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背叛(1 / 1)
亲,喜欢吗?送我收藏和评论吧!“拦不下就回城,你一定要记住。”是一个女子柔婉而颤抖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里有几分责备:“如果拦不下,东海就完了,芙蕖,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活着回来。”
女子的声音里已经有哭腔:“那就让我和你一起去,你答应过我和我一起活到最后,我不要你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男人强笑道:“说什么蠢话,回来后我们就成婚了。”
女子好像微笑地倒在他怀里,含泪道:“你要是不会来,我一定嫁给别人。”
旁边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放心云朔,我们一定照顾好芙蕖,哈哈。”
傅海卿一惊,这个活着的人是姬云朔,那么死掉的又是谁?
姬云朔叹息:“芙蕖,要不你和我一起来?”
周围的人起哄地大笑。
有一人提醒:“副掌门,城外的线人已经估计好了时间路线,我们该出城了。”
傅海卿在听见几人上了马,回首一看,妙龄的少女正在给那个英俊的年轻人整着衣领,美丽的双眸里全然是不舍与难言。
这样的人才叫眷侣,他心里忽然晃过这样的想法。
只听姬云朔道:“芙蕖,别听你师父的,不要去找那个人。”
姬芙蕖颤抖道:“为什么?”
姬云朔垂下眼睛:“我知道这样对不住你,但是……这太残忍。”
姬芙蕖小声道:“我听你的。”
姬云朔翻身上马,执策而去。
傅海卿就这样看着姬族一行人出了城,这原本是预料里的事,也是一个很好的结果。机关算尽的韩枫没有得逞,韩族的西进也可能被堵截。
但是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就这样看着这些人去杀自己的妻子,而自己作为一个帮凶,居然把这当做一个正常的事情。眼前这样的人才叫情人啊,亏得韩枫当年来找他商议,从一开始就失策了吧。
谢嘉追上来了,望着远去的烟尘,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傅海卿。
只见傅海卿笑了一笑,对谢嘉道:“我们回去睡觉吧。”
谢嘉以为他糊涂了:“啥?”
傅海卿轻轻道:“睡到天亮。”
真的,天亮之前,我不想知道任何事了,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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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千万感慨,反映给手的却是她的警觉。姬柳在一瞬间聚气于掌,一对血色纱手套外裹着成了形的罡气。她坐在原地,雪白的长发旗旌一样纷飞。
先杀右手方向,然后以那个人为盾格杀身后的人,阻挡上面的两个人,然后杀了左手方向的,最后一击起码要重创上面的两个人。
四个人都是毫无疑问的高手,这样拿着刀就砍了过来,姬柳纵然惊才绝艳,却也不敢有一点托大。
正当她手中的剑罡即将割向第一个目标时,身边忽然有一道青影扫至,姬柳上方的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被一对刀贯穿了身体,在她的手指触及右手畔的人之前,身后的刺客就被那道青影硬生生地扭断了拿刀的手臂。姬柳惊诧之间居然忘却了右手畔的人,剑风如遍山的松涛,已排山倒海地扫来,她出手如电,硬生生以掌力化开那一剑。当第二剑势如破竹而来之时,姬柳已然飞身掠向刺客的身后,未待刺客反手一刺,颈上只感冰冷,不自主地伏地倒下。
姬柳左手边的人使得是一根长鞭,青影略过的时候,长鞭犹如抽了筋斩了腰的长蛇,软绵绵地惟余破空一响,和他挣扎后的惨叫。
姬柳站在修罗场的中央,场中有人抱着残损的身躯□□,有人的血已淌成方圆的半丈,有人生死未卜不知情况。
闹剧,这就是一场闹剧,所有的死伤居然不是被刺杀的人造成的,所有的计划和承诺都是万劫不复之前华美的陈词。
最后倒下的刺客是执鞭的刺客,他此时一双腿血肉模糊,他手里的长鞭断成三节,整个手臂的关节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扭曲。
而创造了这场闹剧的人踢了他一脚,一口刀钉在他面前的地面上。俊美妖冶的男人口角躺着一道血迹,沿着他的下巴躺在胸口上。即使他雪亮的白衫上已经血水淋淋,姬柳依然能够看出这一道血是他自己的。三十年的顽疾,半生的重伤缠绵,依然没有绊住他的步伐。
怎样能做到天下第一刺客?不是最好的武功,而是最狠毒的手段,最出乎意料的阴谋。他不会一生都是那个古道热肠的嘴贱的小少年,在他们漫长的折磨里,他学会的是残忍,是自我牺牲,学会的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些是她送给他的成人礼。
如果你赢了这一仗,这些人的死因全部都会归咎在你的头上,如果你输了,我原本也会和正义厅撕破脸,那么一切都无所谓。如果你归顺,我们共同拿下整个武林,没有更好的了。反正不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在我的面前,但是你会遭到你曾为它付出一切的东西的最残酷的报应。
韩寻的青袍的边角滴答着更多隐藏起来的鲜血,他肩头的旧伤引发,鲜血好像一朵牡丹在他白底长衫上缓缓含苞绽放,他俊美沧桑的面孔带着三分凄厉七分诡异的笑容:“阿柳,此情此景,是你决断,还是东海买单?”
姬柳胸口气血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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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琼呢?”况宣卓问道。
况肃白道:“琼舵主忙于拦截东京城外和韩族追兵,想到此时掌门可能遭人埋伏,特来照应,不想以掌门身手,对付几个风霜杂兵绰绰有余,实在多虑。”
况宣卓叹息:“本以为换了条路可以保存体力杀进东京,还是防不了许多眼睛。到了这个时候,姬柳大概出城了吧?”
况肃白答道:“是。”
况宣卓微笑道:“韩寻离京也有些时日,说什么此时东京城里也是严阵以待准备打一场恶战。我们人手不齐全难免会多吃些亏。我原与况琼约得此处见面,如果现行难免错过,况琼事了定会赴约,我们不如等等。”
况肃白迟疑道:“掌门莫要说我没有忌讳,万一况琼带不来人了,那又如何是好?”
况宣卓淡淡道:“打道回府,我况族也不是卖给谁了,死的是我的兄弟,我比任何人都顾及这个。东京原本行动不大,我们只是在赌能不能除掉几个战将。”
况肃白冷冷地看了一眼白衣猎猎的韩岐杉,请示道:“掌门不处理这个人吗?等到到了京城,霜组副组长的处理定然宽大,何必留人卧榻之侧?”
况宣卓摇摇头:“整个东海都在被外人和自己人背叛。”
况肃白叹息:“您终究也是懂得的。”
况宣卓盘膝坐下,他平静地看着况族副掌门带来的属下自然而然地围着自己坐下,韩岐杉眼底的疑惑加重,拇指离刀不到三寸,他看着况肃白,他们拜的是同一个师父,人生的中也只有一段不长的时间没有交集。
是不是已经足够将一切改变。
夕阳渐渐酡红,像是要将人间所有的聚散悲欢像鲜血一样呈现。
这可能是最危险的时刻,况宣卓却感到孤独而苍凉。他终于缓缓开口:
“肃白,你等不及了吧。”
况肃白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微笑道:“掌门这话是什么意思?”
况宣卓道:“我和韩寻第一次谈判,唉,第一次追杀,我受得最重的那一刀,不是韩寻给的,不是韩霜韩不遇给的,是你给的。真不好意思,我偏偏记得。”
况肃白面色如常:“大战之际,掌门何必忙着试探我?”
况宣卓自说自话般,沉声道:“你劝我早些进军东京,出卖我临时的路线,你设法减少援兵与我回合,还暗示韩岐杉你们会既往不咎。肃白,我甚至赌了一次,在我养伤半个月,我一直让你如常出面一切况族事务,风平浪静得我都怀疑当初我看错了。但是今天,你做了同样的事情。你想如何?掌门?这个好办。还是你听信了韩族的细说,我在把况族卖给姬柳?”
“柳”字方落,四周的况族弟子已经起身拔刀,韩岐杉也长刀出鞘。
况宣卓感到这个世界的幽默之处,同况肃白前来的六个弟子其中是有人与他共同经历过第一次围剿的,那个时候他们以命相搏,将重伤的他送到无追杀的地方,当他拼命地赶回来,发现一半人已经成了尸体。他时常痛恨自己,这么多血性的生命以死亡的代价却换不来自己对韩寻的决绝。现在,他们的刀锋正对着他。而那个随时都会为生存倒戈的韩岐杉,却下意识地护在了他身旁。
况肃白安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师兄对姬掌门有情,我们一族都可以理解,但是也只能理解到这里。”
况宣卓看了一眼一脸“原来如此”表情的韩岐杉,无奈道:“肃白,你这个理由也太扯了,你要是就这点判断,回头我一定废了你这个副掌门。”
况肃白道:“师兄不承认也无所谓,但是这么多年,师兄里外不分我们有目共睹。姬族韩族争斗不止这一百余天,这么多年况族被夹在中间,而每次掌门都选择姬柳,到了今天外人怎么看况族,我们怎么看况族?况族是东海遍布最大的一派,不是谁的依附,谁的看门……之犬。”
况宣卓道:“我在为况族选择最好的路,韩寻的疯狂只能造就追随者的灭亡。”
况肃白激动道:“如果不能真正地独立存在,慢性死亡就是立毙当场。如果我们现在就宣告与韩族结盟,姬族开战,我们会少死很多人,我们可以重组东海,夺回况族的地位!”
况宣卓无奈透顶,我讨厌辩论,更讨厌对手有强大的辩论技巧。我跟谭秋声辩得一败涂地,被韩寻说得直想倒戈,被姬柳骂得狗血喷头,我现在还要跟你废话来废话去……于是他拎着怒龙千行,起身,环视。
周围的人,包括况肃白和韩岐杉,都不由倒退了一步。
十余斤重的铁鞭仿佛一根羽毛,无声地坠落到地上。
况宣卓扯开衣衫,所有匕首兵刃叮铃铃地掉了一地,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了他布满伤痕的胸膛。这是一个男性中近乎完美的上身,健硕的胸肌在夕阳下有着金铁般刚毅的轮廓,腹肌被匀称地分割成规整的八块,矫健的腰线,宽而厚的肩背,一双有力的手臂即使毫无敌意地松弛着,也展现出波折的流线和力量的美感。
韩岐杉咽了一口口水,视线不自然地望向况宣卓的下身,被他狠狠瞪了回去。
但是除了韩岐杉,没有人在欣赏那些美,他们的眼中布满的是那些他们熟悉的伤疤。这是这个身先士卒的掌门真刀实枪地为整个况族的贡献。为了这个门派,他舍弃了兄弟,压抑着尊严,几乎付出了所有他能给的一切。
所以,他不会为了一场冒险,或者一段情长,抛弃况族。
“没时间讨论立场了。”况宣卓道,“那就这样,如果在场的兄弟们觉得我况宣卓为况族选的路值得我以死相偿,那我愿以一死,换况族光辉的未来。”
况族子弟握着刀的手没有放下来,韩岐杉暗暗运作内力,刀气灵蛇般搅动着空气,一道锋锐的刀罡已经裹在了刀刃上,况宣卓伸手阻拦,缓缓摇摇头。
“你们付出良多。”况宣卓叹息道,“我没有资格向你们动手。”
我带着十个霜组成员和十六个韩族弟子出了东京城。
临行前我向韩不遇辞别,其实从职责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论起职位我是韩族的三常座,霜组组长,而他只是挂名的风组副组长,其他地位在韩族一律没有。但是我对他的尊重来自于对韩寻的尊重,来自于习武之人对高手的无条件崇拜。
韩不遇微微一笑,我猜不出他的意思。
忽然一柄短刀好像灵蛇出洞,“嗤”地撕碎了寂静。我的内心平静极了,拔刀,抵挡,划开劲气,完全用一个瞬间完成。等到我和韩不遇试探的一招拆完,我身后的韩族子弟才开始表示出惊讶。
“不错,路过洛阳,你居然没喝酒。”韩不遇看着面色平静的我,挑了挑眉。论武功,我逊于他,但是论速度,天下逊于我。我默默道:“师叔手下留情罢了。”
“霜丫头。”他笑道,“姬云朔不简单,姬柳更不简单,别像你那个头脑进水的爹,那几个莽撞的弟弟妹妹,一不小心死了。”
从我们离开那个翠竹环绕的小庄园,来到韩族阴暗残忍富丽堂皇的地宫后,韩不遇从来没有叫过我霜丫头。他比我只大了八岁,武功同我一样几乎是韩寻一手栽培。在这个东京,我,韩枫和义父失去了韩濯,韩桑,韩仪和韩柔。
韩仪触怒了朝廷重臣,犯下韩族的规矩,韩寻当时依然势孤,保不住他而被迫将他处死。韩桑年少气盛,不从安排独闯虎穴,最后惨遭凌迟杀害。阿柔是个内家天才,六寅剪络只是她小小的创意,她忍受不了已与她有婚约的韩桑的死亡,用一包廉价的□□结束她昂贵年轻的生命。韩濯对韩柔一往情深,在得知韩柔的死后不由万念俱灰,偏偏又报仇无门,远离中原七年音信全无。
刺客是不存在报仇这个概念的。一入生死门,生是幸运,死是归所。我沉沦随流,韩枫心思缜密,于是活下来的只有我们。我握紧了拳,脸上依然平静:“晚辈谨遵师叔教诲。”
我一直在失去,相濡以沫在漫长的消磨里相忘江湖,生死相许在无边的筛选中阴阳两隔。韩枫说得没错,我一次一次地原谅韩寻的恶行,却遗忘那些曾经痛彻骨髓的誓言。
我无法否认自己的自私和软弱,为了不背叛我自己的命,我去背叛了我的心。
所以直到今天,除了我自己的死亡,所有死亡都已经不陌生而无法接受。
时庆历五年十一月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