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因果循环(1 / 1)
二月中旬,已经开春,湖畔流水逐渐恢复沽沽流淌,阳光微凉,融雪退却,温度时而偏冷,时而偏暖,煦色韶光,岚光呈现,
多少人家小憩时候懒洋洋躺在阳光底下,休闲舒适,在将军府,下人们扫雪的更勤快了,采购季节粮食也忙活起来。
在凡间待了已经有一段时间,因为妃谧是玄雪之狐的后裔,一些轻微伤痛只要在冰寒的天山雪岭待上一阵子,就可以恢复元气,而妃谧一月多的时间没有回去,只是感到些许不适,而身又有内伤,更是难受了。不过,最近妃谧找到一处好地方,就是将军府储存粮食的冰室,里面不仅食物丰富,而且冰寒适度,固然没有天山雪岭的寒度。
她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个果子,往擦了擦,就咬了一口,翻个身,换个姿势继续睡会。常此以来,身体恢复不少。
不过,她看起来是在睡懒觉,心里也有思考着凌锦寒为何会牵扯到拐卖儿童这个问题。
拐卖少女…拐卖儿童…
妃谧倏忽顿悟过来,一拍自己的大腿,坐起身来,推倒身旁的一些水果,气急败坏地走出冰室,嘴里还呐呐着,“凌锦寒!本姑娘我已经将近一万多岁了!你竟敢口出狂言!骂我是儿童!哼,在本姑娘眼里,你才是真真正正的儿童!看我不收拾你!”说完还挽起袖子,一路上怒气冲天,脚步火急火燎,下人们见了就躲,所以一路下来就没有受到阻挠。
来书房,只有墨香残留,来前厅,只有楠木桌椅,来是歌池,只有荷香远播,来宁白小榭,只有纱幔飘飘,来鲤鱼池,鱼影悠闲。
“凌锦寒哪去了?莫非知道我来寻仇,吓得逃走了?”妃谧挠挠发鬓,东瞅西瞧,愣是没看见凌锦寒的身影,倒是找到在荡秋千的凌湮。
凌湮也发现了妃谧,招招手。
有风吹来,吹过脸颊,风中夹杂着锦带花骨朵儿稚嫩的味道。
“妃谧,你来府上也住了多天,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吗?”凌湮眨眨眼,甜甜的笑容镶嵌在脸蛋上。
妃谧颔首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坐在光洁的大理石原椅上,把手搭在桌上,忍不住地摇晃身子,寒暄了几句后,聊到了凌锦寒,凌湮坐在她旁边,倒了杯热茶。
终于坠入正题,凌湮垂下眼帘,还不忘偷瞄妃谧的神情,“妃谧,我们凌家最看重的是知恩图报,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你所需给你,除了…除了我哥哥。”
“所以呢?”妃谧用手指轻扣桌面,另一只手托腮,死盯着凌湮,很认真的模样。
凌湮委屈地嘟着小嘴,欲言又止,酝酿半晌,咬指道,“公主说,如果哥哥娶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就不会再对我好了…就会不再疼我了…”说完,眼眶湿润,微微泛红。
妃谧姿势保持不变,深深地嗯了一声,又问,“所以呢?”
“离开将军府好不好?”凌湮试探道,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明白了,妃谧还是不懂?
妃谧神色凝重,义正言辞地拍拍凌湮的肩膀,又满脸横秋地摊摊手,“如果你跟凌锦寒不是亲兄妹,那这个世上就没有亲情这个说辞了。”又补充一句,“我不可能跟你哥哥好,记住,不可能。”毕竟人妖殊途。
凌湮朱唇未张,有些惊愕。
妃谧想起些事来,把脸凑到凌湮面前,贼兮兮地问,“听说你藏了很多艾色的丹青在凌锦寒的书房里?”
凌湮把话题避了避,有些心虚地回答,“你…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不想有女子抢走你哥哥吗?为何还把艾色丹青双手奉上?”
凌湮抿了抿嘴,含笑道,“哥哥始终要传宗接代,而我也会离家嫁人,亘古定律,我还能改变什么呢?”
“诶。”妃谧似乎察觉到什么,“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
“我…我就怕你身世不清不白,惹人非议,哥哥也跟着受罪嘛。”凌湮把头垂得更低了,她从不遮瞒任何人任何事,她也不想。
“嗯…”妃谧深明大义地点头,再次转移话题,“你哥哥去哪了,我正要找他…”算账。若是说出了算账二字,恐怕凌湮也不会告诉她。
“哥哥进宫同皇上商议桃靥阁的事,近日可能有些忙,都没时间陪我了。”她长叹口气,埋怨着碎碎念。
“最近我也挺无聊,除了睡就是吃,我还从未过这种生活呢!”以前在天山雪岭,除了聚集灵气就是练习灵术,吃雪莲,或者在冰湖底下闭关,日复一日,成仙之路或许就是这般无聊循环。
她从未想过灵术尽失的一天,过着凡人锦衣玉食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得丰裕,却也失了平淡生活的一丝趣味。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来得实在。
“要不,你跟我讲故事吧。”妃谧托腮满脸期待,弯眸巧笑。
“我…我不会讲故事,要不我同你讲些我同哥哥的趣事吧。”凌湮捏着瓷杯,温度恰好,抿了口清茶。
妃谧做端正姿势,把脑袋再凑过去。
“记得我七岁那年,哥哥第一次带我去郊外的竹林子打猎,我记得那日逞娇呈美,煦色韶光,哥哥骑在马上,手里握着弓箭,准准地射中了一只野兔,那只野兔皮毛光滑雪白,我欢喜得很,就留了它一命,正当我抱起它的时候,它竟然伸脖子咬了一口我哥哥的手,伤口很深,而且哥哥竟然喊疼,皇上认为这或许不是一只灵兔,普通的兔子是不会咬得这么狠,哥哥说要拔了那兔子的毛,可我偷偷把兔子留了下来,况且哥哥不喜欢有毛的动物,最后兔子养完伤后我就放了。”凌湮说得津津有味,仿佛身临其境,语毕意味深长地叹口气。
“嗯?你为什么不说话?”凌湮在妃谧眼前摆摆手,叫她没反应,原来妃谧在发愣,呆滞的眼神遥望远方。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世本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追溯旧时流年。
浮光流影,韶华千年,终是一梦。
她遇见了上古水神,水神点化她,有意无意地告诉她,她曾心甘情愿地喝下忘川水,忘了一个人…
风拂过,竹林内竹叶互相摩挲,发出沙沙声响,黄沙撩起,竹面上难免有几点刮花的黄痕。远远观去,犹如一幅隔世千竹画。
翠云梢云自结丛,轻花嫩笋欲凌空。砌曲横枝屡解箨,阶来疏叶强来风。
“为什么要想起来呢?既然我心甘情愿地忘记了,又何必自寻烦恼再记起,”妃谧那时还是一身白发雪皮肤,低头挑弄着一群又一群井然有序行走的蚂蚁,白发倾泻,遮住她的脸颊。
“你不愿意…也就罢了,反正只是一段有缘无分,不得善终的红尘情缘罢了。”水神墨蓝仙袍加身,墨发不加拘束地倾下,脸上戴着一个银锡面具,看不到面容,折扇轻摇,恬静融洽。
“可我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忘记。”
“我也不知你心里怎么想,要不…我让你见见他的今生?”水神默了一会,低声道,“只有这个今生了。”说完,未及妃谧同意,她转头欲回答,发现水神一根毛的影子都没见到,周围的视线反而变得高耸,似乎是自己变得低矮。
一支羽箭嗖地飞过,正好落在她的脚上,一股蔓延的疼痛开始,尔后一惊,自己竟变成了一只兔子!难怪反应慢了半拍,几个人纷纷围了过来,当时年少,气血方刚,就咬了一口不只是什么人,不过没有毒,就是让他疼着点。
晃过神来,妃谧恍然大悟,这就是妃姿口中的因果循环了。
水神口中的前世她已不想探究了,一提起,胸口就闷闷的,好像憋着什么,她就不愿自寻烦恼了。
而,她咬的人…是凌锦寒?几年前的那日咬了一口他,几年后的今天竟要用一百年真气补给他,果真报应了。
凌湮在一旁默着看妃谧别扭的神情,有些窦疑,却没问出口,饮了口茶,又道,“妃谧,说实话,初次见你的时候,我总感觉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这感觉熟悉得很…”
“没有!”妃谧极快地接上,肢体暴露她的不安,她连连摆手,自己倒了杯茶,好像很渴的模样。
事已至此,因果报应令妃谧是闻风丧胆,她还想打凌锦寒,这笔账老天会不会记住的呢?干脆利落杀了凌锦寒就没有那么多事了,如果妃谧杀凡人,会损万年成仙的功德。
听说书人讲过,世间男子最奢望的有,功名,财富,高洁,姻缘,子孙,长命,健康。
而凌锦寒,子孙,就不要想了,姻缘都没有,而长命,唉,!宿命难违,这她也没辙,高洁,看不出来呀,这个需要他自己心理素质,妃谧给不了。
凌湮见妃谧发呆也有一段时间了,再这样这去,气氛还会变回无聊,遂问,“妃谧,你家住何处?你来将军府这么久了,你家人不担心你吗?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他们恐怕还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反正我住得挺好,过几日我处理电事情我就回去了。”妃谧无聊地转动瓷杯,盯着杯中的碧色茶叶,“我没有其他的家人,我只有一个师傅和一个师兄。”
“这么说来,你是个孤儿咯,我也算是吧,我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二姐,我二姐远行游山玩水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凌湮好奇地凑过去同妃谧一起盯茶叶,茶叶旋转得很有规律,勾起了二人无聊中的兴趣。
“你是混江湖的,你是不是常常挨饿?四海为家,天为被地为枕?”
“哦,嗯的。”妃谧敷衍道,她根本不太清楚这些东西。
“啧啧,真可怜,要不,如果你等到你的如意郎君,就从将军府出嫁,这样你面子里子都有,如何?”
“出嫁?我没想过…”妃谧想起梦中的一模一样的自己穿着嫁衣,却露出原形的样子,真的很可怕。况且,修仙本要六根清净,心澄情澈,淡忘红尘。
等了许久,听不到凌湮如麻雀般咿咿呀呀的声音,窦疑地移开视线,抬眼一望,凌湮昏厥过去,有人扶着她无声放在地上,尔后站起身来,亭亭玉立,红纱轻飘,与风交错。
妃谧警惕地起身目瞪眼前的女子,默然不语,垂眼瞟了一眼睡得正熟的凌湮,应该只是晕了过去,并非中毒,心里松了口气。
来者正是妃倾,几日不见,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份憔悴,她低声轻呵,“妃谧!怪我少了个心眼,竟然放了你,我以为你同其它雪狐不一样,会念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保桃靥阁,不料!你也这般冷血无情。”
妃谧凝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