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1 / 1）
傀儡门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存在，门内所制造的人偶犹如活物，不少江湖门派趋之如骛，一掷千金，只为得到一个傀儡。十年前，不少傀儡莫名被丢弃黑枫林外，残缺的肢体散布山间小路上，断裂的手臂没有血液，空洞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天际，没有人在意，慢慢地被尘土覆盖，傀儡门不知为何一夜间覆灭，门中人不见踪影，江湖传言傀儡门遭到邪物弑杀，惨遭灭门，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红瑶姐姐，门主又闭关了吗？”一个灵动的小丫头，嘟着红润的唇看着我。
“是啊，你莫要调皮，门主此次正是关键的时候。”我爱怜地抚摸她的头，她有些不高兴，鼓着腮帮子，跑了出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我转眼看向身后的屋子，漆黑一片，不见光影，叹了口气，分离箩筐中的药材，让它们充分吸收阳光的照射。
初来此地，我迷失在林子中，找不到方向，心中不知骂了几回烜珩，我开始辨别方向，烜珩送我到此，那西珏的前世定也在不远的地方，我借着月光，在林子中漫无目的地走，脚下似乎踩到什么东西，有些柔软，我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手，我的左脚正踩在那手掌上，我立刻抬腿，细细看去，周围竟散乱着不少手臂，在月夜下，是那样的可怖，我想起了上古战场，尸横遍野，难道此处经历过恶战。
“站住，你是谁？”一支长剑搭在我肩膀上，离我的动脉不过一寸的距离。
“抱歉，我迷路了。”我定下心神，对身后的人说，手中悄悄寂出莫寻剑。
“迷路？真是笑话，你也看到，这些就是迷路人的下场，你也想如此吗？”那柄剑慢慢靠近，我举起莫寻剑，一个转身，挡住他的剑，溅起一朵火花。
“还会功夫，你究竟是谁，不说，我就让你再也说不出话。”男子站在离我不过三步距离，剑尖对着我，一身黑衣，剑眉怒目，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我隐在树影下，因而他瞧不清我的面容。
“你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拿剑指人，如此无礼，我来此不过是为寻人，意外迷失在这林中，就算你十恶不赦，也不能滥杀无辜吧。”我紧握手中的莫寻剑，只要他一动，我便迎战。
“喂，七刹，你别吓她了，瞧你那样，我们弥月谷好久没有生人来了，还是个会武功的姐姐，姐姐，你别怕，他只不过是唬你的。”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子挡住我们中间，满脸笑意，跑到我身边，小手牵起我的手。
“是吗，谢谢你。”我俯身，大量这个身量还不及我腰间的女孩，收起手中的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姐姐，你好美，可是，你不晕吗？”小女孩张开大大的笑颜，纯真地看着我。
“晕？好像是有点，你……”我眼前开始模糊，小女孩也变成了无数个身影，慢慢昏倒在地，晕倒前我听到那小女孩说。
“七刹，她晕了，抗回去，剥了皮，正好敷在我那人偶上。”
“啊。”不知昏睡了多久，我睁开眼，摸着身上的皮肤，还好没事，想我红瑶，活了4000年的妖，竟败在一个小丫头手中，我有些懊恼。
“放心，你没事。”一声清冷的嗓音在房中响起，我才大量起来，我躺在木质的床上，柔软的杯子，有些温暖，房间只有桌椅和屏风，没有其他装饰，有些单调，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到我面前，是林中的男子，好像叫七刹，他低头仔仔细细打量我，冰冷地气息喷在我脸上，我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我升起一股寒意，我后退，紧贴着墙壁。
“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七刹起身，好笑地看着我。“你这张脸倒是能骗人，不管你说的谎是真是假，你记住，别出这个院子，否则，你就会变成林中那些残肢。”七刹凶狠地瞪了我一眼，和衣躺在我身边，我惊恐地看着他。
“你，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七刹闭了眼，一动不动。
“那我去别的房间。”我抱着床上的被子，这里总不能只有一个房间吧，正准备越过他爬下床，却被揪住了衣服，我半腾空伏在他的身上，他的手扯着我的衣袖，我有些尴尬。
“隔壁全是新鲜的尸体，你若能找到一处落脚就去吧。”七刹睁开眼，看着上面的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尸体，哈哈，本姑娘，最喜欢和尸体睡觉了，啊，对，对不起。”我一激动，一屁股坐在他的肚腹上，我尴尬的起身，他顺势将我扯到一边，我跌在床的里侧。
“别闹，快睡，我若睡眠不足，指不定会做什么事。”七刹恼怒地看了我一眼，翻了个身，给了我个背影，有那么一瞬，我觉得他有些熟悉，可是那面容，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能与之重合，我嘟起嘴，抱着被子，贴在墙上，跟他拉开距离，中间隔着一条小小的鸿沟。
月光下七刹露出一抹笑意，我模模糊糊似乎听到他说了“小玥”，我敌不过周公的召唤，竟与一个陌生的凡人睡在一个床上，要让西珏知道了，定暴跳如雷。
我睁开眼，身边已经无人，整齐的床单，好像我昨日是一场梦，门外似乎有交谈声，我轻步过去，耳朵贴在门上。
“七刹，那女子长真的很像玥姐姐的画像，我绝对不会看错的。”
“小噬，千万别在门主面前提起。”
“嗖”“啊，你，你想杀了我吗？”一支飞镖从门外飞进，擦过我的发梢，盯在床板上，我咋咋忽忽打开门，七刹还保持着扔飞镖的姿势。
“谁让你偷听。”七刹拍拍手，气定神闲地说。
“偷听？我那是偷听么，明明是光明正大地听，你们在这门前交谈，不就是让任何人都能听的吗？”我插着腰，死皮赖脸地说。
“你这人比小雅还赖皮，哪有点玥姐姐的样子。”女孩梳着羊角辫，圆圆的小脸，圆圆的眼睛滴溜打转。
“嗯哼。”七刹瞪了她一眼，她立刻闭嘴。
“什么玥姐姐，对了，就是你这个小丫头，害我昨天昏倒的，你说，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轻松地提起那小丫头，愤怒地看着她。
“你放开我，我才不是什么小丫头，我叫小噬，昨天是你蠢笨，才会轻易相信人，门主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你不知道吗？”小噬抓着我的手不停挣扎，准备张开嘴咬我，我朝她灿烂一笑，她看呆了，嘴张着，我一松手，她跌在地上，她恼怒地看着我，捂着屁股，呲牙利嘴。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你不知道吗？”我将话还给了她，露出大大的笑颜，这小丫头还真是可爱，与孟冽沉稳的性格有很大反差，孟冽，哎，我都不曾看到他长大，我抬眼，七刹竟愣愣地看着我，那表情，说不清。
“咳咳，小噬，去林子把晒好的残肢拿回来，我去准备早饭。”七刹尴尬地咳嗽，小噬瞪了我一眼，跑了出去。
“别出这院子。”七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关上院子的门，似生怕我跑出去连累他，我摇了摇头，仔细观察这院子。
小小的院落，灰色的围墙，密不透风，像一座密闭的监狱，院子东南方有一颗硕大的梧桐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树下有一个石桌和四只石凳，这些恐怕是院子中的唯一装饰吧，院落中有三间房，中间那间是七刹的房间，旁边两间蒙着黑布，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还煞有其事的落了锁，我的好奇心被勾起，可是没了仙术的我，又不能穿墙进去，只能在门外张望，无奈什么都看不见，我只好放弃，我坐在石凳上，揪梧桐叶，等了许久也不见七刹或者那个小噬回来，实在无聊得紧。
“咦，该死的七刹，竟落了锁，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又不是牢犯，哼，以为锁了，本姑娘就出不去了？呵呵。”我看了眼围墙的高度，后退几步，跑步一跃，飞身落在围墙上，正准备跳下时，院门突然打开，七刹扛着白花花的手臂，面色不详，看着站在围墙上的我。
“呵呵，你回来了，我上来试试看，这围墙结不结实。”
“哦？结果呢？”七刹扛着手臂，挑眉走到围墙边，那手臂的指甲上还涂着红色的蔻丹。
“很结实，哈哈。”我慢悠悠从围墙上跳下来，一脸讨好看着七刹。
“这围墙能承受你的重量，相信应该很结实。”七刹腹黑地看着我，转身，那画着蔻丹的手一甩，我险险避开，才没被那尖利的指甲划破脸，我看到手臂断裂处，竟是一块铁片，这手臂上也没有血迹。
“喂，你这手臂哪里来的？”我跟在七刹后面追问。
“那夜你不是看到了么。”七刹突然转身，我差点又和那手臂亲密接触，脸上挂着阴测测的表情。
“少吓唬我，哪有凡人的手臂里镶铁片的？”
“哦？原来你知道，你究竟是谁？谁派你来的？”七刹丢下手臂，冰凉的手指扼住我的颈脖，不带一丝感情。
“咳咳，我是，被你们抓来的，好么？”我用力敲打他如铁的手。
“也是。”七刹放开了我，我似乎看到他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他拿起地上的手臂，细心拍去上面的灰尘，又扛着肩膀上，往左边的小黑屋走去，他利索地打开门上我锁，我透过他的身子想看里面的情况，他似乎觉察到，转身，瞪了我一眼，从怀中拿出一个白布包着的东西，扔给我。
“这什么？恩？包子？唔，没肉馅的。”我打开，是白花花的包子，我大口咬下，是个白馒头，我委屈地看着七刹。
“不吃就扔了吧，还有，不许出这个院子，你若出去了，我就让你和它作伴。”七刹举着那白花花的手臂警告我一番，就走进了小黑屋，用力关上房门，阻挡了我的视线。
“什么人么，长得人模人样，脾气这么差，唔。”我盯着小黑屋，愤恨地咬了口白馒头。
我见七刹进去许久也不曾出来，这小院空荡荡的，我实在很无聊，况且，我到现在都没找到西珏的前世，我看小黑屋没什么动静，看着围墙灿烂一笑，再次发力，跳上围墙，可是我并没跳下去。
“这是禁制？一个小小的凡人竟能在这下禁制。”我看到围墙外隐隐显现一圈淡黄色的光圈，原来是禁制，这七刹究竟是何人，为何不让我出这个院落，我皱眉，祭出莫寻剑，画了个六芒星，结界破了个洞，没了仙术，这个破洞不能维持多久，我立刻跳出禁制，我才发现此处原来是一个很大的宅子，鸟语花香，还有几个面无表情的仆人在打理花草，我走到最近的一个仆人身边，听到有细微的“咯吱”声。
“这位大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仆人连头都没抬，依然在忙碌打理花草，我有些恼怒，打落他手上的水壶，恼怒地揪着他的衣领，我看到他的眼睛，是那样的空洞，似乎没有灵魂，面无表情，脸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就这样看着我，有些渗人，周围其他的仆人竟没有一个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我骨子里升起一股胆寒，我扔下那仆人，那仆人跌在地上，竟碎了，四肢分离，没有一丝血液，只有躯干还连着头颅，我看到他的表情变了，血红的嘴对我灿烂一笑，眼睛依然空洞，周围的仆人不知何时开始围拢，与那碎裂的仆人一个表情，无数张红唇对着我笑，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在说“你~杀~了~他”。
“滚开！”我推开身边的一个仆人，他重重摔在地上，同样也四肢断裂，周围的笑声更大了，想我活了4000年的妖，还没见识到如此诡异的场景，我纵身一跃，逃离了那群仆人的包围圈，我依稀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哗啦”我辨别水声的方向，走了过去，我看到巨大的瀑布从山石上落下，发出巨大的响声，汇入溪水中，岸边开满了紫色的小花，我蹲在岸边，掬起溪水，泼在脸上，想洗去脑海中诡异的场景，我抹去脸上的水珠，眼神一撇，看到瀑布与溪水接连处，好像有具白花花的东西，有点像人形，就这样躺在溪水上，不停地被瀑布冲刷，我踩着有些凉意的溪水，跑到那瀑布下，我才看清那的确是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具女尸，凹凸有致的身形，白皙的皮肤，泡在溪水中，竟没有肿胀，我抬眼看她在瀑布之下的脸，那脸上竟没有五官，墨黑的头发浸在水中，有如水藻浮动。
“这，这究竟是什么？”我有些骇到，不由后退一步，撞上一个厚实的胸膛，我慢慢转身，一副诡异的面具映入眼帘，我吓了一跳，踩在圆润的石子上，我以为会跌在那溪水中，一只手臂拉住了我下落的身躯，顺势将我搂入怀中。
“玥儿，是你吗？”我靠在他的怀中，我听到了跳动的心跳声，他身上的墨香传入我的鼻中，是那样的熟悉，我贪恋地嗅着那味道，没有推开他，他就这样紧紧抱着我，我们站在冰凉的溪水中许久许久。
“咳咳，门主。”七刹的声音在岸边响起，我才回过神，推开那男子，仔细打量他，修长清瘦的身子，一袭月白色的衣衫，清清朗朗，面上覆着玄黑色面具，面具的形态有点像战神刑天的模样。
“玥儿。”他伸出手想抚摸我的脸颊，七刹挡在我面前。
“门主，夫人已经离世，她不是。”
“是啊，玥儿死了，玥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男子跑到瀑布下，抱起那具无面女尸，埋在她的肩头痛哭，任由瀑布冲刷。
“七，七刹，他是何人，还有那具女尸。”我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七刹的衣袖。
“不该问的别问，你弄坏了那些鬼仆，还没找你算账。”七刹转过身子，凶狠地瞪着我，提起我的后衣领，就往岸上拖。
“喂，你放开我。”我不停地挣扎，就是无法挣脱七刹铁腕般的手，我有些恼怒，祭出莫寻剑，胡乱朝后面一挥，终于摆脱了七刹的禁制，他一松手，我跌坐在溪水中，我爬起来，看他，他的脸上全是寒意，我看到他的腰腹破了个口子，鲜红的血液从口子中流出。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收回莫寻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他从怀中拿出一枚黑色的飞镖，还没等我反映就扔像我，一阵微凉的气息在我左耳划过，一缕黑色的发断裂，带着一滴血液跌落在溪水中，我觉得脸上有些灼热，一摸，指尖嫣红，怒火从我的小腹升腾，我真的怒了。
“这可是真脸啊，真脸，你这混蛋。”我还没来得急吃换颜丹，因而这世是原形，我为妖，就算受了伤也能很快恢复，不会感觉到疼痛，但七刹用的镖不知是何物，我竟感觉到了疼痛。
“你伤了我，难道我不能反击么？”七刹冷笑，撕下衣服一角，胡乱塞在腰腹的伤口处。
“你究竟是谁？”那个门主不知何时从瀑布下冲到我身边，捏着我的手臂，眼眸中全是迫切和焦急。
“红瑶。”我看着他的眼睛，心中闪过一丝疼痛。
“你不是她，为何你的血会融入她的身躯。”门主颓然放开我的手臂，疑惑地看着在瀑布下的女尸，那女尸比起刚才的惨白似乎多了一点血色。
“我的血？”我看到我那束断裂的发丝不知何时飘到女尸脚边，牢牢贴在女尸脚踝上，难道是因我那一滴血，女尸才会有了一丝血色。
“你跟我来。”门主拉着我的手腕，连拖带拽将我扯到无脸女尸身边，从怀中拿出一把银质的匕首，挽起我的袖子，就要对我的手腕刺下。
“叮”一枚银质的飞镖，打落了门主手上的匕首，匕首落入溪水中，门主恼怒地看着飞镖的主人。
“门主，此法不可，这位姑娘与我们素不相识，没必要为了一个傀儡牺牲她的性命。”七刹捂着腰腹走到门主面前，恭敬地说。
“七刹，这不是普通的傀儡，你知道，这是玥儿，我不管她无不无辜，我只知道她的血或许能成功，我等得太久了。”门主抓着我的手腕，一用力，我皱眉。
“够了，江承佑，已经十年了，你禁锢小玥残缺的灵魂已经十年了，小玥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七刹红了眼眶，愤怒地挥起拳头，揍了门主一拳，覆在面上的面具跌落在水中，一张绝美的容颜露出，他放开了我的手，我愣在原地，原来，他真的是我要寻找的西珏的前世，那张容颜与西珏是那样的相似。
“抱歉，姑娘，是我太着急了，没顾虑到你，请你原谅，不过，你的血真的可以与我妻子的身躯融合，可否请你告知你的身世？姑娘？姑娘？”
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走到他身边，眼眶中的泪水在打转，我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一点点感受那熟悉的温度，我看到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他伸手覆盖我的手，眼中全是深情。
“小玥，小玥。”
我突然惊醒，他口中念的根本不是我的名，那个“小玥”就是那无脸女尸么，我想起小噬也说过我像那个什么玥姐姐，难道这“小玥”便是他今生的情劫么，我挣开他的手，拉开与他的距离，眼中已恢复清明。
“抱歉，姑娘，你与我妻子长得很像，姑娘，你可否留下？”江承佑眼中全是希翼。
“可以，不过，你要告诉我一切，包括你和你的妻子。”不知为何，明知道他不是为了我才求我留下来，但我还是不忍再去伤害他的心。
“好。”江承有露出了温润的笑意。
“笨蛋。”七刹瞪了我一眼，捂着肚腹，身形有些晃动，不再理我，走上岸，再没有回头，江承佑招呼我上岸边，升起一团火，衣服贴在身上有些难受，我坐在他身边，靠近那温暖的火苗，听与我讲诉他与他妻子俗套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