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4章:再见丹旸(1 / 1)
当空飘着几片浮云,昏黄的月亮半掩进云后。
灵绾出了苏府,并不急着回去,这些天墨华总是异常忙碌,每天都是很早就出门,很晚才回来,也不知到在忙些什么。她独自一人晃晃悠悠地走在小道上,时辰尚早,许多店铺大开着,生意红火。灵绾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玉箫,走走停停,“嗒”!转动的玉箫陡然停在指尖,她偏首看到一家酒馆,眼睛眯了眯,背着双手径直走进去。
殷勤的店小二立马迎上来,凭他多年识人经验来看,眼前的这位蓝衣公子气质不俗,灵妙动人,定非等闲之人。
灵绾扬了扬手里的玉箫:“找人。”打发了店小二,抬脚往一处靠窗的位置走去,顿住,抬箫叩了叩桌面,引得凭窗望月的华服公子回过头来,他的脸色是近乎病态的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一双眼睛黯淡无光,像是没睡醒的样子,但好在一张面皮长得还算不赖,倒是可以让灵绾忍耐一时同他拼桌。
“在下同公子相识?”他的嗓音略带沙哑,脖颈处有一圈已经转为深紫色的勒痕。
灵绾笑了笑:“不相识,我看公子一人在此独饮实在冷清,不知公子是否介意与我同桌,恰好我也是孤身一人。”顿了顿,“公子是在等什么人吗?”心中却有些惊疑,这人明明已死多时,为何还能行走于人界,且肉身毫无腐败的迹象,压根嗅不到一丝尸臭味,她反倒闻到了类似冷梅的香味。
华服公子应道:“公子请便。”
灵绾在那人的对面入座,伸手取杯盏,只听那人开口道:“在下慕凡白,公子是来收我的?”
手一顿,灵绾掩下心头的讶意,淡然地收回手替自己倒上一盏茶:“你这话说得好像一直在等人收了你一样,难得的是你竟然知道自己是个死人。因为,”她啜了口茶,用高深莫测的口吻说道,“你确实跟活着的人没什么两样,除了无须再进食五谷。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在支配着你?”
华服公子单肘撑在窗沿上,支着额,淡淡开口,言语间竟多了层嘲讽:“公子看不透吗?在下的身体内藏着另一个灵魂,破碎的,尚未完全苏醒的灵魂。”嘴角一挑,眼尾划过几缕血丝,“连敌人的深浅尚没有看透,就这样冒然地坐下来,是不是……太不小心了?”
灵绾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玉箫:“魔?”
慕凡白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甚在意地道:“别紧张,在下的目标不是公子,不过,公子倒是可以留下来看一场好戏。”眸光转向酒馆门口,挑起一抹兴味,“来了。”
灵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愣了愣,向他们走过来的高个子小白脸儿有点眼熟啊?正当她晃神间,穿着银色道袍的小白脸儿已经走至他们中间,灵绾看到他背后背着的拂尘,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九日前被怨鬼压在身下,险些被吃掉的小道士!好像是叫什么丹旸的,难得她还记得。
灵绾张了张口,他一记冷嗖嗖的目光扫过来,她立马闭了嘴,总觉得他周身的气场同初次相见之时不一样了。
丹旸淡漠的目光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转向一旁,不卑不亢地道:“七师兄。”
灵绾哽了口唾沫:“你也是茅山道士?”
慕凡白冲她讳莫如深地一笑,眼底又是一片死灰:“不像?”又对丹旸道,“既然你还愿唤我一声‘师兄’,那便再陪我喝一杯。”说着,他提起酒壶倒了杯酒递到丹旸面前,“我尝不出这酒的味道了,你帮我尝尝,滋味比起师父亲手酿造的酒来差了多少。”
丹旸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他的身体在颤抖,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啪”!
清脆的一声响,他决绝地打开慕凡白的手,酒杯脱手,和着清泠的酒水摔了个四分五裂,碎裂的响声里落下他悲愤激动的声音:“你不配提师父,你杀了她!”
这边的动静压住了酒馆内的喧闹,一时鸦雀无声。
“杀……杀人了!”不知是谁尖叫一声,大家纷纷往外涌去,店小二同掌柜的亦被丹旸所说的“你杀了她”唬住,躲在柜台后抱作一团。只怪当今世道太不安稳了,接二连三地发生诡异事件,大家终日提心吊胆,惶惶度日,小心脏经不起吓啊。
慕凡白收回僵在半空的手,重新拿了只杯子给自己添了杯。灵绾本想提醒他以他现在的身体吃东西,东西会堆积在他的肚子里腐坏掉,但看到他稍显落寞的神色就没有出声,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他盯着已空的杯子,用没什么情绪的口吻道:“她想杀你,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你是我的。”
灵绾心里“咯噔”了一下,得,又是一对断袖。
慕凡白问丹旸:“你是来杀我的?”顿了顿,“你杀不了我,就如同我摆脱不了你一样。”
丹旸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下颔紧绷,灵绾能感觉到他的愤怒,近乎无可奈何的愤怒。他突然单手捂住右眼,脸部肌肉在颤抖,嫌恶地吐出两个字:“怪物。”
“呵。”短促的冷笑。
眼前一花,丹旸双手扯住慕凡白的衣领,将他更拉近了自己一些,两人面对着面,他恶狠狠地质问:“你明知道师父她……有多小心翼翼地珍视着你。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偏护着你,不管你做的事情有多过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她?说啊!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慕凡白面色不变地盯着他的双眼,无动于衷地道:“她想杀你,仅这一条,她就该死。”
“疯了,你真是疯了……”他松开他,后退了数步,直到后背撞上桌子,手向后撑在桌子上,“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师父,若不是师父,我怕是早就死了。我的命她要便要了罢,本就是我欠着的,可这同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突然叫起来,抽出拂尘发了疯一样地向他扑过来,完全没有动用法术地横冲直撞,灵绾只觉桌子猛地一震,她迅速跳开,桌子一分为二,锅碗瓢盆砸了一地,一片狼藉中丹旸被慕凡白制住双手反剪到背后趴在地上,而慕凡白跨坐在他背上,一张死人脸上撑不起多少表情:“你是我的东西,她一介凡人竟敢觊觎,妄图长生不死,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多少能耐。她珍视我?呵,她不过是还没想通透怎么利用好我这副身躯里的残魂罢了。”
丹旸挣脱不了慕凡白的桎梏,梗着脖子叫嚷:“你在胡说什么!?”
“听不明白?”慕凡白在他再度用力反抗他之前松开了他,身子往后一倾,轻易抓住他横扫过来的拂尘,“放纵太久性子也野了。”
灵绾在一旁看得满头雾水,用力专研他们之间的弯弯道道,愣是没理出一个头绪来,慕凡白突然把目光睇向她,冷冷的,毫无温度,看得她心头一跳,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依稀在哪里见过,不等她细想,平地刮起一阵狂风,刮得她眼睛都睁不开,等看清眼前景象时,早已是人去楼空。
灵绾也终于想起她是在哪里见过那一双眼睛了。
慕凡白就是三月前在小树林里同艳鬼苟合的人!不,更加确切地来说应该是魔尊!那件事情最终以他吞噬了艳鬼为结局。
墨华说双修可让两人道行同进,亦可让一人吸纳另一人的所有修为。
她刚刚居然跟那样一个可怕的家伙同桌,现在想起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