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二十四、倾城一舞(1 / 1)
三人均是一愣,怎么这个祁百川,现下还会出现在此处,并且还与枯禅大师结了这么大一个梁子?
但是三人已无暇再顾,因为三个人眼下心中与祁百川所想的一样,都想弄明白,这使白练的究竟是何方高人?他怎么能将一样柔绵绵的东西,舞得这般咄咄逼人?
循着祁百川身形闪动的方向望去,三人终于看清了来人。然而,所有人的表情却在看到那人的瞬间变得惊异无比。因为白练的尽头,分明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在舞。
但见她青丝轻挽,身段窈窕,长袖翩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一笑,眉细如黛,眼角如丝,双颊艳若桃红,宛如飞燕之柔、玉环之艳。这一舞柔媚动人,轻盈曼妙,如同洛神。
然而那跃动的舞姿间,却又恰到好处地夹着几分韧劲,若是仔细观察,其实还是能辨得清晰,这段舞分明包含着化柔为刚、刚柔并济的武学之道。
“这位姑娘方才的那一挥一带,未免也过于狠辣了一些。”姬羽凰从旁观察了许久后,方开口轻声道。
声音不大,然而寂静的花厅上却依旧听得清晰。
话语的余音还未散去,几根白练便如同听懂了姬羽凰的话似的,顿时懒懒地垂了下来。那女子停下舞蹈,端端伫立在那里,一抹浅笑显得更加清丽脱俗,似是不沾尘烟的画中仙子,便是那以美貌享誉整个西湖画舫的名妓,却也不若她这般风姿卓越。
“姬姑娘的目光真是如传说中一样敏锐独到,”女子的声音无比婉转轻柔,“飞镜这般舞弄,真是献丑了。”
姬羽凰一愣,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方竟然能如此顺顺当当地叫出自己的名字来,当即眉头紧锁,缄口不语。
飞镜嫣然一笑,眼眸流转,极尽风华。她轻启樱唇,细声慢道:
“我猜,姬姑娘一定很奇怪,飞镜如何会知道你的名字。但若姬姑娘仔细想想,一定便会立刻明白。”
“月下草仙,遥若惊鸿。衣香丽影,飞逝若梦,”沐青旋忽而开口,脸上挂着如平素般淡定的笑容,道,“姑娘应当便是地行门另一位座使。”
“什么座使不座使的,”祁百川闻言,立马勃然大怒,似乎是不满于几人自顾自地谈话,将他忽略在了一旁,“你没看到在下正要与这臭和尚一决高下么?”
“哼,”飞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即冷声道,“就凭你祁百川,难道也妄图想得到英雄大会的请柬?真是可笑。”
祁百川闻言怒意更炽:“老夫便是要得到又怎地?难道还怕了你一个女娃娃家?”
语毕,身子一弓,双臂忽然一抬,袖间飕地射出两根冷箭来。枯禅大师神情一紧,想要去拦,可是这一着速度实在太快,待到枯禅大师动手时,那两根冷箭已经如脱了弦的弓箭,飞一般地冲着飞镜而去了。
飞镜眼中寒意更甚,脸上也浮起了密实的杀意,只见白光蓦地一闪,众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她是如何出的手,那两根冷箭居然已在半空中被截下,尔后反过来向祁百川打去。可怜那毒藜门下还算得上一把好手的祁百川,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是怎么回事,两枚冷箭已经钉在了他的喉头。
祁百川眼睛一下睁得老大,里面流露出许多不甘、恐惧与不可思议。他想说话,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喉间只能发出“嗬嗬”的杂音,嘴里只能流出暗红的血液。他伸手过去,想要拔出插在喉头上的冷箭,然而也只是瞬间,那动作忽然停下来,接着,他的身子向后重重地摔下去,再也没有了生存的迹象。
“强弩之末,难怪毒藜门会如此轻而易举被挑掉。若是你师兄樊清亲自来,万事或许还有得商量。哼哼,”飞镜的目光如同利刃,嘴角隐隐挂着些阴戾, “还有人想要在此撒野么?”
那祁百川说起来还算是江湖上颇有名声的人物,却在顷刻间莫名其妙地丢了一条命,枯禅大师心头如何不惊。只见他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涩然道:
“贫僧自然是……咳咳……不敢……”
飞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把目光移回来,落到沐青旋身上,打量了片刻,又露出了甜美的笑,仿佛刚才举手杀人的事情不过是说说话那样简单:
“公子聪明,怎会猜到飞镜便是暗语中的‘若梦’?”
沐青旋虽然也是惊异于这女子的狠辣,表面上却依旧挂着笑容,道:
“第一,地行门下女子多藏于花街柳巷,在下身为五回门人,岂能不知;第二,方才祁百川与枯禅大师缠斗时,在下无意间瞧见了这花厅的名字,可是叫‘若梦厅’;其三,姑娘插在鬓上的那朵簪花,已经彻底泄露了你的身份。”
“哦?没想到沐公子心肠如此之细,飞镜竟然忘了,原来一朵簪花也会误了大事。”说罢,嘻嘻一笑,伸手便将簪花取了下来。
姬羽凰也是在此刻凝神细看,原来飞镜取下的那朵簪花,形状与地行门的纹印一模一样。
“夕颜公子将我们引来见飞镜姑娘是什么目的,还望姑娘告知。”沐青旋道。
飞镜笑道:“公子真是快言快语,不过飞镜要传达的讯息却与公子无关。”
沐青旋皱眉道:“那与谁有关?”
飞镜伸出手来指了指姬羽凰,道:“自然是姬姑娘,所以还得请姬姑娘移步。”
“沐兄得到了请柬,我们可以看,”南宫佩急道,“为何姬姑娘的事情,我们却不能听?”
飞镜不恼,只勾勒出一个狡黠的笑来:“沐公子的请柬里写了些什么,这位南宫公子知道么?”
“哎……”南宫佩跺了跺脚,像是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确不知道那封请柬的内容。一时之间,自己的言语占不了任何上风,南宫佩也只得乖乖地闭上了嘴。
“况且,第二个讯息,决不是普通人想知道就知道的,”语毕,飞镜语重心长地望了姬羽凰一眼,尔后梨涡隐现,道,“姬姑娘,请随我来吧。”
看着姬羽凰随飞镜上了楼,那鸨母方战战兢兢地从角落中出来,指挥着早已吓傻了的众人收拾残局,又让几个胆大的伙夫抬了祁百川的尸身到后园去挖了个坑,草草地掩埋掉。接着,才诚惶诚恐地招呼沐青旋、南宫佩与枯禅大师坐下,那举动与神色中,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光华?
三人刚围着圆桌坐定,沐青旋便对着枯禅大师恭敬地作了一礼道:
“晚辈沐青旋,早听过‘忤魔杖’枯禅大师的威名,今日得见,实乃晚辈之幸。”
枯禅大师也不回礼,只是苦苦笑道:“什么晚辈不晚辈,方才那女子……唉,洒家还妄称什么‘威名’!”
原来他尚还沉浸在方才祁百川被杀的情形之中。
沐青旋摇摇头,道:“一个人的声望却不是看他功夫如何,大师这般名满天下,自然比那飞镜姑娘更有资格参加三个月后在华山举行的英雄大会。”
“英雄大会?”南宫佩听到这四个字,忽而来了劲头,直瞪着沐青旋,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彩来。
沐青旋微微一笑,从怀内摸出那份请柬来,放在桌上,道:
“在下正要告诉南宫兄弟,三个月后华山的英雄大会,英雄汇集,南宫兄若是没甚要事,在下自然是希望南宫兄弟同去的。”
“当然要去,”南宫佩一拍桌子,大声道,“我早知道沐兄不是那飞镜姑娘所说的般,瞒着什么也不告诉我。”
沐青旋点点头,不置可否。哪知枯禅大师却发话了:
“小兄弟,你可知道参加英雄大会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么?”
“什么人物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南宫佩皱皱眉头,脸上略有些鄙夷。
“哼哼,”枯禅大师冷然道,“只怕此次英雄大会的目的不是如此简单!”
“大师所言极是,”沐青旋若有所思地接口道,“不知道这次英雄大会的请柬怎么会经手纪师弟交予在下,实在是蹊跷得很……”
“而且,洒家也听道上的朋友在说,虽然这次聚会称作武林大会,却没有邀请一些名门大派,然而像类似飞云帮、巫山派之类的小帮小派,却邀请了不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枯禅大师缓缓道。
“那些大帮大派显然是食古不化,”南宫佩笑着插口道,“我向来不大喜欢。”
沐青旋却郑重地摇摇头,道:
“依照大师所说,这英雄大会还真像是有什么图谋一样。”
“有没有图谋,”南宫佩拍着胸口道,“咱们去瞧了,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是啊,”沐青旋喃喃道,“也只能这样了。”
正是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关门的声音,接着楼梯上依次走下三个人来。第一个是那容色逼人的飞镜,后面跟着的是已经换回女装的姬羽凰,跟在姬羽凰后面还有一人,沐青旋与南宫佩抬头看时,同时失声叫了起来:
“珠儿——”
珠儿身体微微一颤,一对大眼转到沐青旋身上瞧了瞧,又转到南宫佩身上瞧了瞧,却只是点点头,不若平素那样灵动而活泼,相反地,此刻她的脸上,竟挂着晶莹的泪珠。
众人再将迟疑的目光转向姬羽凰,不由得又是一凛。但见她的眼眶竟然也变得通红,好似刚刚大哭了一场一般。便是此时,沐青旋与南宫佩意识到,原来平日里那个桀骜不驯的、看似高高在上的、洒脱的、甚至冷漠的姬羽凰,其实也与普通的女子没有什么两样,依然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姬姑娘……”沐青旋有些迟疑。
飞镜却微微颔首,止住了沐青旋询问的话头,道:
“第三个讯息,须得这位南宫公子去找海楼。”
“海楼是最后一个地行座使么?他现下在哪里?”南宫佩连珠炮似的发问。
飞镜只神秘地一笑,吟道:
“落花流水,杨柳捧心。玉钩夜悬,轻雨不息。”
南宫佩直勾勾地瞧着飞镜,过了许久,方叹了一口气,道:
“怎么又是一个哑谜!”
沐青旋却微微一笑,执手答礼道:
“多谢飞镜姑娘提点。”
飞镜点点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来:
“公子明白了?”
沐青旋眼珠子一转,反诘道:“姑娘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