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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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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星期一,终于上班了。

在多年的学生生涯和工作生涯中,我还是第一次用“终于”这个词来迎接星期一。

我原本以为,昨天晚上我跟宁悦分别之后,会想很多纠结很久,然后失眠,最终终究会睡着,但还是会有无休止的梦魇缠绕;但让我意外的是,我居然一回家就被困倦浓烈地冲击而来,然后倒头就睡,一夜无梦,一睁眼看到的就是中吴星期一让人蒙头转向的雾霾。

一出门就是空气中不知道是什么化学成分的浊气,像劣质香烟一样刺激着我的肺,却比香烟更加呛人。

我发现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你刻意遗忘,有时候一个很小的理由,哪怕是天气的转变,也会让你觉得昨天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

这是一件好事儿,因为这样就避免了我在臆想的“失恋”中痛苦很久;但它的后遗症则是,一份逐渐饱满的情感悸动被突然掏空所留下的空落和惆怅。

一进办公室门,钱小小就猛地扑了上来:“项经理今天好帅!”

“帅”这个字很少被钱小小用来形容我,准确地说,是第一次;诧异的同时,我不由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这才愕然察觉:原来昨晚回家之后我直接倒头就睡了,连澡都没洗,今天穿的这一身还是昨天跟宁悦约会时的“新衣服”?我居然这么邋里邋遢就来上班了?

我不敢相信这是我干的事儿,也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记忆“断片”的错觉。

“项经理,咖啡!”钱小小看我站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忙从身后递给我一个杯子。

“大早上的喝什么咖啡,我昨晚睡得很好。”我从她手中接过杯子,坐在办公桌前开了电脑。

“哪儿好了?你看你黑眼圈多严重!”

黑眼圈?我记得我昨晚很早就睡了啊。

但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缠:“周得金呢?又迟到了?”

“对了,我差点忘了!”钱小小拍了拍脑袋,“一大早就来了个人,说是找你的,在会议室,周得金给他烧水泡茶去了。”

“找我的?”我眼皮跳了跳,“为什么不让他进办公室,要把人领到会议室去?”

“我们也说了啊!”钱小小一脸的委屈样儿,“但他就是不肯在办公室等你,非要在会议室等你,这人麻烦着呢!”

我抿了口咖啡没说话:非要找个单独相处的地方,那就是私事儿,不想叫外人听到。私事?

“男的女的?”我突然问道。

“男的啊,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男的?我的心里有了丝丝失望。

也是,项墨啊项墨,你可别再自作多情了,昨晚她都没跟你多说什么,又怎么会今天来找你把事情说清楚呢?

走进会议室,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心底想摆脱的事情,似乎没那么容易摆脱。

但我没想到他真的会来,如果仅仅为了那个目的特地来找我一趟,又显得多此一举;但他既然来了,我也正好可以问问清楚。虽然我也明知道结果。

飞蛾扑火,我想到了这个词。

姚会德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项经理,你这个地方不好找啊,我可是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摸到这儿。”

我不动声色地把会议室的门关好,丢了根烟给他,客客气气地说:“会德,你又不是我客户,就不必叫我什么经理了,太扯淡了。刚上班你就到了,还找了一个小时,看来起了个大早,有事儿尽管说话。”

姚会德拖了张椅子让我坐下,又靠近我坐在我跟前,掏出打火机把两根烟点上:“项墨,说起来我们也好久不见了,大学里全班我就佩服你,有才有德,而且清心寡欲,跟个世外高人一样----”

“会德!”我摆摆手打断了他,“我又没死,给我瞎作什么总结---”

“不总结不行啊,哈哈!”姚会德夸张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亲热得我都看不下去,“老兄,我呢,也知道你是个淡泊的人,所以兄弟我才更加不好意思啊,有件事儿还得麻烦你。”

“那就直接说事。”我淡淡地说。

“是这样---”姚会德不自觉地把声音压低了两度,“昨天在电影院呢,你也见到了我女朋友---”

“于欣卉?”想到这个人,我就皱起了眉头。

“是啊是啊!”好在姚会德没注意到我的失态,继续用一种诉苦的口气说道,“项墨,你说说,于欣卉怎么样?”

“跟你很合适。”我斜了斜嘴,我平生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刻薄的话用不刻薄的方式表达出来。

“对啊!再合适不过了!”姚会德一拍大腿,“项墨,你也是农村出来的,但你还好,要才有才要相貌有相貌!你说说,就兄弟我这样的,找个媳妇儿容易吗?一旦遇到了就跟狗见着肉一样,死咬住也不能松口!但现在决定权不在兄弟我手上啊,人家家里要房子车子,兄弟我不松口有用吗?我也才毕业没几年,也怪我没有个有钱的爹妈,这不----”

“你要借钱?”我不想听他没完没了的废话了,“要多少?”

“不是钱的事儿,不是钱的事儿!”姚会德连连摇头,“你家里条件我知道,再说就算你工作几年有点积蓄兄弟我能要你的吗?你将来不也要娶媳妇儿吗?”

“那你究竟什么事呢?”我受不了姚会德这九曲十八弯的铺垫了,“直接说。”

“呐,是这样的--”姚会德大口喝了口茶,大约他也说累了,“这于欣卉啊,有个亲弟弟。大学时候尽贪玩了,结果毕业人家都拿到证了,他学分不够没拿到。家里人都急死啦,你说这没毕业证上哪儿找工作去啊?他父母也是农村的,没那么大能力,这但凡有个有钱或者当官的亲戚这事儿也就解决了,你说是不是?你说说,现在毕业了,整天闲在家里,总不能种地吧?再说他也是读书的,又没什么力气可卖!愁啊!但反过来说呢,要是我帮她家里把这事儿给解决了,那得露多大脸啊,她父母就算跟我要车要房,也会宽限宽限,你说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烟,终于在姚会德这弯弯绕绕的逻辑里理清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样吧。”我看着他紧张的脸,“我们部门还需要一个技术员,你可以让他先来我这边做。但我跟你说好了,他没文凭,只能说自己是大学生实习,拿实习工资,我可以拖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你们帮他买证也好,考一个鸡毛大学也好,我不管。”

“哎呀,兄弟就等你这句话呢,他文凭的事情我已经帮着张罗了,现在就只要把他找份工作就成!”姚会德紧紧握住我的手,“你这句话,比借给我个十万八万的都管用呢!”

“宁悦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他感谢的工夫,我突然开口问道。

姚会德显然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立刻又反应了过来,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尴尬,很是生动。

“直说,不要思考。”我猛抽一口烟,“你的性格我了解,来之前就准备好说辞了吧?”

“项墨---”姚会德咋了咋嘴,那为难的表情看得我很是恶心,“你跟那宁悦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有男朋友了?”我面无表情,问。

“有,千真万确,就在三天前,我和欣卉一起遇到的。”姚会德又来拍我的肩膀,“项墨,你可别犯傻啊,兄弟我劝你一句---”

“好了。”我站起身来,朝他笑笑,“我还有事,不留你了,让于欣卉的弟弟尽快来找我。”

说完,我转身开了门---

“项墨!宁悦的男朋友是有志,卢有志!”

“咳咳!”一口香烟狠狠窜入了我的肺,痛得我面色潮红,脑筋发酸。这是我从见到姚会德以来,第一次失态。

“你说什么?”我转过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是卢有志,这话我不可能瞎说!”姚会德首次露出了在我看来是诚恳的表情,“他们俩都承认的。有志说,宁悦是他女朋友。宁悦回应,有志是她男朋友,当着我和于欣卉的面说的。”

我脑中一片嗡鸣。

我不知道这一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原本定下的今日出行的工作计划又被我无限期地延后了。坐在靠近窗户的微弱阳光中,我不止一次拿起手机想拨打宁悦的电话,继而又在输入最后一个电话字符的时候放下了;我总算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很多剧情并不受你心情的控制,你的心情也并不受你意愿的控制;你觉得可以忘记的,未必能够忘的那么干净;你之前喜欢的,也没法在一夜之间形同路人。

虽然这回忆只有短短的一个星期。

或许时间也会随着人物和环境的改变而被拉长或者缩短,就好像有些人陪自己一生,回想起来不过一瞬;而有些人回眸一笑,你也能铭记一生。

真他娘的越来越矫情了。我暗暗骂着自己。

晚上,形单影只而又顾影自怜地回到公寓,屋中噼里啪啦的电脑声音总算把我错乱了一天的思绪稍稍安定了几分。有志已经回来了,正在房间内兴高采烈地打着游戏,他亢奋而潮红的脸、嘴中不停发出号令指挥队友,激动起来甚至手舞足蹈----

看着有志如此兴奋的模样,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很古的感觉,似乎有一口气被堵在了胸前,呼不出来,也吸不进去。

我掏出一根烟,背靠在有志的房门上,淡淡地看着有志打游戏,静静地抽着-----

直到香烟的火星烫到了手指,我才“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有志终于发现了我,转过头来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

“你入迷了,自然注意不到我。”我冷冷地说。

“光看有什么意思,来,一起打一局!”

“没兴致。”我一根烟抽完又接了一根,缓缓走到有志的面前站定。

有志的电脑屏幕被我挡住,顿时急了:“哎呀,你让让!”

“问你件事。”我直接一回手关掉了他的显示器。

有志终于感觉到了我情绪中的郑重,愣了愣:“你说。”

“你跟宁悦好上了?”我紧盯着他的眼睛。

他微微长大了嘴,眼皮迅速眨了两下,最后低下头默默点了两下:“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咬着牙问。

“你也没问---”

“你放屁!”这一句完全没经过思考,但立刻我又找到了掩饰的方向,“哪有同学同事谈恋爱了不请吃饭的,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大学时候的规矩?”

“哎呀---”他显然有些慌乱了,“这事儿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那就说一百句,我听着。”

有志挠了挠脑袋,支支吾吾地说道:“是这样的---我这不是想低调么----谈个恋爱算什么,什么时候结婚,那才算是靠谱了----”

“宁悦怎么说?”我下意识地问了个傻问题。

“什么?”有志疑惑了。

“那个---呃---”我突然尴尬地有些脸红,“你想低调,宁悦呢?你知道----女孩子一般很重视这种事情的---”

“我俩都是商量好了的。”有志想也不想张口就来,“现在属于地下工作时期,谁都不告诉。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么。”

我没话说了。

果然,项墨,这所有所有的一切,不全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爱情么?亏你还差一点就打电话给宁悦去要一个解释了,要是你真的那样做了,你就把小三的命给坐实了,现在就该去自挂东南枝!

心底一阵酸楚涌了上来,紧接着整个五脏六腑都酸得发痛----

你还好意思伤心?你又有什么资格伤心呢?!

我努力抑制着自己不流露出一点让人怀疑的表情,“平静”地道:“我懂了,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吃饭。”

然后,回了自己房间,把门紧紧地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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