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1 / 1)
一离开KTV我就清醒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醉过,只是由于迫切地渴望喝醉而产生的一种假醉的意识而已,这跟假孕属于同一道理。
回到公寓推开房门,里面一片黑暗空无一人,我心底一沉,看了看手表,正好凌晨十二点。顿时一股强烈的怒意从我的心底升腾而起,继而又像是喝了一大瓶生榨柠檬汁,灼人的酸味从胃部一直蔓延到喉咙,跑到卫生间干呕了两下后眼眶又开始胀痛了起来。
我猜,我的脸色一定扭曲到可怕。
从大学一年级到毕业,再到工作,我和有志先后成为了最好的同学、同事和室友。虽然几个月前我跳了槽,但我们俩仍然住在同一所公寓里,算是两个身在异乡的挚友相互照应。不同于我游戏人生的沉沦,有志一直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有志青年,大学时从不迟到早退,不谈恋爱不参加任何活动,年年拿特等奖学金。当然,我也有我的骄傲,所以作为至交,我衷心地为他在任何方面的成功感到欣慰和祝福,从没有过一星半点的嫉妒。
然而,此刻镜子中胀得通红的脸却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我一定是嫉妒得快要疯了!
不仅仅是因为求而不得的悲伤,更是因为,十二点了,他还没回来!有志从来就没有过迟于夜里十一点回来的经历,这次一定是玩疯了。和谁?
她。
一想到她,我的心里就是一团乱麻,心脏就好像被绳索捆扎,轻轻一拽就是一股酸痛。
这么深夜了,他们会在哪儿?有志今晚还回不回来了?如果不回来,他又在哪儿过夜?他们又在哪儿过夜?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并且不敢再猜测下去,慌慌张张中打碎了有志用来刷牙的玻璃杯。
失魂落魄地走到卧室里,打开灯,“吱”地一声鸣叫。
笼中的仓鼠果果仰起脖子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自顾自地踩着玩具滚轮滴溜溜地自我玩耍起来;鱼缸里的金鱼们似乎看出了我脸色不对,纷纷浮上水面,幸灾乐祸地看着主人的苦瓜脸;乌龟黑黑正在书架上不安分地爬行,此时俨然有从路遥向张爱玲进发的趋势。
屋中的一切让我悸动的心稍稍安稳了一点,遂把黑黑从书架上拿到缸里与小白团聚。然后抽出一本贾平凹的《秦腔》,坐在书桌前,点燃香烟,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第三根香烟抽完的时候,我看到了第二十页,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半;第七根香烟抽完的时候,我翻到了第三十八页,时间刚刚凌晨一点整。
贾平凹写的什么我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但胸口憋了半天的闷气终于有了爆发的势头,我霍地一声站起,把书重重地扔在桌上。金鱼们慌乱地搅起了一圈圈涟漪,果果以为我冲它发脾气,吓得立刻停止了顽皮,四脚朝天地躺在笼中不动装死。
当然这一切都与它们无关,我握紧手机看着有志的号码犹豫了片刻,然后就义无反顾地打了过去。
刚响了两声,不到五秒钟就通了。
“你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你要是不回来麻烦你提前说好不好?我哪儿知道你有没有带钥匙!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我不等有志说话,先大声呵斥,但心里却知道,这不过是做贼心虚、没话找话的色厉内荏。
意料中有志尴尬的声音并没有传来,而是一个清脆中带着欣喜味道的女声:“你是他的舍友吗?太好了!我刚刚还想打电话给强哥呢!你快告诉我你们住哪儿,我把他送回去,他喝醉了!”
是她!这声音早就映在我心里了!我心头一喜,但立刻又一阵气苦:居然一起喝酒喝到现在,疯得可以啊!继而又暗自脸红:你算老几啊?人家愿意喝到几点跟你有多大关系?最后又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没到夜不归宿的地步。
就在我心里一波三折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急切的声音又传来了:“你快点告诉我地址啊,我刚刚拦到一辆出租车!”
我突然间有些慌乱,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了起来:“那个---说不清楚,我把地址发到有志的手机上,你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忙慌不择路地挂了电话,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连忙掏出手机把地址通过短信发了出去。
此间过程,果果眯着小眼睛偷偷看了我一眼。
我一拍大腿,又暗自恼怒了起来:刚刚为什么要说发到有志的手机上呢?为什么不跟她要个号码,发到她的手机上呢?
一想到她马上就要到了,看着乱七八糟的卧室,我立刻又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起来:先是脏衣服统统丢进洗衣机,再把烟灰缸倒干净,把窗户打开,使屋子里刚刚弥漫的香烟味道消散掉。然后又整理书架,把关于厚黑学、成功学、卡耐基等等一切看上去不那么有层次有内涵的书通通收起来;又把莫言、贾平凹和陈忠实等等靠后,因为我不想让她看起来那么乡土;金庸古龙当然不能往上摆,一看就有一股子莽夫劲儿;然而面对钱钟书和村上春树我又犯了难,因为虽然有了品味,但似乎又有点故作深沉----最后无奈之下,只能放了本厚厚的圣经在最前排----
搞完这一切,我又跌跌撞撞地去洗手间把头发理理顺,把衣领弄弄整齐。
刚刚弄好,敲门声就响了;与此同时,果果发出了一声尖叫。
“闭嘴!”我两大步跨进卧室,冲着果果瞪眼,“不是看你长得可爱,或许能讨女孩子喜欢,我刚刚就把你藏起来了!人家来了,你千万别瞎叫唤吓着人家!”
果果瞥了我一眼,然后抱着颗玉米使劲地啃了起来。
我稳了稳心神,然后郑重其事地去开门。
一开门,我心里一喜,但紧接着又一黯:的确是她,白皙的脸上透着一丝红润,微喘的模样更加让人沉沦。不过,她身边还有有志。有志醉了,正不省人事地俯在她的肩膀上,嘴角还带着一丝明显的幸福微笑。那画面,是那样的岁月静好。
我突然间明白了。
我突然间明白,我所有的行为都不过是在一厢情愿的YY,自己做的一切一切都毫无意义;她不会去看你的房间有多整洁;她不会去留心你看什么样的书,不会去猜测你是什么样的人;她不会在意你的仓鼠有多么地可爱,就算在意了,也是仓鼠,而不是你。
我突然间明白,我不过是一个活在空想世界里的小丑,永远只存在于舞台上最不起眼的角落。有一颗陪伴她的心,却没有主角的命。
况且,她现在是有志的女朋友;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的女朋友。我的一切努力甚至遐想,都只能存在于一个不道德的虚伪世界里。
“呀!”她一声惊呼打断了我颓丧地沉思,“原来是你!你跟他是室友吗?”
“嗯。”我克制着自己出现任何表情,“你是亲自送他进房还是交给我?”
她愣了一下,我已经拉过了有志。
“我---”她看了看有志,又向屋内望了一下,还想说些什么。
我心里一阵愠怒:难道还想留在这里过夜不成?
“今天太晚了,就不请你进来坐了,等有志清醒的时候,有的是机会,对吧?”我很客气地说,然后又故意用玩笑的口吻道,“我可不会每天都等到这个时候,以后你们再出这种状况,可要自己想办法了。”
“啊?!”她皱了皱眉头,显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看着她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模样,我实在没有定力再去抵挡。所以只能匆忙间道了声再见,故作镇定地关上了门。
把有志拖到他的卧室再扔在床上,我回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抽了自己一巴掌:项墨,你什么时候变得一点风度都没了?
果果睁大眼睛看着我。
“果果--”我心头一扎,痛得快要窒息。
“吱---”果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