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白二十六(1 / 1)
持续了许久的雨天难得的消停了一会儿,残存的雨珠附在窗玻璃上,不时有几个突然滑落到有些锈迹的窗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即使是夜里,乐声依旧不绝于耳,学生们顾不上睡眠,一心一意地为自己的音乐梦想挥洒着热情与汗水。
郝柏也醒着,黑暗中她抱膝坐在椅子上,脸上映着不断变幻的幽幽蓝光。
“Iris,你挡着我了,把头挪开点!”她伸手去推坐在她右边,脸都快要贴到屏幕上去的人,那人却无动无衷——屏幕上是两个交缠在一起的男人,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某种不和谐的声音。
“天哪,Becky你快看,上面那个肌肉真的超发达,比我原来那些男朋友们强多了,好想摸一下。”被称作Iris的人一脸向往的注视着屏幕里正在努力动作的人。
郝柏被她挡得严严实实的,哪里看的见什么威猛肌肉男,看到的只是一堆鸡窝般的头发。
“Becky,你干嘛!”被踢下床的Iris尖叫一声,随即又爬了上去。郝柏目不斜视:“你挡着我欣赏艺术了。”
“你不能这样,这也是我艺术创作的灵感源泉好不好!”
这个和郝柏抢占观基最佳地理位置的正是那天从衣服里爬出来的泡面女Iris,在这栋几乎全都是音乐生的楼房里,她偏偏是个学美术的。郝柏来的那天是Iris闭关一个星期都没有画出老师布置作品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精神恍惚、日夜颠倒的状态,虽然她平常和那个时候没什么差别。
虽然这个房间被之前缺乏灵感而崩溃掉的Iris打造的集脏乱差于一身,但是设施还算齐全,收拾收拾,勉强能住人= =对于郝柏来说,有网线和充电的插座,设施就算很齐全了……刚到巴黎那会儿子她上网和室友们视频,一接通就被杜曼给骂了个狗血淋头:“郝柏你丫的能不能总一声不吭就消失了行不行!这次还一消失就消失到了法国去,你当我们心脏是不锈钢做的?!”陆潇潇在一边忙不迭地点头,眼里满满都是失去了战友的哀痛神情。
郝柏“嘿嘿”地笑了好几声:“等到时候我回去了给你们带香水啥的。”杜曼神情缓和了些许:“到时候?现在就给姐寄过来!”
林冉风倒是没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嬉皮笑脸地表示他只要一得空就会过来看她,顺便到浪漫之都猎猎艳,尝尝新口味,其实是顺便来看她吧……关于叶禾他却是再也没提,郝柏也没多问。
通知这个告诉那个,郝柏唯独没有和秦槐南联系。在病房里醒来的那天晚上,他冰冷的眼神、温暖的手和落在自己眼皮上的吻是除了噩梦以外一直在郝柏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秦槐南大概也是喜欢自己的吧,郝柏总是捏着从他衣服上揪下来的扣子想。自己就那样不声不响地跑了,他会不会生气呢?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作怪,她谁都可以联系,就是不想去联系秦槐南,一是不知道怎么去和他解释,二是他看到自己太多太多不堪的一面了,无助的、绝望的、脆弱的、矫情的,她以后或许能以一个更好的姿态去和他站在一起。
Iris总是问她,Becky,你是不是想你男朋友了?他在中国吗?
郝柏一直否认自己没有男朋友,可是Iris却坚持说就算她没有男朋友,也是在单相思。
想念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东西是会不一样的,Iris对郝柏说。
“Iris!Becky!”房内两人观基兴致正浓,门外响起了一个男人醇厚的声音。
听到喊声,刚还和郝柏挤得不亦乐乎的Iris立刻触电般从床上跳起来,换做平时,能见到她这样灵活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笔记本“啪”的一声被盖下去,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天,头发这么乱,脸也没洗!Becky,你待会儿告诉Nino我在拉屎,不,我在拉尿!”Iris焦急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就说我在厕所看书,画画也行。”然后她风一样的闯进厕所,狠狠地关上了门。
“Iris你别走啊啊啊!你知道我法语说的不好啊啊啊!”郝柏的嘶吼已经阻止不了Iris的向厕所的奔跑。
话说郝柏虽是到巴黎来留学了,但她顶多英语能应付,法语懂得只有一些七零八落的词,在这里实在是混不下去。所以她还得先学一段时间的法语,再开始正式的进修音乐。Iris是腐国子民,在巴黎已经待了近2年,法语自然是说的溜溜的,可就她那崇尚节能(其实就是懒)的本质,既然能说母语干嘛要说别的,so郝柏和她待在一起法语根本没有进步的可能。
郝柏还是跑去开了门,门口的男子一头金褐色的短发,深深的双眼皮,长而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双深邃的蓝眼,下巴上的胡渣隐隐冒出了头,却还是显得精神而阳光。
Nino是房东的儿子,正宗的法国人,一个人住在郝柏和Iris的隔壁,主修的乐器是中提琴。据Iris说,她第一次见到Nino的时候,他身上的温柔气质让她就觉得自己心像放烟花一样炸成一片又一片的(郝柏:你确定这不是惊悚片……),又疼又甜,曾经那些男友们的样子顿时化成了灰,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Becky,怎么就你一个人?Iris呢?”Nino笑着对郝柏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大概是给她们带的夜宵。
“呃,那个,”郝柏脑子里迅速搜索着句子和词汇:“Iris她,她在厕所,拉,噢不对,在画,画屎!”话一说出口,除了NIno,她本人也立马凌乱了。
呵呵,画屎,郝柏觉得自己开创了艺术领域一条新奇而充满荆棘的大道。
此时,Iris整理好从厕所里风情万种的走了出来,对Nino展现出“完美”而“优雅”的微笑:“嗨,NIno,我刚……”
“听Becky说你在画,呃,画屎?真的吗?是老师布置的新作业?我还从来没说过。”好奇宝宝Nino一脸天真地把目光转向Iris,Iris满眼阴沉地瞪向郝柏,郝柏则抬头望天。
虽说郝柏法语不好,但是他们三个人凑一起的时候,和谐地交流还是不成问题的,至少和谐地吃是不成问题。郝柏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Iris和Nino都嗜甜如命,而她却无辣不欢,好在家中常备老干妈——碧华姐姐的脸是对在异国他乡飘荡的她最好的安慰。
“Becky,你圣诞那两个星期假会回中国吗?”Nino问郝柏。临近圣诞节,大节上的节日气氛越来越浓,路上每个行人脸上几乎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息。郝柏吃的动作顿了顿,转而一脸愁苦地答道:“大概不会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两个星期的干粮,打算乖乖在这儿看家了。”
Nino痛心疾首:“什么,圣诞你竟然打算一直待这儿?简直是太浪费了。”
郝柏笑笑:“没事儿,有人陪我呢。”
“男朋友?”
“呃,差不多吧。”郝柏回答,Iris在一旁发出冷笑,瞥了一眼她,她不甘示弱的瞪回去——电脑里的“男”朋友也是男朋友好吧。
接着,Iris和Nino就开始叽里呱啦地用法语聊起来,没了Iris的翻译,郝柏根本听不懂几句,零零碎碎听到他们还是在说过圣诞、伦敦什么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郝柏竟然在Iris的脸上看到了羞赧的表情,看来最近有点用眼过度了。她耸耸肩继续给手里吃的抹上一层老干妈,圣诞?她还是比较喜欢过春节,说起来好久没吃饺子了,说起来,怎么突然有点想大天朝了呢……
第二天傍晚,郝柏下了法语课,准备去超级市场帮Iris买泡面。“怎么今天这么冷。”郝柏嘟囔一声,朝手心呵了一口气。许多商店都在门口摆出了圣诞树,上面缀着的彩灯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让暗下来的天空下换上了另一种流光溢彩的景象。
橱窗里倒映出郝柏的身影,路上的情侣依偎在一起,女儿骑在父亲宽大的肩膀上留下一串笑声,人来人往,车流不息。不知怎地,郝柏有些怔忡,心里突然生出孤独的滋味,原来这就是独在异乡的感觉吗,在自己不属于的地方看着属于这的人们的快乐,果然有点心酸呢。
不行不行,要振作,要做打不死的小强!郝柏深吸一口冬天清冷的空气,冰凉的感觉顺着鼻腔一直到了胃,肚子有点饿了,买点东西吃吧,她想到。
“对不起,姐姐!”刚要过马路,一个跑着的小男孩径直撞到了她的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抬起来,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没事。”郝柏拿出温柔姐姐的姿态回答,心想却着,噢噢!国外的小正太真是太可爱一个了,长大了绝对是纯种诱受一枚,嘿嘿,受不鸟啊受不鸟……
正当她为所欲为地在脑海里意淫的时候,小男孩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声音软软糯糯的:“这个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里多出了一朵玫瑰花,含苞待放,一抹红色却像火一样让她觉得异常的温暖。
“谢谢,但为什么给我呢?”郝柏蹲下,接过那朵花。小男孩笑了一下,留下一句话就转身跑了:“我不告诉你,叔叔说了不能告诉你。”
叔叔?郝柏拿着花莫名其妙地站起来,心里觉得奇怪,哪个人这么好心,难不成弄错了?不过还挺香,她笑笑。可就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在她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在她处于最最绝望的时刻出现过的身影。
心再次开始猛烈地跳动,身体却僵硬的挪动不了一步。
秦槐南,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