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情殇(1 / 1)
“小姐,可是大人回京师了?”红袂的话中断了她的回忆。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红袂一脸疑惑。大人回京,小姐不该这样落寞呀。
纳兰雪看着铜镜里陌生的脸,哀痛油然而生。三年里,元铮温暖了她的寂寞,包容着她的一切,一寸寸打开了她封闭的心扉。她本以为,她是他的,他亦是她的。却没想到。
“莫儿,朕这辈子只为你一人下厨。”
“三千粉黛,十二阑干。朕甘愿栖在莫儿这一片云头之上。”
......
情话如此动听,却全都不属于她,她从始至终只扮演着听众的角色。
亥时,纳兰雪坐在椅子上,随意梳理一头云鬓。烛光倾泻,垂在月白华裳的及臀墨发妖娆异常。
一丝如刮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停下了动作,将木梳搁下。
“小姐,大人已在城外等候。”黑衣人压低声音,以免弄出动静。
“冒犯了。”见纳兰雪无动于衷,黑衣人只好上前拉住她的藕臂,欲跨出内帏。
纳兰雪却挣开他的手,侧过了头。乘着微弱的烛光,他看到她在轻轻摇头。
黑衣人顿了一顿,最终无奈地只身离去。
城外,一驾马车停在林子里,难以觉察。纳兰奉负手立在马车前。
黑衣人翻身跃下,抱手作揖。“大人,小姐,不愿离宫。”黑夜隐住了纳兰奉的脸,他叹了一口气,“爹到底还是没他重要......”
翌日清晨,纳兰雪才刚用过早膳,红袂便急急地走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大人,大人来了。”
一身一品官服的纳兰奉踏了进来,显然是刚下早朝。他看见她,前一刻还严肃的脸立刻挂上了一个笑容。“雪儿,爹回来了。”他遣了旁人,笑容敛去,目光紧紧锁在她的喉间,皱起了眉头。“雪儿,哪怕散尽千金,爹也要治好你的嗓子。”
她不禁艳羡起纳兰雪来,没有了元铮的爱,她还有个疼爱她的父亲。而她,失去了爱情,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元铮!”纳兰奉攥紧拳头,关节吱吱作响,眸中燃着无限怒火。“雪儿,这回听爹的。离开他,随爹回家。”纳兰奉殷切地看着她,等待她点头。纳兰雪却毫无犹豫,坚定地摇头。她想,还有一个人,也会这样选择。
纳兰奉无奈地摇头,苦笑道:“十一年了,你这又是何苦。”世间痴儿何其多,可有谁比她更痴,为了一个男子,追寻了十一年。他只得再一次迁就她。“爹不逼你,你知道,你喜欢的,爹从来都给。”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纳兰雪竟然想要流泪,她竟然差点就被杀害她的人感动得想要落泪。纳兰奉,是一个好父亲。
纳兰奉转身的那刹那,有抹朱碧色的身影忽地出现,砰地跪倒在地。“爹,女儿追随了元哥哥一辈子,未能承欢膝下,女儿不孝!”说完竟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她是真的痛恨自己的出现了,是她,夺去了纳兰雪的幸福,亦欺了元铮,害他错爱三年。纳兰雪认识元铮十一年,为他舍了性命。如若她是纳兰雪,亦不会允许横刀夺爱的女子活下去。因为,天下间没有女人是不自私的。
红袂发现,自纳兰奉进宫后,纳兰雪变了许多。她不再到后院去栽花,亦不再习书法。往往在石阶上一坐就是一整天,日日如此。
纳兰雪眼神空洞,直视一树繁花,却又不像在看花,倒像是透过花去看另一种东西。
她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她只记得,纳兰奉来那天梨花还在萌芽,叶子还是嫩青的。而现在,树上缀满了梨瓣,美到极致。
春天要过去了么?
这些日子,她想了许多,多到让她动摇了留在宫中的决心。起初,她留在宫中只是想远远地看他一眼,可现在才发现,成为纳兰雪的她,根本不可能。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未曾见过那张熟悉的脸庞了。
元铮不属于她,她怕自己再多留一刻,便真的不愿意离开了。他,是个令她拔不开,逃不掉的泥淖。
那树梨花开得多美,正如她的年纪,正是盛放的一刻。或许,她真的该听纳兰奉的,回纳兰雪的老家南阳,嫁个凡夫俗子,平凡地过一生,待到垂暮之年,便含笑黄泉。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能否将他忘怀,连同纳兰雪的那一份。
“小姐,奴婢去去便回。”红袂跨出了庭院,她得去御膳房让人熬些姜汤。
一刻钟后,纳兰雪听见红袂说:“小姐,该用晚膳了。”纳兰雪看了看暗淡的天色,感叹时间流逝得飞快。
她看着满桌的丰肴,不免胃口大好。她决定了,离开京师,做一辈子的纳兰雪。姜汤喝到一半,竟四肢无力,眼皮渐渐沉了下来。失去意识前她隐约听到耳边响起了一把阴恻恻的声音:“睡吧,我替你完梦......”
梦中,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环住她的纤腰,杜若的香味那样的好闻,令她沉湎其中,不能自拔。有温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额、鼻尖和唇瓣,温暖了她长年冰冷的身躯。身子轻飘飘的,似飞上了云端。
她真希望这种美妙的感觉能驻足。
许久许久,她感觉喘不过气来,似乎下一秒便要驾鹤西去。她艰难地睁开眼睛,与一双杀意盛然的眸子对视。那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她终于见着他了,那离宫亦无悔了。
脖颈处如刀刺般疼痛,她心爱的男子正用力扼住她的喉,力道之大似要将她撕碎。
元铮的眼睛发红,不似以往的墨黑。他的力道一分分加大,僵直的脊背透出一股寒意,嘴角漾起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为了爬上朕的龙床,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纳兰雪身子一震,龙床?!她的眼角触到了一张明黄的锦被,而自己,竟身无寸缕。雪白莹玉的肌肤露在凝固的空气中。
梦里那美妙的感觉原来是......红袂,为何要害她。
当她闭上眼睛,等待死神降临时,元铮却松开了他的手,冷声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纳兰雪喘过气后,取过锦被裹住□□的肌肤,从始至终不敢看他一眼。她害怕看见他眸里的厌恶与鄙夷,她有着她做人的尊严。
“别装出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你下媚药不是下得挺欢么?!”元铮一把扯过她的锦被,连带她人推了下床。
纳兰雪摔倒在地,手依然紧紧扯住锦被,她的泪蓄在眼眶中,却努力强忍住。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
他走到她面前来,居高临下地瞟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纳兰雪?你这个不贞不洁的女人,白白玷污了这个名字。”
纳兰雪错愣地看向宽敞的大床,上面竟然没有一丝血迹!纳兰雪,与元铮早已有肌肤之亲了?她的手慢慢垂下贴落地面,悲伤如潮水一般湮没了她的双眼。
朱碧色的身影又出现了,眼神哀戚宛如死灰。“元哥哥,文嘉九年的太明湖畔,我才是你要等的人!”
“没话说?”元铮的脸色冷然,漆黑的眼眸满是冰冷。
纳兰雪支擦这眼睛不让泪水决堤,他不知道她是个哑巴么,当初还是他亲手送上的‘言尽’。
“来人!”元铮冷声喝道,两名侍卫应声而入,皆俯视颓在地上衣不蔽体,狼狈不堪的女子。“将她打入冷宫!”她终于侧过头,任泪水划下。他,竟不屑提到她的名字。
她挣开侍卫的手,找到她的衣裳,仰起头抑住泪水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