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宫变(1 / 1)
纳兰雪乘着月色,漫无目的地走着,她的心在淌血,可她全然不觉,犹如行尸走肉。她已经没有退路,想过平凡的生活已经不可能实现。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的小腹一阵抽痛,胸口猛地一阵□□,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她倚在树干旁,左手扶住树干,右手捂住剧痛的腹部,汗水缓缓流淌。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让她的面色苍白如霜。
“娘娘,您安息吧。这回,姓纳兰的必定活不过夏天。”轻烟袅袅,分明是在烧纸钱。
“只是,非烟对不起娘娘,让娘娘您的尸体给......可是,纳兰雪终于倒了。”
纳兰雪泛白的指尖沿树干刮下,身子勉为支撑,感觉不到丝毫腹痛,心却在滴血。
非烟,非烟,一切都是你编导的戏么。她万万不曾想到,她的身体,原来腐在非烟的手中。
苦笑一声,她该高兴啊,这样忠心耿耿的宫女,她怎能不高兴。
身心的疲惫终于让她支撑不住,她无力地瘫了下去。沉睡,总可以得到短暂的安宁。
醒来后,映入眼帘的是红袂焦急的神情,还有简陋的摆设,显然是有人收拾过。窗边还有几缕隐匿的蜘蛛网。
冷宫。
“小姐,你可吓坏奴婢了。”红袂的眉头舒展开来。
纳兰雪示意她取来笔墨,聪慧的红袂一点即明,取来了一张宣纸和笔墨。
你找到我的时候有旁人么。纳兰雪在宣纸上写下娟秀的几个字。
红袂摇头。
纳兰雪握着笔迟疑地又写:外面是不是在传我不守妇德,与人有染?
红袂不敢看她,垂下眸轻轻摇头。纳兰雪搁下笔墨,也不去为难红袂。她已经得到答案了。
冷宫确是一个精神折磨的地方,满眼荒芜,一株花一寸草亦难以找寻,也不知道春天是否还在?
听说这冷宫囚禁的妃嫔全都自杀或被杀,冤魂广布。可她有什么害怕的呢,她也是一抹孤魂不是么。
御膳房遣人送来了午膳,饿了半天的红袂连忙将膳食摆上桌子。纳兰雪正要喝汤,门前又现出一道倩影。“元哥哥,雪儿就那么令你生厌,让你迫不及待地下毒手么?”
纳兰雪的手轻颤,溅出了几滴汤水。旁边的红袂端起汤,正要饮下。纳兰雪一惊,伸手一翻,瓷碗便跌落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红袂刚要发问,眸光在触到地面的白泡后惊得捂住了嘴巴。
纳兰雪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元铮要杀她,元铮要这样杀她。
“元哥哥要怎样待我,都有你莫儿替我受着,我没亏。”说罢,她笑得癫狂,只是无人发现她弯弯的眼角处溢出了一滴晶莹的泪。
纳兰雪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身体由上及下,一寸寸地化为轻烟,灰飞烟灭,最后是她弯弯微笑但满盛哀伤的眼睛。
丞相纳兰奉因受贿,私吞赈灾公款二十万两被革职查办,这一查还查出了纳兰奉私制龙袍,欲谋反篡权的阴谋。元铮勃然大怒,下旨将其打入天牢。
纳兰奉抗旨不遵,调动了培植多年的暗卫军,夜闯皇庭。元铮早有防备,一万御林军浴血奋战。
元铮亲赴前线指挥,五千暗卫军武功高强,骁勇善战,以寡势占了上风。
“擒贼先擒王。”元铮半眯起鹰眸。暗卫军若为他所用,一统天下的实现又有了坚实后盾。
六月十五夜,血染皇庭。
最终,纳兰奉身受重伤,被生擒。仅剩的两千暗卫军不应招抚,皆刎颈自尽。
“陛下,当时纳兰奉只顾一路往北,臣方可轻易将他抓获。”
元铮冷笑,北面只有冷宫,他自然知道他夜闯深宫的目的。但出乎所料,他并没有诛纳兰奉九族,而是将其流放夜郎。
被关押天牢的纳兰奉请求在离京前见一见纳兰雪。元铮竟然点头应允。
几名狱卒押着他前往冷宫院落,他站在院外,笑着望向站在院中的白裳女子,目光似乎要穿透距离的束缚。
一刻钟过后,他诀别地转过身。知道她平安便好。刚要举步离开,一双手扯住了他的衣袖。他略一侧目,便看见泪眼盈眶的纳兰雪。
纳兰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瞬才看见他的。他身穿囚衣,烤着锁链狼狈的模样让她的鼻子一酸。
“雪儿,爹就要离开京师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待到大赦天下,爹必定救你出宫。我们......回家。那时,该听爹一次了。”他想要像以往那样伸手去抚她的头,无奈却被镣铐阻断了自由。
纳兰雪的眼眸终于滑下一滴泪,她使劲地点头,如捣葱般。世事难料,她爱的男子伤她最深最重,而了结她前世性命的纳兰奉,却予以她人间最炽热的太阳。
大赦天下。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谁知道呢。只愿,他们还在。
身后的红袂悄悄抹了一把泪,她得去寻到还忆草,将局面扭转,回到那最初的美好。这是她唯一能够替小姐做的事了。
纳兰奉被押送离开京师的第二天,冷宫迎来了不速之客,元铮。纳兰雪恍如未察,依然蹲在地上拔草。
对这个男子,她已没有任何念想。
他身边的宫女迅速在纳兰雪后背一点,她的身边立即软倒,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有东西滑下了她的喉咙。
元铮,给她吃了什么......
醒来的她发现自己跪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满眼蓊郁,苍苔斑驳。
上林苑。
她想要站起来,身子却不听她使唤,僵在原地,只有双眸和嘴巴能动。
惊惧向她袭来,元铮,他要干什么。难道他要她在这里跪一辈子,为“莫儿”超度么。
前世她便在这里香消玉殒,如今,她要为自己请罪。何其讽刺,何其悲哀。
时值盛夏,骄阳如泻,无情地灼烧她的肌肤,她不免口舌干燥,唇瓣龟裂。她已三天滴水未沾,食物未进,膝盖已被磨破,火辣辣地痛。
夜晚则更是可怖,不断有野兽侵近她。当她闭上眼睛等待被撕碎时,它们却只是嗅嗅她,然后哀啼一声跑回林子。
“想死?没那么容易。”耳边似乎回荡着冰冷彻骨的声音。对啊,元铮不会让她死,他会狠狠地折磨她。
与其生不如死,还不如自我了断。
夜如墨汁一般,任月光倾洒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