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床上日记】五(1 / 1)
2015年7月15日
星期三
天气:对神来说,天气是浮云啊浮云……
昨日小神休假,连着日记也无所可录,险些要成「隔日记」。
所谓床神休假,就如同白蛇蜕皮。
人界的气味儿确实呛了点些,在这地界待着颇耗精力,不得不将假休一休,养精蓄锐好上工。从前我只道有人间烟火,不想如今不单为烟火所熏,还被雾霾所熏,汽车尾气所熏。听闻上月,西边那些屯聚着金发碧眼物种的土地上,汽车那铁皮壳儿不大好卖,而我华夏大地上却依旧销量迅猛。
这若是当年羲和大神也是拖着一溜儿黑烟在天上飙日车,把天界熏得如同此地,那小破车大概早被天帝赶去魔界祸害故人了。
前日我忧郁了一番,一时没收住,连韩迩美人都未去尾随。错过他少年公子多情夜,实在有些可惜。今日本想补一补,到了他的所在却见韩逸恰也在那,二人面上都不甚自然。
韩逸在的地方,韩迩的女人是没法抢镜的,自然更没有多情的相会叫我围观。我远远看着韩逸似乎没有走的打算,只好到外头瞧瞧何处美人最多,却机缘巧合,叫我寻见一个都是少年郎的所在。
这地儿,旁人统称为Gay Bar。
Gay吧里少年有之,中年有之。却是雄性居多。在这儿的姑娘不是倒水的,就是好奇心太重来潜水的。
我瞧着,内里实在也和寻常的酒吧无甚差异。暗,还是暗,在这儿写日记颇费眼睛。
听闻有些这样的吧台灯红酒绿,光影流转,若有乐队歌手在,便有灯火晃眼。没有表演的那几日,便是顾客自己吼歌起舞地狂欢,与夏日京中后海边那些外静内喧、外喧内静的酒吧大同小异。Bar的调调,终究是Bar的调调,就譬如京中天桥德云社与那故皇家粮仓改的新戏院儿,咱不能要人有大鸟蛋剧院的氛围。
我这会儿所在的地儿标榜格调清新,众人聊聊天射射镖,除了灯光略考验眼神,旁的都挺合意。想是热闹在隔壁,或是未到午夜的缘故。
三五错落,寂寞的把盏,炫耀的引颈。有小胡子男人去与厚刘海的少年搭讪,也有将头发都褪了色的男人搂着另一个大块撞色衣衫的男人。
有些人脸上是迷失,有些人脸上是了然,又有许多脸上毫无心底真正情绪,只起哄笑闹的。风闻也有成熟干净的白领男子,衬衫领带地来这儿喝一杯,只是我未瞧见。瞧见的多是还在心性未定的年纪的,在那笑着同人归类到底孰是弱受孰是强受。——怎地都是受了呢。
夜还未起,我又是在公共区,瞧不见男人怎样与男人相交。好在这搭配古已有之。男色之说,此前也有提过,自古典故颇多,天界也有秘籍私藏。今人只少风流,却并不多什么妙处。而我瞧着这Gay Bar,甚觉怪异,既不得男色精髓,又并非男同本意。
想是个混杂体。
老大曾说,我旁的优点不明显,这好学却是天上闻名的。Gay这样的词乍入眼眸,自然要去学一学。地上近来几十年,颇多西学东渐,又有东瀛的小人画儿传来,多的是新奇物事。我看着,这人界将长褂布衣脱了,又将中山装旗袍脱了,再将列宁装脱了。
可见脱衣服是永恒的倒腾。
不由叫人跑题想到韩迩公子脱衣的本事。
西人传入Gay这词,到此已是变异。原本男人惺惺相惜,是爱彼此英挺雄壮,或硬气痛快。Gay中多的是伟男子,长得粗枝大叶,毛发茂盛。男人爱男人,爱的应是男人。
到了此地,却是瘦弱秀气,更似原本的姑娘。你若瞧着哪个走路内八,套头斜背着包儿,瘦弱身板温温吞吞的,便可猜他定被许多人笑称作Gay。或真或假,说不得,被人说笑久了,许多到后来竟真自觉是了。
人言几分力,惟天兴许知。
我在这地儿坐着,左右四顾,刚毅者少,秀气的多,倒像极昔日男色。从前伶人皆是男人,里头旦角儿生角儿有秀气的,常为权贵所爱,强抢豢养不在少数,也有那本就水性的,借此攀附。
想是这土地上自古便是婉约同豪迈的消长兴衰,但凡靡靡年间,兵事不兴,便爱树下拈花的清秀瘦弱,多过大刀阔斧的豪杰气概。
男人爱男人,爱的还是身下娇弱承欢的男人,却少见两个强攻的惺惺相惜。
我瞧着从前人说,Gay本是极柏拉图的,想来既无关欲,能长相守,自是因了一个情字。如今探看那同性间挑逗抚摸却容易得很,倒分不清是为情为欲了。——怕是本就难分。
如今助兴花样繁多,装置也齐全。古时虽然也有,到底未见电动的。
到底时间太早,还在衣冠楚楚聊天的时段,我刚打算收起本子到韩迩处晃荡,恰好前桌有两个互相看对了眼,结了帐相携出门去。
结账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身畔是个少年,瞧着才十六七,怎么都不像能进酒吧的年纪。
少年强作老练。男人转头看他,面带微笑,并不言语。
我跟了他们一段,看那少年上了男人的车。副驾上少年低着头,暗暗绞着手指。男人假作未见,径自发动了车子,很是随意。
我没再跟上去,经过他们边上便拐弯朝韩家去。
不过是那些步骤。至于极尽温柔能事,攻掠咬舐,不过是体贴多情的点缀。在天界这样的册子老大也有几本珍藏版的,皆与同女子相交类似,不过是换了个地。
我一边朝韩家去一边摸着下巴回想昔日老大语录。老大好像说过,男子相交疼得很,也不如同温软女子的妙处。——他的语录向来是切身体会所得,是以宫里人都景仰他得紧。
还没到韩家,我就见着韩迩最不骚包的加长小黑车停在街口公园里,阳光穿入道旁乔木,在绿荫里碎碎地撒了一地,树影斑斓,也映在车前玻璃上。我以为韩迩是在这儿同女人乐着,近前一看却是他同他的秘书。
秘书是个男秘书,衣服也穿得好好的。
出现在韩迩身边的人,除了韩逸,还有能衣衫整齐的,真是难得。韩迩不爱用司机,此刻很认真地坐在驾驶座上。男秘书在一旁同他汇报。
“据韩董的意思,是一位穿着特殊的小姐,并不是时下女人们穿的衣服。另外这位小姐提起过牡丹亭,还能背几句,应该不是二少您最近遇见的几位。”
我听着有些耳熟,再看男秘书,他正一脸欲语还休:“只是二少……虽然据韩董说,那位小姐可能认识您……但,似乎韩董对这句话……也不很确信。”
韩迩就知道他哥这日去找他是有缘故的:“我哥是在哪见着那人的,要真是我认识的,问问地方,大概能猜出是哪几个。”
“……”男秘书斟酌着用词,“当时韩董喝了口茶,没有回答就让我出来了。”
“诶?”韩迩诧异转头,接着似乎想到什么,脸色一正,将秘书打发下了车。
待车门再次关上,他贼笑着摸上方向盘,语气荡漾。
“莫非……是在见不得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