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醋坛子打翻了(1 / 1)
张禾顶着熊猫眼被陆之皓拉到了高伯的小院子。
高伯原先是陆家的老管家,陆之皓老爹的老爹在世的时候他就已经待在陆家了,陆家还没败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家丁丫鬟老妈子见着高伯的面了,都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高伯”,因为资格老,连陆之皓的老爹都要叫他一声高伯,也正是因为如此,陆家上上下下没人知道高伯的名和字。
高伯探着脑袋开门时候,张禾被高伯光溜溜的脑袋晃了一下眼睛,高伯因为秃头,不怎么显老,其实他年纪也不算大,只是在陆家待的时间长了为人处世又很得人心才得人敬重。
早些时候远在落霞镇的高伯对朝廷中的事也有些耳闻,许家垮台,他猜想陆家必定会被牵连,他是陆家的老忠仆,对陆家放心不下,于是出了那事后不久,他就往朝京去打听陆家的事,一路颠簸,换了多少趟载客的小马车,等他好不容易赶到朝京,陆府的大门已经封了,他又花了不少银子四下打听,得知陆尚书致仕返乡种田去了,高伯的那颗心才安稳落下。
高伯搭了多少趟小马车回了落霞镇,窝还没捂暖和,陆之皓带着张禾找上门了。
在高伯简陋的小院里,高伯盯着张禾看,张禾也盯着高伯的脑袋一动不动,陆之皓有些尴尬地推推张禾,高伯摸摸他反光的秃脑袋,坦然一笑:“无妨无妨,我这脑袋,年轻时就这样了,习惯了。”
幸亏高伯心态好,若是别的人遇着张禾这样的,估计大抵是把她扫地出门了。张禾也跟着笑:“都说热闹的大街不长草,聪明的脑瓜不长毛,您老一看就是聪明人。”
高伯一听咧嘴笑得更甚,突然他像想起些什么来,嘶了一声,说:“这位好像是三小姐吧,瞧我这记性,差些连表小姐都没认出来!呵呵,现在该改口叫少夫人了吧。”
陆之皓笑着点点头,“嘿嘿,差不多该改口叫少夫人了。”陆之皓听话的重点与高伯不同,他一时没解释清,高伯继续道:“那就是了,少爷同表小姐的婚约竟拖到现在,不过也是时候,只是许家突遭变故苦了表小姐了。”
张禾的脸立刻就黑了,她想起来是因许益心的缘故坏了陆之皓同许慧心的婚约,陆之皓那双眼睛盯着张禾一直就没动过,他立刻看出张禾脸色不善,同高伯说:“她不是慧心,她是张禾,哎,许益心,是许家的老四。”
高伯一向知道陆之皓做的混事不少,本来同许家老三定了婚约,现在又同老四有了一腿,他多年前离了陆家,陆家的家事他晓得的也不多,此事又不便多说,于是赶紧闭了嘴,正巧这时候外头响起敲门声,高伯立刻踱过去打开门栓。
回来的是他的孙女哑妹,哑妹自小在陆家长大,高伯年轻丧妻,这么些年也没再填房,就带着他那小孙女,陆家家中事务多,他的小孙女也就跟着陆府中老妈子后头转,陆家的几个公子小姐也常常带着这个小尾巴,玩了几年,情谊也深了,高伯那时候却突然走了,带着她的小孙女回了乡。
许多年不见,当初那个小尾巴在如今已经初初长成一个窈窕淑女,陆之皓一看到哑妹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高伯离开陆家时哑妹还小,那时候那个小少爷如今也长成了俊哥儿,哑妹自然不认得陆之皓,刚进门的哑妹淡淡地看了一眼陆之皓不吭一声淡然地把背上的背篓摘下来放在门后。
陆之皓一向不拘小节,他奔过去大喊了一声“哑妹”,欣喜地手舞足蹈,捧着哑妹的脸亲了两小口,还双手把哑妹举过头顶。
哑妹突然见着这么个男人捧着她的脸就亲,登时羞得跟什么似的,伸手去抓高伯,高伯笑眯眯地退开,扯谎说:“后院里还在烧着水,我去瞧瞧。”哑妹这可没辙了,在她记忆里,她那双手都还没给人牵过呢,其实是她不记得了,小时候还曾一起光着腚子在池塘里洗过澡。
张禾哪里晓得哑妹跟陆之皓的渊源,她一看到陆之皓亲了这个小姑娘就懵了,心里稀里糊涂地硌得慌。
陆之皓一点也不避着张禾,放下哑妹后又在她脸上吧唧吧唧,自顾自地说着他们小时候做的混事,哑妹将信将疑地看着陆之皓,张禾越看越明白,陆之皓不亲哑妹还好,他一亲,张禾心里的那份膈应一下子就变成了气愤,募地拍了一下桌子,抱臂走向哑妹,脸上笑得和蔼可亲。
张禾站在哑妹面前,足足比她高了半个头,她很自信地挺了挺胸,居高临下地对怯生生的哑妹说:“哟,哪里来的小姑娘,长得还挺俊的,叫什么名字啊?”
哑妹慌慌张张地往陆之皓那边退了两步,瞥了瞥张禾,又不再理她,张禾心想这小姑娘看着柔弱,其实还挺横,一声不吭的,与她说话还爱答不理的。
陆之皓听到张禾阴阳怪气的那番话有些奇怪,又见哑妹往他怀里缩,越发觉得哑妹可怜可爱,于是握住哑妹的手,对张禾说:“她叫哑妹,是高伯的小孙女,小时候同我们兄弟几个玩得好——”
“哼!我问她,你答什么答!”
陆之皓的脸一下就黑了,也抱臂瞪着张禾,张禾心里砰砰打鼓,却不甘在陆之皓面前矮一截,挺挺胸也瞪了回去,哑妹不明所以,见到这两个人火药味浓重,立刻被吓到了,眼泪汪汪地拉拉陆之皓的衣衫。
高伯在后院听到了前边的动静,急匆匆跑出来,见到张禾与陆之皓横眉怒目的样子,赶紧冲哑妹喊:“哑妹!还不赶紧给许小姐行礼!”
哑妹看看高伯,慢慢从陆之皓身后踱到张禾面前,怯生生地行了一个礼,张禾上下打量哑妹,心里犯了嘀咕,这个小姑娘似乎安静得过了头,连陆之皓跟她玩闹也没听他吭过一声,陆之皓和高伯两个人又叫她“雅妹”,难不成这个“雅妹”是那个“哑妹”?
张禾心道不好,赶紧换了一派和颜悦色,伸手要去摸摸哑妹的头,哑妹转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个转身闪到陆之皓身后去,避开了张禾的那只手。
张禾尴尬笑笑,对陆之皓与哑妹说:“刚才是我失礼了,我不知道你……”
陆之皓是个心眼比针细的人,他的眼睛在张禾身上瞟了瞟,拉着哑妹走开了,留下张禾尴尬地站在原地。
高伯一看许家四小姐受了冷待,赶紧过去打圆场,说:“四小姐一路奔波劳累辛苦了,后面的热水已经烧好,四小姐可以先去沐浴去乏。”
张禾尴尬同高伯笑笑,回头望了望陆之皓和哑妹,跟着高伯一道收拾了一间厢房。
自从张禾与哑妹有了一次不愉快的见面,哑妹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张禾,但高伯的这个院子就这这么点大,避来避去总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比起哑妹来,张禾更不愿意见陆之皓板着的那张脸,虽然那一次是张禾的错,但她总拉不下脸来道歉,就跟陆之皓这样死扛着。
高伯看陆之皓和张禾两个突然这样,也不多说什么,只好让张禾出门跟着哑妹上山采草药。
高伯在陆家这么些年,有不少的积蓄,回到落霞镇也算个小户人家,他喜好清静,就在山边置了院子,同周边那些茅草屋小泥墙的矮屋子对比起来算是豪宅了,周边的那些户人家一开始都见着眼红,后来一个个索性都跑到外地去做工想赚钱回来再比过高家。于是这些年都没再回来,高伯家的这个院子也就算是独门独户了。
高家后面背着一座山,平时没什么人上山,更显得冷冷清清的,哑妹就是在这山上采些易卖的草药晒好了等到赶集的时候拿到集市上去卖。
张禾哪里认识什么草药,她跟着上来就是为了避着陆之皓,哑妹见识了张禾的凶神恶煞,走在她前面总是慌慌张张,时不时往后面的张禾那里瞧,张禾觉得过意不去,小声对哑妹说:“你不用害怕,上次是我错,对不住了,以后再不会那样了。”
哑妹回过头勉强同张禾笑笑,做了个手势,张禾完全没看懂,只好嘿嘿地笑。
如今正是三月的艳阳天,这山上新生的杂草葱葱茏茏,山中鸟兽虫鸣,格外幽静,山头的景致更是不同,一块巨大的青石静静地卧着,青石对面不远就是一处绝壁,一股溪流从绝壁上潺潺而下,没有大瀑布那种聒噪,却有一种女儿家娟秀的味道。
站在山头往下看,能见着高伯的院子,还能见着高伯在屋里走动的身影,没见着陆之皓,那家伙一见张禾出了门就跑出去喝闷酒去了。
张禾看了看,回到青石那边,拿下背篓靠着青石休息,哑妹在她面前安静地忙前忙后,拿出几株刚采的草药让张禾认,一来二去,同张禾相处也自然了许多。
张禾心里也欣喜,赶紧拿着背篓仔细找草药去了,张禾找得认真,过了一会回头一看,不见了哑妹的身影,张禾心里一惊,一转眼的功夫,她这是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