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白四十九(1 / 1)
四周的光影迅速地倒退,郝柏不停地说着“借过”疾步向前,朝着秦槐南离开的方向。
“挤什么挤,差点撞到小孩了。”一个妇女不满地扯住郝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郝柏急出了一头汗,连人脸都没看清就连连道了几声歉,然后立刻转身想要继续去找秦槐南的身影。
“就这样道个歉就完事儿了?我看你一点诚意都没有,毛毛躁躁,不长眼睛!”那妇女提高了音调,声音又尖又细,听得只让人心生烦躁。她一手牵着还在用心看烟花的儿子,一手抓住郝柏的胳膊竟就不肯放了。
“阿姨,我真是急着找人没注意到。”郝柏没办法脱身,无可奈何地解释道,“您可以放开我吗?”
“阿姨,你叫谁阿姨?我看起来比你大很多吗,这么大的人了讲话都不会讲!”周围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妇女如同得到了支持一般,抓郝柏抓得更牢了,眼神里还得意地闪烁着“我看你这下还往哪跑”的意味。
郝柏心急如焚,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再耗下去哪里还能找到秦槐南的人?
“我是她朋友,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我帮她处理。”史泰龙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跟了上来,把抓在郝柏胳膊上的手硬生生地拉开,给她使了个眼色。
郝柏感激地望了史泰龙一眼,然后迅速从人群中跑了出去。
史泰龙怅然地看着郝柏离去的背影,有些难过又有些好笑——帮着喜欢的人去追情敌,还有谁能比他表白表得还要失败?身旁妇女叽叽喳喳地骂声仿佛一句都没有落入他的耳朵,纵使被热闹包围着,一丝寂寥却如藤蔓般慢慢缠绕上了心间。
郝柏,你可别也失败了,不然我可就不放手了。
“高的地方,高的地方!”另一边,郝柏在如无头苍蝇般转了几圈后,突然想到秦槐南对小正太说的话,“舅舅带你去高一点的地放看烟花。”
广场高的在这个时候又不会有人群聚集的地方,想到这儿,郝柏立马朝一个方向拼命的冲去。冷空气像刀子一样擦过脸颊,她的心也开始奔腾起来——秦槐南,你一定要在那儿,一定不要走。
把人群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连同引发一波又一波赞叹的烟火也无法吸引郝柏回头。她转过弯,上了几个阶梯,不小心踩到一滩水。裤子湿了,冰凉地贴着她的小腿,她终于气喘吁吁地爬上一个平台,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幸好,幸好他在这。
郝柏捋了捋因为奔跑而蓬乱披散着的头发,呼出一口气,让紧张起伏的胸脯平缓下来,一开始心中充盈着的勇气在看见秦槐南的那一瞬间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好在对方是背对着他,郝柏觉得自己现在尴尬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跟踪狂。
“秦……”
“舅舅,我们快跑,那个阿姨拿炸药来炸我们啦!”小正太刚好回头看见欲言又止的郝柏,一脸惊恐,抢先一步叫了出来。
郝柏嘴角抽动,彻底忘记自己该说什么。
“舅舅,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小正太双手抱住住秦槐南的一只手,使出吃奶的劲把他往一旁拉,无奈秦槐南就是一动也不动。最后小正太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嘴里还喃喃道:“阿姨,我不是故意把你和大哥哥亲亲的事情说出来的,不要炸我不要炸我……”
郝柏只觉得内心有一千万只doge在盯着她,背景音乐是一千万头草泥马的咆哮——她绝对绝对是前世做多了孽才换来一个如此不平凡的人生。
“有什么事吗?”秦槐南对于郝柏的到来没有显出什么意外,反而十分平静,几乎是一种客气的态度,让郝柏有些害怕和退缩。
“刚才,刚才的事你不要误会,我跟他没什么,真的。”郝柏一咬牙,眼睛直直地盯向秦槐南,内心忐忑不安地思索接下去要说的话。
“噢?”秦槐南的表情似笑非笑,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我们有什么关系吗,你完全没必要向我解释这些事情,不是么?”语气里透着淡淡嘲讽的味道。
又是这样,郝柏懊恼地想,可是她不能急躁,她要跟秦槐南说,把自己的感受全部都说出来,她要向他道歉,她要告诉他,她爱他。
“谢安,你现在背对舅舅站到栏杆那去心里默数两百下,舅舅和这个阿姨谈谈。”秦槐南没有给郝柏回答的机会,先对小正太说了这番话。小正太乖乖地点点头,小心地叮嘱道:“舅舅,你要小心哦。”然后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跑去默数他那两百下了。
郝柏走到秦槐南面前急切地说道:“阿南,对不起,我……”
“郝柏,我知道他叫史泰龙,和你在一个学校留学,住的地方就在你楼上。”秦槐南打断郝柏,无视她脸上见了鬼的神情,和讲故事一般继续说了下去,“他父母都是很有名望的外科医师,他去年参加了拉赫曼彻斯特钢琴比赛,得了一等奖。”说到这里他停下来,脸上竟难得的挂上笑容问她,“我说的对吗?”
郝柏目瞪口呆地点点头,差点忘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还有你,”秦槐南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微微低下头,此时他们的姿势就像一对正在耳鬓厮磨的情侣一样,“你的老师一直不同意你参加比赛,你每天除了练琴几乎都不怎么出门,你今天十月份就要去参加肖邦国际钢琴比赛,我是不是要跟你说一声加油呢?”
一向惜字如金的秦槐南突然说了这么一大串话,还是一大串关于自己的话。郝柏有些受宠若惊,心中燃起了更多的希望——秦槐南真的还在乎她,他们还有可能!
“阿南……”
“可是你呢,郝柏,你知道我一直都在干什么吗,你了解我什么呢?”她从他的口气中隐约闻到了一点儿令人不安的气息,“我一直在等你来跟我解释,可是你没有,你又跑了。”
“郝柏,追了这么久,我也是会累的。”秦槐南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平静里带着点疲倦,像一盆冷水把郝柏心里刚升起的那点希望全部都浇灭了。
可是她还是决定拿出不要脸的觉悟“背水一战”。
“秦槐南,”郝柏揪住秦槐南胸前的衣服大声地叫出他的名字,仰起脸,一双瞪得大大的杏眼看着他,眼里燃烧着固执的神情说道:“你累了的话就换我来追你,我知道我之前错了,可是我发现,我发现我一直……”
“一直什么?”秦槐南波澜无惊的眼神悄无声息地闪过一丝光。
郝柏双颊发烫,踌躇片刻终于说了出来,“我一直都很爱你,我克制不住地想你,我——我不能没有你。我知道我原来一直都很胆小懦弱,遇上什么事就逃避。不信任你,对你乱发脾气,还害你出车祸……”说着说着,郝柏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声音也越来越小,“你——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秦槐南久久地没有说话,郝柏心中的不安扩散得越来越大,她想从秦槐南的脸上读出点什么,可就是猜不透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秦槐南,”郝柏鼻尖红红,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不准你喜欢别人,不准你喜欢林茹研,你是我的。”她不等秦槐南有所回应,踮起脚,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脸皮反正已经够厚了,她不介意再厚一点。
谢安小朋友的两百下早就数完了,背后半天都没有声音,于是他自己转过身来腾腾地跑到秦槐南身边,“舅舅,我数完——哎呀我的妈呀!舅舅你也做羞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槐南的大手蒙上了眼睛。
亲了半天和亲根木头似的,郝柏有些泄气又有些臊得慌。正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秦槐南仿佛感受到了她的退缩一样,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揽住她的腰,让她紧紧地贴向自己。如同尝到一个许久没有吃过的美食,他先是浅尝细酌,没过一会儿就大肆掠夺起来,差点让肺活量严重不足的郝柏断气。
“你你你你你……”当秦槐南终于放开郝柏时,郝柏已经嘴唇红润得像香肠,小心脏颤抖着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会考虑的。”秦槐南放下蒙着谢安小朋友的眼睛,对郝柏“温柔”一笑。
“什么,考虑!?”郝柏涨红了脸,“你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典型的吃了还不认账的流氓,郝柏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鉴于你伤害了我那么多次,我难道不应该小心一点吗?”秦槐南在“伤害”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郝柏脸红脖子粗地对秦槐南吼道:“你,你给我等着,你会后悔的。”
“好啊,我等着。”
郝柏一跺脚,又转身跑了。
秦槐南,等我比完赛回来,我一定会让你跪舔我郝大攻的。奇怪的是虽然有些气愤,她心里那股沉重的心情却神奇般的一扫而光,步履也变得轻盈放松——她的阿南到最后一定还是她的,哼。
“舅舅,那个阿姨以后会是我的舅妈吗?”平台上,小正太谢安在经历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如此波澜曲折的夜晚后,望着自家舅舅春风得意的脸绝望地问道。
“没错。”秦槐南心情颇佳地望着郝柏仓惶逃走的背影,笃定地回答。
他的小姑娘终于要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