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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白色的墙壁,耳边依然是仪器滴滴的声音,父亲依然坐在自己旁边,不同的是他这次不是看报纸,而是把自己办公的电脑搬来埋头于工作。
父亲一贯十分重视工作,母亲出殡的那一天他来了几个小时又匆匆地赶回公司,这让董曦心里头积怨更深。
他本来以为这是一个梦,但昨天张茗的一番话让他考虑到自己每天都会梦见的场景一定是真实发生的。看着眼前难得每天抽身出现在医院陪在他床头的父亲,心里的感受十分复杂。
父亲接了一通电话,合上了电脑装进公文包里起身准备离开,他停下了脚步,按上了胸口,一贯平静的神色忽然掠过一丝痛楚,随即很快恢复正常。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回过头看了一眼,又折了回来给自己盖好被子。
兔子醒来之后一直坐在窗户上望着远处发呆,小蜘蛛大概猜到他是梦见了自己的父亲,可能还看见了什么,于是乖巧的不去问,自己干自己的事。
“我好像知道自己是怎么出车祸的了。”
兔子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小蜘蛛愣了愣,随即惊喜地问:“真的吗?!那太好了!”
兔子看起来似乎并不为此高兴,他花了一个早上努力去回忆,去思考,得出来的结果却是让他讶异,他想不通为什么那个人会想谋害自己,难不成是受人指使?
小蜘蛛见他似乎又陷入了沉思,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有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是意外吗?”
兔子稍稍回神,摇了摇头,“大概是谋杀,我也不确定。”
谋杀这个概念对于小蜘蛛来说只存在于电视剧或者电影小说里,蓦然在现实听到这个词,一丝丝冰冷蹿上了他的脊背,令人生寒。
尤其这个还发生在兔子身上。
“那,那你知道是谁吗?”
兔子跳下了窗户,不甚在意地伸了伸懒腰,“只是一个兄弟的女朋友而已,我只见过她一面,很小的几率是寻仇的,若是受人指使的话……”兔子忽然回过头,语气里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这么多看我不顺眼的人,我还真不知道是哪个。”
小蜘蛛还是觉得很不安心,上前了一步,“那,你父亲知道吗?”
他攀上椅子启动了主机,一边晃动着转椅一边说道:“他或许会去查,查不查得出来都无所谓了,我又不一定回得去。”
“怎么会,张茗叔叔不是说……”
兔子忽然停下晃动,语气骤然变得讥讽起来,“你不会是认为他真的会帮助我们吧?”
小蜘蛛很不解,“他没有理由欺骗我们……”
兔子倾前上身,他对这副身体已经操控自如了,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手足无措。
“记着,不要全身心地去信赖一个人,世界上任何人都有可能会背叛你,尤其他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小蜘蛛虽然不能赞同他的说法,但也没办法反驳,他知道兔子以往肯定是经历了什么痛彻心扉的事情才会变得这么悲观,即使说出辩解的话也肯定是被他嗤笑着一带而过。
“叩叩。”
他们俩吓了一跳,兔子赶紧拔了电脑总开关再插上去,跟着小蜘蛛一起手忙脚乱地爬上了床。
房门被轻轻推开,出现的居然是昨天才来访的张茗。
张茗神色似乎很焦灼,从进门就是一直低着头愁思着什么,忽然抬头看着已经坐了起来的兔子说:“董曦,你……你父亲心肌梗塞进医院了。”
小蜘蛛只感受到兔子的身子微微一颤。
张茗十分为难地挠了挠头,“我本来不该告诉你的,即使说了也只能让你干着急,你……”
“他现在怎样?”
张茗微微一怔,放下了手说道:“目前已经安定下来了,还需要住院观察。”
兔子转过身找了个枕头躺了下来,懒洋洋地翘起两脚,“要是他死了再告诉我吧。”
“董曦!”张茗怒喝一声,“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好歹也是你的父亲!你不知道你住院的时候他……”
“他现在才来赎罪,早干嘛去了?”兔子翻了个身,不再看他,“你走吧,谢谢你来通知我。”
张茗皱起眉头也骂不下去了,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片刻,忽然说道:“除了你父亲,你的情况也不甚良好,前天你的身体忽然出现了一点状况,经过急救好不容易抢回一口气,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这里,还不忘把门关上。
待他走后没多久,兔子坐了起来沉默地凝视着地板,忽然挥动了手重重地往床头砸了一拳。
“该死!”
兔子这几天的心情都很差劲,周身围绕着低气压持续不散,小蜘蛛即使想宽慰他也不敢靠近,陪着他在窗台吹吹冷风,偶尔搭上几句话见他不搭理也就只好沉默。
已经入冬的天气在记忆里明明是冰寒刺骨,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这种温度,南方的天空不会下雪,整日整日的堆积着云翳,阴沉沉的让心情也更加的压抑。
张茗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再出现,兔子恢复了心情愿意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只是兔子偶尔会让泰迪叼几份报纸过来漫不经心地看,实际上他很清楚兔子内心是十分在意自己的父亲。
兔子当晚又梦见了自己的父亲。
其实他从报纸上得知父亲已经出院了,重新投入于工作中,他嗤笑一声把报纸扔了,心里却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梦里再次见到父亲,他的模样明显有些憔悴,原本他略为平滑的皮肤现在已经隐隐出现了皱纹,曾经意气风发的他如今略显老态,此时董曦真正意识到,父亲撑过了一段很难熬的日子。
他依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膝盖上置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公文包随手放在脚边。
原本只有一个水杯和一个水壶的床头柜多出了一盒药,没等他看清这是什么功能的药片,父亲忽然揉了揉额角,深深皱起了眉头,牵引出了额头更深的抬头纹。
他把电脑放置在一边,拿起药片掰了几粒扔进嘴里,含着水一起吞下去,似是在平复痛楚的闭上眼睛缓慢呼吸。
董曦不知道看了多久,等他醒来的时候他还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似乎还残留着梦里的画面,翻腾的情绪让他无法一时平复下去。
“董曦,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小蜘蛛难得认真地站在他面前跟他说话,他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他不需要听什么孝道之类的滥情话,没人能站在最高位去教训他。
小蜘蛛看出了他的抗拒,继续说道:“我不是跟你说教的,我只是在想,不如我们利用泰迪偷偷溜去公司探望你的父亲吧?”
兔子嗤地一声笑了,笑声很是不屑,“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去?”
“凭你还在乎你的父亲。”小蜘蛛一点都不在意他的讥讽,“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抗拒内心的自己?你为什么就不能把事情想得简单一点?你再这么敷衍下去你最终不仅毁了自己还毁了整个家!”
“你说够了没有?!”兔子怒吼一声,恶狠狠地盯着这只不自量力的小玩意,“你有资格说我放不下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很在意你的父亲!我不像你,你父亲就算把你当垃圾一样扔了你还会跪着求他原谅!你TMD就是因为太软弱才活该你父亲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父亲的堕落完全就是你造成的!”
小蜘蛛剧烈地喘着气,似乎在忍耐着胸口极大的怒意,最终他忍不住一头栽过去狠狠地把他给撞倒在地,疯了一样对他又打又踢。
兔子居然被这么娇小的玩意儿压制在地动弹不得,忍受着拳脚如雨般降落在自己身上,虽然他很小只但力道却是蛮重的。
他疼得受不了,猛然把身上的小蜘蛛给狠狠推了出去,“你疯了吗?!”
小蜘蛛被撞在了床脚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理智回归了一点,他像是耗尽了电池的机器玩偶,萎靡地缩在角落显得灰败暗淡。
兔子也冷静了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矛盾让双方都精疲力尽,无力再去面对对方。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