何尝不知道女儿的心思，接连叹气。“陌陌，等你长大成人以后就会明白做为大人的无奈…”“是吗。”苏陌苦笑着说，“那我永远都不要长大…”
“再说爸爸我眼睛看不见，其实住在哪里都一样……”
“陌陌…你相信爱情吗？”“我不相信呢。”苏兒牵着苏陌的手为她修理指甲。
苏陌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苏兒举手摸了模苏陌的脑袋，“不知道是好的。不知道就代表还有期待…”
“你期待谁…让我猜猜…嗯。季一年吗？”
“才不是！”苏陌争得面红耳赤。苏兒暗笑着说，“前几天还说什么勇敢爱呀用力爱，到现实中来都成炮灰。”“不过陌陌，”“你知道他为什么住院吗。”苏兒好奇地问。
“啊…不知道呢。还没机会问他。”苏陌听苏兒这么一说，也确实想起这么久了都还没问过他呢。苏陌没有再多想下去，只记着下次一定要好好问他。
无论气候冷暖，风云剧变。季一年总会在约定好的日期时间里来陪苏陌聊聊天。苏陌总是心里高兴得狠嘴却硬的多。苏兒也一度给她灌输“撒娇女人有人疼”的思想。不吃这一套的苏陌经常是左耳进右耳出右耳进左耳出的，没有当真过。苏兒宠她，也从未逼迫她做过什么。直白地说是害怕苏陌又干出傻事还不如放任她自由。
“哦。对了。”苏陌趴在窗杆上问季一年，“你为什么住院。”
“你呢？”季一年反问苏陌。
“这是我的家啊…”苏陌呵呵地笑着。“哪有人把医院当家的。”季一年不相信地说。“你不懂，反正就是啦…”“快说说你呢…”
“胃癌啊…”季一年轻松带有笑腔地说。
“少来了，胃癌哪有那么好得的。你以为谁都是周崇光啊…”
“对啊。一开始我也觉得很荒唐。可是真的…”季一年看到表情突然悲伤的苏陌继而说道，
“虽然我不是周崇光，但我和他一样帅哦…”
“切。那是有很多女孩喜欢你吧…”苏陌沮丧起来。
“哈哈。”季一年被苏陌问得莫名其妙，“那倒真没有……”
“真的吗。”苏陌满心期待地笑着。
其实有时候，看不见反而还是一种好事。就像现在的苏陌根本看不见季一年努力压抑的痛苦神情，也绝对不知道站在远处观望着这一切的许孟正攥紧拳头。苏陌只是那么幸福地笑呀笑。那是许孟第一次见到的笑，也是季一年想永远刻在心目中的笑。嫉妒的火焰快要吞噬许孟整个人。不知心动正悄然包围了远处的少男少女。
苏陌觉得季一年像个谜。是她不好解开的谜语。
“姐，你知道胃癌康复的机率有多少吗？”苏陌小心翼翼地问着身旁的苏兒。
“嗯。好好治疗的话不会有太大危险的…”“不过，你问这个干嘛…”苏兒琢磨不透苏陌的心思。
“没有。就问问。”“还好…”苏陌心想。
“呦呦。我们陌陌最近秘密越来越多了…”苏兒嘴上那么说着，心里却深深替妹妹担忧。她倒不是害怕苏陌知道了季一年患得晚期胃癌的事实，更多是担心妹妹动了情。要是那样的话
，她又将如何告知苏陌，季一年只能再活六个月的事……
生活都是一出出狗血剧，荒唐而又真实地让人崩溃。苏兒深知自己的妹妹没有那么坚强。她还不过是个二十一出头的女孩，没有经历过多的社会，也不懂人心的险恶。她就那么天真地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构造着各种梦幻的故事。其实谁都还没有进过她的心…可是直觉告诉苏兒，季一年是个例外。季一年出现以后，苏陌的病症渐渐好转起来，有独自一人傻笑的时候，也有时常嘈嘈切切的时候。苏兒觉得，那是女孩恋爱时才会做的事。
“陌陌，姐姐有些事想问你…”
“嗯。”
“你觉得季一年怎么样？”
“挺好的。”苏陌不由自主地微笑自己都不知道，却被一旁的苏兒尽收眼底。
早前苏兒找过季一年，她看着眼前这个笑得甜味的苍白少年顿时心疼起来觉得命运真的不公。
“我是苏陌的姐姐，苏兒。”
“姐姐你好，我知道您。”季一年收起手上的游戏机，恭恭敬敬地望着苏兒说。
“陌陌没有朋友。你是第一个。”苏兒继续说道，“陌陌的眼睛看不见，很多时候都没办法自理。要不是早前那场车祸给她身心造成伤害，现在应该也和普通女孩子一样上学恋爱了吧。”
“说实话，你出现之前，陌陌一直患有极度的抑郁症。你出现以后，她也爱笑了也会闹腾了，像大部分女孩一样。真的要谢谢你…”
“不是的…”季一年拿起游戏机笑着说，“在陌陌之前，我的朋友是它呢。…”
那天的下午，苏兒去找了季一年的主治医师。富有经验的年老医生遗憾地告知了苏兒这个残酷的事实。并且告诉她季一年还并不知情…
“eachtimewemeetlove
当生命中出现爱
ifindcompletelove
那一定是完整的爱
withoutyousweetlove
没有你的甜美笑容
oh，whatwouldlifebe
我的生活将暗无天日
soneverleavemelonely
请不要离开我
saythatyoulovemeonly
说你只爱我一人
andthatyou'llalways
并且你会永远
letitbeme
让我爱着你
sayyou'llalways
并且你会永远
letitbeme
让我爱着你
……”
苏陌安静地听却怎么也听不懂歌词大意。
“停停…停……”苏陌打破了弹着吉他的季一年的演唱。“唱的是什么呢，我听不懂…”
季一年嘲笑苏陌像个迂腐的诗人，苏陌嘲笑季一年只会些外文崇洋媚外。
“你这个洋帽洋衣洋式鞋，短胡两撇口边开。平生第一伤心事，碧眼生成学不来。”
苏陌得意的笑着。季一年摸不着头脑，“你姐姐总教你一些话来欺负人…”
“你这么顺着她不和她吵，她当然总欺负你…”苏兒提着饭盒走进来，“陌陌，吃饭了。”
“你也放一年回去吧。”
“没事的姐姐。”季一年拍拍苏陌的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苏陌乖巧地“嗯嗯嗯”，俨然一副小女孩的模样。
“姐。今天有番茄汁呀。”苏陌嗅着香味差点掉出口水来。“鼻子真灵…”“从小你就爱喝。也不知道是随谁的…”
那是六岁的苏陌。那天家里保姆随手榨了一杯番茄汁，小苏陌闻到了小步跑到厨房闹着要喝。六岁的小苏陌第一次品尝到番茄汁的味道，甜甜的酸酸的令她难忘。执着的苏陌不喜欢白开水不喜欢可乐汽水。苏陌抿了一口果汁连连发出赞叹。香甜的果汁在她的舌尖绽放，苏陌忽然很想很想拿给季一年尝尝看。
“姐。明天能给我再带一杯嘛。”苏兒好像看出了苏陌的小心思，使坏说，“听说番茄是恋爱之果哦。”“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我说过的，是你忘了…”傻傻的苏陌竟然也相信了苏兒的胡编乱造，一想到季一年小心脏就跳得七上八下。苏陌觉得自己一定是心虚了…
次日清晨下起大雨，洗唰医院里刺鼻的药水味。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吵杂了苏陌。苏兒一大早便出去了，留下苏陌一个人可怜兮兮地抱着保温瓶。她一会盼着季一年快点来，一会又听着大雨不想他来，纠结来纠结去把苏陌的安静都打了结。“苏陌。”手握白色雨伞的季一年拍拍身上的雨水走了进来。大雨打湿了季一年的肩膀和笑容，苏陌眼睛看不见但心不瞎。
“下大雨了，你怎么还来啊。”苏陌嘴上责怪着，心里却早已乐开花。“没事。”季一年没心没肺地笑，认真地把湿透了的伞靠在门边。“你姐姐说你有东西给我，所以我就来了…”
“切…”苏陌抿着嘴说，“喏。给你。”季一年接过苏陌递给他的粉色保温瓶转来转去直打量，“这是什么？”“哈哈。番茄汁。”“番茄汁？”“对呀。我让姐姐帮我在热水里泡了泡然后在装进保温瓶里，听说这个对胃好，而且我也喜欢…”季一年心有感激地抱着保温瓶，伸手去摸苏陌的头，苏陌乖乖地呆着一动也不动，她喜欢季一年摸她头的感觉。温暖，亲切，舒服，一点也不排斥。
“对了，你多大了。”
“我吗。二十一岁了…”
“我二十五咯。那我是你哥哥咯。”
“我不要…”苏陌不愿意季一年说自己是她哥哥，那样不就代表他只是把自己当做妹妹。
季一年没听出来，依旧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苏兒找到了许孟在的地方。那是个街角的酒吧，名为LS，含义是“疗伤”。从大学时期开始，许孟只要一消失，就会出现在这里。果然，提着背包的苏兒一眼就看到坐在最里面位置的许孟。桌上零零散散地倒了几个歪七扭八的空酒瓶。苏兒闻到许孟身上浓烈的酒精味。“是车俊贤叫你来的…”“不是。”苏兒拉开椅子坐在许孟的对面，“我是来抓人的。你好多天没有去上班了……”苏兒觉得自己一和许孟俩人在一起时，气氛就会变得很古怪，让人尴尬让人觉得窒息。“苏兒，”这次是许孟最先开口，苏兒怔了一下。许孟缓缓地说，“我的母亲也是一个失明的人。她年轻的时候家里人做主把她嫁给村里最有钱的商人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我父亲好赌博，我母亲受了不少的苦。后来，父亲家里破产，父亲受不了打击就开始醺酒，我妈被迫带着我到处找活做。父亲觉得母亲看不见碍事，就越来越生气开始打母亲和我。父亲有一次打我打得狠差点把我打死，母亲心疼我就摸了把刀子把父亲杀死了…后来母亲被判了刑，接受不了疯掉了…”许孟哽咽了，“我应该替她受刑的。可是我没有…”“这不是你的错。”苏兒说。
这是许孟第一次对苏兒讲起他的事。苏兒这才发现她只是掌握了他的表面和现在却从未了解过他的过去和内心。原来冷漠并不一定是天生的。
“所以我第一次见到陌陌的时候，就很想去保护她…”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只要和你结婚，我的未来也更为顺畅，可是苏兒，我不想那么做…”
苏兒觉得难过，明知道被他赤裸裸地拒绝过多次还不死心。苏兒一言不发了。这是她现在应该有的姿态。
季一年坐在病床上看瓶里的果汁看得出神的时候，长期照料他的年长护士好奇地过去瞟了一眼，瞧着他现在的神情说，“你不是最不喜欢番茄…”
季一年回过神来，对着年长护士咧开嘴笑，“现在喜欢了。”
季一年喝了一大口番茄汁，真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