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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这个眼睁睁望着自己女儿被饿死的男人,这个或许早已揭穿他穿越身份,在他的三次死亡中扮演重要角色的男人。
池哲心在狂跳。
“哲哲,今天有你喜欢的菜。”放下手中的报纸,池毅清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将一盘虾球推到池哲面前,又给他舀了一碗汤。
“饭前先喝汤,对身体好。”
“……嗯。”池哲低低的应了一声,低着头,慢慢的喝着那碗汤。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没有人说话,只是池毅清和乔柔会时不时的给池哲夹上一筷子的菜,都是“他”爱吃的。几个人吃饭有快有慢,但先吃完的,也并不会催促。而是会选择舀上一碗汤,慢慢的喝着,耐心的等待着。当然,大部分时候,被等的都是池哲,他吃饭总是最慢的。一顿简单的晚餐,一家人却吃的很温馨。
吃完了,乔柔收拾碗筷,池毅清则撸起袖子洗碗。池哲也端着自己的小碗,站在小板凳上,池家父母很注重培养孩子的独立能力。
池毅清的手指很长,那是一双适合弹钢琴的手。白皙有力,关节流畅,舒展间优雅从容。这样的一双手即使是在洗碗,也带着一种节奏般的美感。他洗的很仔细,不像许多的父亲总是推卸着家务,或者随随便便的用家务智能机应付。冲洗过后,每一只碗他都会用流动的水再冲洗三遍,最后还要用热水烫过一遍,才会将碗放入橱柜。这样点点滴滴的细节中,流露出的是他对这个家的热爱。
看着这样的池毅清,池哲忽然觉得鼻子一酸,眼睛就这样的湿润起来了。
幸好他年纪小,手脚并不灵活,洗碗总是弄得脸上也是一片水渍,一旁的男人才不曾察觉。
“爸爸,我洗好了。”池哲压低声线,掩饰住自己有些沙哑的嗓音。
“哲哲真乖,来,让爸爸看看。”池毅清走到了他的身后,从后面搂着池哲,检查他的成果。
“哲哲,你看,这只碗的外侧还有泡沫。虽然是在外面的,但把碗叠在一起,这就会弄脏下面那只碗了,对不对?”池毅清抓着池哲小小的手,打开水,将泡沫冲走,“所以,我们要一起把它洗干净。”
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轻声的教着怀里的儿子。
乔柔倚在门边,看着他们父子间的互动,笑容温婉,眼神柔软。她是一个幸福的让人嫉妒的女人。
池哲回到房间时,眼睛又不争气的湿了起来。
不论对其他人怎样,但对“池哲”而言,池毅清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父亲,他全心全意的爱着这个家,爱着乔柔,爱着他的儿子。池哲还记得直到16岁,他离开池家的时候,最后那一顿饭结束后,池毅清依然极其自然的接过了碗筷清洗。
那时的池毅清已经称得上是位高权重。
杀伐果断,刚正不屈,有大气魄,大担当。这是某次下访的大人物给池毅清的评价。
在池哲的记忆里,他和池然曾经偷偷的躲在角落里,看见池毅清低着头轻吻着乔柔的手指,用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声音温柔的对她说着话。
他答应过她,结婚后,他会让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可是,他不想阻止乔柔为他洗手做羹汤,他舍不得放弃妻子为他准备的饭菜,但他总能替乔柔干些家务的。
“看来我干的不错,你的手还是那么的美,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样。”池毅清低低的笑着,长长的睫毛下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乔柔不再年轻的脸庞,似乎要把她刻在心里。然后他低下头,含住乔柔的指尖,一点点的亲吻着那双已不再嫩滑的手,他吻得很仔细,从指尖到掌心,吻过划痕,吻过掌纹,像个虔诚的信徒在膜拜他心中的神明。
他们就这样的拥抱在一起,两个人的影子靠的很紧很紧,融为一体。
池哲还记得池然那时几乎被感动到哭的样子。
情话人人都会说,但真正能做到的,很少。能够坚持着十几年如一日的,少之又少,特别是当这个男人还身居高位的时候。
但池毅清做到了,婚后十数年,乔柔都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甚至超过了他的儿子。所以,池哲不理解,他一点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爱着乔柔的池毅清会有一个私生子。
或许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哪怕明知道这种事请在这样的家庭中太过平常了,哪怕得知那个私生子不过是个试管婴儿,那个一直照料他的年轻女人不过是一个心存妄念的保姆。他也仍然接受不了。
所以,池哲不理解,他一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池毅清会有一个比池哲小不了几岁的私生子。
哪怕后来,他知道那个私生子只是一个试管婴儿,那个一直在照顾他的年轻女人只是一个怀着妄念的保姆。他是金钱和机械的产物,是专业机构的代孕母亲生下了他。池哲也仍然接受不了。
因为,在此之前,无论池毅清做过什么,无论他对他有多少的怀疑恐惧。
他在池哲心里都像神一样的完美。
错的不是这个男人,而是霸占了男人儿子身份的自己。
池然的死亡曾让他动摇,然而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那种从不曾改变的冷静,却更符合他心中神的形象。
毫无瑕疵的外表,绝对的冷静与清醒,永远的理智与守诺。
这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池哲曾这样的在心里称呼过自己的父亲。
而现在……他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明明重生了这么多次却一点头绪都没有,那种无力感又席卷而来。
另一边的主卧里,池毅清和乔柔亲密的黏在一起。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还是像初恋时那样的甜蜜,每晚总是要说上一会儿悄悄话,或许是池毅清的工作,或许是池哲的学习。池毅清很少有事情是瞒着乔柔的。
只是今天,池毅清太累了,硬撑着一家人吃完饭,本只是打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却就这样的睡过去了。
乔柔望着丈夫的睡颜,轻轻的笑了,笑得温柔而甜蜜。帮他盖好被子,关了灯,她躺在了丈夫的身边,却并没有睡去。
窗外的月光很亮,池毅清的脸在月光下带上了几分冷傲,几分孤高。
她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在池毅清的脸上轻轻的抚着。
池家出美人,池老爷子、池家的长子、小妹都生得美,池哲也是个小小美男子。但说起池家长的最好的,恐怕还是池毅清了。
清冷优雅的不似真人。
再加上他对陌生人总是不假辞色,初见时,她连和他说话都胆战心惊的呢。
乔柔想着,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浓浓的爱意。
她的手指一点点的划过池毅清的脸。
先是眉,他的眉形生的好看,笔直,饱满而眉峰清晰。
他的眼睛也很美,眼尾微微的翘着,轮廓深邃,睁开的时候,像是一泓深潭,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他的鼻子不大,线条挺拔而流畅。
乔柔恶作剧似的咬了咬他的鼻子,池毅清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便又睡过去了。她偷偷的笑了起来,像孩子一样愉悦的笑。
接下来是唇,池毅清唇总是紧紧的抿着。严厉的指责,决绝的命令都是从这里出来的,但其实他的唇形很好看,饱满而清晰,是最适合接吻的那一种。
毅清,毅清,毅清……
乔柔在心里一遍遍的呼唤着,充满爱意。她小心翼翼的吻了吻池毅清的唇,再吻了吻他睡梦中也皱着的眉,拉过他修长的手,十指相扣,然后才心满意足的抱着这个属于她的,俊秀而美好的男人沉沉睡去。
躺在池毅清的身边,乔柔的每一个梦都是美的。
我爱你,我会永远的这样爱着你,无论富贵贫穷,无关容貌身体。
这是他们从未说出口,却从未忘记过的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相悦。
小孩子的身体总是很容易疲惫的,重生后的第一晚池哲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早上,乔柔叫醒他时,都是迷迷糊糊的。
“哲儿,哲儿,醒醒哦,父亲要去工作了,哲儿不想送父亲出门了吗?”朦胧中,他听到乔柔的声音。他恍惚间想起,“池哲”每天早上都闹着要送父亲出门,所以等池毅清准备走的时候,乔柔会把他叫醒。
他努力的想要分开自己似乎黏在一起的眼皮,却感到一双宽厚温暖的手覆上了他的眼睛,耳边传来了低低的男声,似乎是怕把他吵醒般,“算了,哲儿太累了,就先让他睡吧,离他上学还有近40分钟呢,小孩子多睡会对身体好。”
接下来又是一阵模模糊糊的交流声。
朦胧中池哲感到有人帮他拉了拉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接着那些声音也越来越轻了,越来越远。
等到房间门被轻轻的关上的时候,本该沉睡着的池哲骤然睁开眼,他伸出一只软软的小手抚过池家夫妇抚摸过的地方。
然后,对着天花板,睁着双眼,任泪水肆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