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夜战(1 / 1)
第三日,人们就发生了分歧,史袭英认定要往一个方向继续走才能走出怪石岭,而方玉堂和寻伯尽觉得还是沿河走才能找到尽头。
“你怎知河的尽头不是条瀑布呢?你们要怎么办?”史袭英不愧的当过大锅头的人,说起话来,不容人置疑。
“你又怎知你们不是一直在原地兜圈子呢?”寻伯尽反问道。
但显然,孤山荒野中,两帮人此时是不适宜分开走的。
最后是方玉堂他们妥协了:“那只今明两日,若是还没有走出林子的兆头,就沿河走。”
如此说定,走了一日,望望没完没了的巨树,自然还是没有走出去。
夜里,众人围着火堆商讨计划,才歇下。寻伯尽越睡越冷,感到鼻尖有些许凉意,有人推了推他:“别睡了,下雪了。”是方玉堂的声音。
寻伯尽睁开眼,果不其然,地上已经洒下了薄薄一层雪,雪粒子很大,看样子不一会儿就能下很厚了。
“真的是雪啊。”鸢萝也醒过来,伸出手去接落在手心的雪粒子。
“穿好,别着凉,我去拾些干柴,火要灭了。”
大家伙都起来了,不敢再睡下去。寻伯尽想找个人一起去捡柴,扫了一眼,却恍惚发现,史袭英不见了。
这林子不比在马帮那会儿,没有人敢孤身一人离开开亮(即指宿营)的地方。更何况老练的史大锅头呢,他更不会冒这个险。
寻伯尽皱了皱眉头,叫今晚守夜的阿空一起去捡柴了。
边捡,寻伯尽状似无意的问:“起来没见你们大锅头啊。”
阿空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含糊道:“是吗?大概解手去了吧。”
寻伯尽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是守夜的时候偷了懒,也没点破。
正捡着柴,忽见一个人影急急往这面走,寻伯尽大声问:“谁!”
那人影猛然就顿住了,必是没料到这面有人,顿了顿,才笑着走过来:“我当是谁,原来是寻兄弟和阿空啊,捡柴呢?”
魁梧的身形,是史袭英没错了。寻伯尽没笑,史袭英笑着笑着就有些尴尬了。
“史锅头去哪了?”寻伯尽问。
“啊,看见有山鸡过去,就寻思抓一只给兄弟们解解馋,越追越远……”
阿空尴尬的咳了一声。
“山鸡呢?”寻伯尽看了他一眼,继续问。
“唉,这里的山鸡也不同寻常,跑了。”史袭英看着还是笑呵呵的,眼神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骘。
“有什么样的山鸡能逃脱史锅头的手掌,看来确实是不同寻常啊。”寻伯尽了然的点点头,话中却别有深意,“史锅头可要注意自己安危,做什么好歹也要再叫一个人吧。”
“是了,寻兄弟说的是。”史袭英咧着嘴,眼中却分明没半点笑意。
众人一夜都没睡,围着火堆,也不像寻伯尽第一日进马帮那样热闹轻松。
白日还是跟着史袭英往“南”走,下了没了脚的大雪,路难走的很,又怕骡马蹄子打滑摔倒。小心翼翼,也没走出多远。
夜里,寻伯尽佯装睡熟,一直到他抵不住困意要睡过去时,听见史袭英悉悉索索小声地起来了。
守夜那人烤着火,小声问:“大锅头,怎么,睡不着?”
史袭英可能是摇了摇头,拍了拍那人肩膀。
史袭英走后,寻伯尽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伸手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清醒了些,坐起来,发现守夜的人居然已经抱着膝盖,迷迷糊糊了,但也就一怔愣,发现寻伯尽起身了,忙抬起头:“寻兄弟也睡不着啊?”
寻伯尽觉得这异香有问题,摸摸三骡阿谷,阿谷背上的货物都还在,只是轻了许多,不禁皱起眉来:“你打起精神来,要是困,就叫人换换。”然后去拍方玉堂,方玉堂一向最是警惕,今日却睡的很熟,寻伯尽摇了他好一会儿才醒来。
“我竟然睡的这么熟?”方玉堂摸摸自己额头,暗自纳闷。
寻伯尽不欲再多言,只道:“你在这守着,看好鸢萝。”
白日里寻伯尽已经和方玉堂,商量过史袭英的奇怪行径了,寻伯尽负责查探,方玉堂守着马帮和鸢萝。
寻伯尽说完就往林子里,悄悄跟着史袭英。
寻伯尽的轻功,当世一绝,虽夸张不到踏雪无痕,但悄无声息地跟踪一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今夜月色清晰,映着地上的雪,把林间照的亮亮的。一路跟着,史袭英肩上背着个褡裢,似乎还挺沉。走着走着,竟然发现史袭英来到了河岸边,沿着河水的出处源头,向上走。
寻伯尽心里纳闷,明明白日里不让我们走河岸,如今自己夜里却鬼鬼祟祟来到这里。今天到要看看你搞的什么鬼?
史袭英忽然顿住步子,毫无预兆地猛然回头,寻伯尽立刻往巨大的树干后面缩了缩,等没了动静,寻伯尽再探头时,竟然已经没了史袭英的身影。
寻伯尽屏住呼吸,没敢露出声色,他一回头。
果然,“寻兄弟这是做什么呢?”史袭英如鬼魅般,已然站在他身后。
寻伯尽不动神色地退开些:“月色这么好,出来赏个月,散个步,怎么?史锅头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也和寻某一样,有这般的雅兴?”不着边际的说,悄悄戒备着。
史袭英裂开大嘴一笑,有白雪的反光下,显得极其可怖:“当然是了——”
“是”字还没说完,电光火石间,史袭英就猛然冲出一把小刀,寻伯尽只觉寒光一闪,迅速向后一跃,堪堪躲过这一暗器。
寻伯尽没想到史袭英会如此阴狠,现下已经撕破脸皮,他只恨自己托大,没有带上自己的刀,出手也丝毫不留情。
史袭英见他躲过匕首,二话不说,迅速一收,哗啦一声抽出腰间坝子刀,照着寻伯尽头顶砍来。
寻伯尽没有武器傍身,灵敏地一侧身避让开,向后挥臂一拳,砸在史袭英肩上。史袭英闷哼一声,刀锋一转,照着寻伯尽腰身划开,寻伯尽身旁是可五六人合抱的大树,避无可避,一脚踏在树干上,借力腾空而起,在史袭英头顶一个跟头翻过,稳稳站在了史袭英背后。
同时反手一拉史袭英肩上的褡裢,史袭英脚下一个不稳,顺着力道朝后栽倒。
寻伯尽夺过褡裢,入手颇沉,还没来得及看里面是和物件,史袭英一个弹跳已经站了起来。
“把东西放下!”史袭英咬着牙,发狠道,嗓音低沉,显然对寻伯尽已经动了杀机。
“看来玉堂猜的没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行啊。”寻伯尽感叹。
“你们早就怀疑我了!呀!”史袭英坝子刀虎虎生威。
寻伯尽忽然一指史袭英背后,大叫:“玉堂!”史袭英连忙就地一滚,闪向旁边,再回头,哪里有玉堂的身影。狠狠咒骂一声,寻伯尽早就足下发力,背着褡裢疾步向开亮处奔去,他没了武器,动起真的,颇吃亏。
史袭英哪里肯放他回去,也狂追上去,却难有寻伯尽脚下的俊功夫。
这段距离也不近,史袭英却怎么也追不上寻伯尽,眼看着他就要回到开亮处了。一咬牙,也不敢再追了,忙掉头跑开了。
寻伯尽一边跑一边喊:“玉堂!玉堂!快追!快追史袭英!别让他跑了!”一路喊回去。方玉堂听见动静,几步赶出来,扶住他:“怎么了?”
寻伯尽回头看看,有些喘息地摇摇头:“唉,让他跑掉了!”
烤着猎猎的火苗,鸢萝把黑裘衣披在寻伯尽身上,眼里透着浓浓的担忧。
寻伯尽接过来,又给鸢萝穿上:“我好得很,你穿。”
“寻兄弟?当真有这回事?”马帮的阿空喏喏地问。
“证据不都在这里了吗?”方玉堂把皮褡裢里的东西都倒在地上,赫然是拳头大小的十八尊玉佛,油润通亮,雕工精湛,眼见便是不凡之物。
“大家今日睡的如此深熟,可有人闻到了一种异香?”方玉堂问。
今晚守夜的人左右看看,迟疑地道:“我闻到了。”
“还有我。”阿空也道。
“你们在搞什么鬼?大锅头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你们究竟对大锅头做了什么?我们要亲自问问大锅头!”马帮的兄弟显然不信。
“信不信随你们,事实就是这样,你们的大锅头黑了心,背地里做这种勾当,那帮土匪就是冲着这些宝贝来的,马帮才招来杀身之祸的。他还对所有人用了醉顏香,现在一定沿着河流上溯,要找到逃出怪石林的方法了。”寻伯尽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跟了大锅头快五年了,我知道大锅头人有时阴戾了些,但我们毕竟兄弟一场,我大胡子是怎么也不相信他有什么理由独自逃生的。”大胡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全是沉痛之色。
看样子,方玉堂绝对不是唯一一个早就怀疑史袭英的人,众人心中都是各有计较,只是没人点破,而马帮也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样凝聚。
这些日子的突然横祸,已经让原本健壮的汉子们都疲惫不堪,现在的他们,不堪一击,没有主心骨,就没有了方向,没有了主意。
现在史袭英不知所踪,大胡子是马帮的二锅头,赶马人自然都看大胡子的言行了,他的表态就是所有赶马人的态度。看到大胡子沉痛的神情,赶马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沉默下来了。
“咦?”方玉堂又翻了翻褡裢,竟然在夹层中找出一张薄薄的皮卷,他展开一看,是一幅地图。
众人都围上来看:“这图纸是画的哪里啊?”
“这是……怪石林!”有人认出来。
“是啊,是怪石林,这边不是莽归山吗?这有一条河……”人们渐渐认出地图上的图标,“那这个红圈画住的是什么?”
图上在两山之间,有一个峡谷,正在河流上游,独独用红笔圈住了。
“这是莽归山,这是……”方玉堂皱起眉看了良久,叹了口气,“这个地方我好像认识。”
“啊?你来过这里?”寻伯尽来了兴趣。方玉堂整日游山玩水,还有什么地方他没见识过。
“这个,是桃仙谷。”方玉堂淡淡的说,看不出有什么神色变化,但寻伯尽就是觉得他提到这个名字,并不寻常。
“哪个桃仙谷?”有人问。
“世间还有两个桃仙谷不成,当然是那个远负盛名、聚宝无数的桃仙谷了!”大胡子摇摇头,“想不到世上真有桃仙谷的存在,我只听江湖流传,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却可惜并未有一人亲眼见过这个地方。”
“这个传说流传了几百年,据说,桃花谷有金银宝玉数不胜数,地上随便捡一个石头都是世间千金难求的珍品。”一个红皮肤的汉子说,眼里不自觉透出贪婪的神色,“方大侠说认识此处,可是亲眼见过里面何种情境?”
众人被他一说,都来了兴致,忙看向方玉堂。
方玉堂背着双手,面容平淡,拿着折扇抵了抵后背:“我去过桃仙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