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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章】
Rebekah愕然地望着金妮。
像，太像了，不会错的！这是洛佳尔的琴声，这是洛佳尔的琴声！难道150年便会磨灭她深入骨髓的记忆吗？这是《美丽的蓝旗》，洛佳尔和Kol改编了它，让它成为钢琴协奏曲，它独一无二！1861到1865年，汤姆森和她的三个哥哥就是被这首哀伤的国歌送上了战场，与北方佬殊死战斗，为那即将逝去的文明战斗！
她猛地拉开房门，飞似的冲到金妮面前，激动地喊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金妮拼命扶住她的肩膀，惊讶道：“Rebekah你怎么了？别激动。我是金妮！金妮！”
Rebekah落下泪来，呆呆地望着她：“这是《美丽的蓝旗》……为什么你会弹这首曲子？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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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愣住。
她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Fighting for our Liberty ……With treasure ……blood and toil！”
“洛尔，这里是三拍子，不是四四拍。”
“原谅我Kol，我并不懂乐理，这里总弹不好。”
“那你稍微把速度放慢一些滥竽充数吧，时间太紧，军队马上就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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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她瞳孔放大，双目圆睁。
天哪！这首曲子，这首曲子！
“Kol……Kol？”她喃喃自语，眼中都是茫然与困惑。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Kol！？你认识他？”Rebekah惊愕地瞪着她，不顾加尼美德斯的劝阻，牢牢拽住她的手臂。金妮惊慌失措地摇着头，恐惧地甩开Rebekah，双手抱着脑袋蹲到地上，尖叫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加尼美德斯着急地弯下腰，涨得满脸通红，讨好地哄着：“别……别怕金妮，听……听我说，你习……习惯了的，你从小到……大都习……惯了的，习惯那……那些突然入侵……的回忆，别怕，别怕……”
Rebekah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金妮的哭喊与加尼美德斯让人发狂焦躁的口吃让她头昏脑涨，她尖叫着：“你们认识？什么入侵的回忆，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抓起加尼美德斯的衣领，失控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发生了什么事呀哎呀！孩子们都被你们吵醒啦！”
“金妮，金妮！你怎么啦……”
“跑慢点！孩子们……别乱跑！”
“哦……你好加尼美德斯先生……这是怎么啦？是她们得罪你了吗？”
“金妮你少生点事吧！烦不烦啊你！”
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堵在胸口，金妮再也忍不住，她痛哭失声，冲出孤儿院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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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扶着中心广场的灯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为何波动得这样厉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让自己如此哀伤以至于泪流满面，眼泪止不住地垂落，这在她的前半生都从未出现过。她闭上眼，努力平复心绪，聆听着教堂庄严的钟声，在胸前画上十字，往教堂缓缓走去。
她步入大门，唱诗班的童声合唱团正在演奏韦伯的安魂曲，稚嫩的童声回响在教堂宽阔浩瀚的穹顶，金属相撞，管钟轻鸣，上帝与圣母安详的面容怜惜地注视着她卑微的泪痕，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灵魂深处，让她深受安慰，不期然盈盈跪倒，伏身虔诚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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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小姐，这里有给你的一封信。”神父微笑行至她面前，手中的托盘中央呈着一封红蜡封印的牛皮纸信封，并无落款，只以优雅的字体书写着：致金妮·塔尔顿。
“是谁给的？”她迷茫地问道。
“并不知晓。”神父慈爱地摇摇头：“今日一早参拜时，它便被放在圣母塑像的手中。”
她愣住，没由来的一阵深入骨髓的敬畏与庄严，悄悄打了一个寒战，恭敬地双手捧过信件，战战兢兢地启封：
“早在1861年，我便已经知晓Katerina Petrova的存在。那时的我，不过是以一个知心友人的身份得知。
她是他许久以前深爱的女人。然而伴随着他们是吸血鬼这一真相而来的，是他深爱了她整整350年。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接受这一切。
我的丈夫深爱着另一个女人，而我深爱他。
战争结束后他没有回家，Nik和Kol都回来了，可他没有。
我知道他能保护自己，但我还是忍不住担心。他能吃饱穿暖吗？他会光着脚一步步走回家吗？Kol就是这样回来的，这太可怕了！噢，上帝，我多希望他能给自己催眠来一双鞋和一匹马！
我盼着他回家，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等着。经过维克利尔的士兵多不胜数，我和Rebekah每天忙着给他们做饭，洗绷带，帮助护理。当南方的英雄们在维克利尔的抄手游廊上一点点死去，我情不自禁地心寒，他也会像他们一样吗？
噢不！他会回家的，他是始祖，他是永生的，他不可能死！我不能提到这个，这会让上帝也提及死亡。Nik和Kol总是取笑我白白操心，我也觉得自己可笑，是呀，我便是这样，愚蠢又无趣。
尽管我曾无意中听到过小伙子们的传言，悄悄说Elijah在宾夕法尼亚有一个情妇。但当然，我不会相信的，我憎恨他们这样说，他不会对我不忠的，我知道他不会。
我真想要个孩子。我总是对自己说这个，如果有了孩子，或许将丈夫送上战场会容易些。但这半点希望都没有了不是吗？不独是吸血鬼无法生育，哪怕他间中休假回家，也因不愿伤到我而极少与我有床笫之欢。他总是告诉我：“洛尔，你太瘦弱了，根本无法承受，我实在不愿伤到你。”
我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却始终哭不出来。
1865年的冬天，他总算是回家了。上帝呀，谁能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呢？我看着他，总像是看不够似的，我是一刻也不会再松开他的衣袖了，这不可能！哪怕是Rebekah还等着亲吻她大哥哥的脸颊呢！我顾不上。
我太高兴了。
但他不快乐。我看得出来。
他憔悴得让我害怕。那晚在寝室里，我捧住他的脸，用最温柔语气问他：‘你怎么了Elijah？我是你的妻子，你能告诉我你为何这样悲伤吗？’
他眼窝深陷，双目布满血丝，就连下颚都在颤抖，他死死盯着我，突然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眼泪一滴滴地开始往下流，嘴唇几不可闻地动了动。
我害怕极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模样！但我还是壮着胆子侧过头，让耳朵靠近他的嘴唇：‘Elijah，你说什么？’
‘Kat……rina……’
‘什么？’
‘Katerina……死了……’
那一瞬，我的心，忽然就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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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
金妮静静地抬头，望向站在她面前的Elijah欣长的身躯。
她怔怔地看着他，轻轻扬起手中密密麻麻的长信：“Elijah，它说的是你们一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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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章】
“我忽然感到感到一股闷头闷脑的窒息感带着强劲的张力顶向肺部，狠狠攥着我的喉咙，将五脏六腑搅到一起。我的紧身胸衣将肋骨束得太紧了，它让我脸色发青，几乎就要晕过去，我拼尽全力才抑制住摸嗅盐盒的渴望————我知道Elijah会发现的。
他有情妇的传言在我的大脑中疯狂地呼啸着，当年对我倾诉Katerina时那酸涩的苦笑与爱意仍历历在目。我极力隐忍着，费劲地深呼吸，试图平复这种带着愤怒、心痛、让我头痛欲裂的陌生情绪。它太复杂，太强烈，让我的胸膛不由自主地起伏，眼泪也死死抵着眼眶，轻轻眨一眨便会源源不断往下掉。
不，我不能这样做。他痛失所爱，他憔悴不堪，他急需安慰，我不能再给他添堵，我是一个好妻子不是吗？我从小所受的教育，不就是为了丈夫鞠躬尽瘁无怨无悔吗？
我真的努力了，我竭尽全力摒弃所有的杂念，一心只有一个念头：洛佳尔，你爱Elijah Mikaelson，你爱他胜过一切，你只想让他快乐，除此以外别无所求！主啊，请给我力量，让我支撑下去！
胸前的十字架轻轻贴着我的心脏，将平和融入其中。我深吸一口气，沉静下来，心中默默念诵玫瑰经，竭尽全力模仿着圣母如玉面容上那恬淡舒然的微笑，温柔地将他搂在怀中，轻拍他修长的脊背，喃喃地安慰着，哄骗着，讨好着，直到他迷迷糊糊地睡下。
还是头一次，我凝视着他清俊如水的面容，感到让我几乎窒息的羞辱与愤怒。
不由自主，我别过脸，再也不愿望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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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jah扔下信纸，急急站起身来走前几步，紧紧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怎么，你不敢往下看吗？”金妮冷笑。
Elijah深深皱着眉，转过身面对她：“你为什么会有这封信。”
“神父给我的，我也不清楚。”金妮站起身，缓缓行至Elijah面前：“这是你的妻子吧，你向我提到过的人，洛佳尔？”她低下头，视线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早已黯淡无光的结婚戒指上。“有一段日子了吧，150年，保养得很好。”
金妮的语气隐隐藏着挑衅的意味。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知心中忽然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而她无力控制。她从来就不是毛躁无理之人，却惊觉在之前24年的生命中从未察觉到的情绪无意中被唤醒，并且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冲着并不相熟的吸血鬼始祖发起了脾气。
Elijah听出她语气的不善，微微皱了眉，却不明所以：“金妮……”
“你往下看。”金妮将信纸举到他眼前。
Elijah的喉结动了动，他别过头。
“你看！”她的眼中满是失望，却坚定又明亮。
他无言以对，他亦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畏惧接过那信纸————来自他死去的妻子。
“你不愿意看，我念给你听。”金妮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倔强，她对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既迷茫又困惑，这真是无礼极了！但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生平以来第一次油然而生的冲动，她只想为信中那可悲的妻子平反，让这个爱着别的女人的丈夫羞愧到无地自容。
呵，金妮从未发现，自己如此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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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章】
“他在梦中落泪，喃喃道：‘Katerina……’
我彻夜未眠，生不如死。
我踉踉跄跄逃出大宅，跌跌撞撞地走着，只想离他远些，再远些。
我怨他。
我是你的妻子Elijah，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一再重复你有多爱另一个女人？
啊，这是柳树坡吗？
我恍惚想起，这是他向我求婚的地方。
我边哭边跑，一下被树根绊倒，只觉得再也站不起来。
我累极了，累极了。
我伏倒在地，将头深深埋入手臂，泥土混杂着我的眼泪，沾上我的睫毛，钻进了我的指甲。我翻过身，心如死灰地盯着黑漆漆的夜空，哀哀张着口，呆滞、机械、无声地哭泣。
令人惊恐不安的情绪如海潮般向我涌来，这太陌生了，陌生到让我害怕。天，我不该这样的，我该像所有受过教育，有教养的太太一样平和而妥帖地接受这一切不是吗？她们总是那样睿智，能处理一切关于丈夫的难题，上帝呀！我做不到，我仍然只有22岁！
有谁能比我更明白真相呢？Elijah呀，你为什么会娶我？你的高尚，你的善良，将我拯救出家破人亡、无人问津的老处女的凄凉境地，你牺牲了自己的幸福，甘心娶一个不爱的人为妻啊！你是我的恩人，你对我是这样好，你如此信任我，而我居然在背后责怪、埋怨你，这让我无地自容知道吗？
然而更让我羞愧致死的，是心中那一闪而过的罪恶念头：‘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不是吗？’
我发誓，那一刻我心中的撒旦控制了我！起先我愕然又不知所措，当我明白过来自己想的是什么，察觉到心中那隐隐约约的庆幸时，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直流。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曾有过如此龌龊、恶毒、疯狂又无知的想法！我为了独占你，不惜亵渎一条无辜的生命！
我遭到报应了，痛苦与谴责淹没了我，我的身体仿佛被巨大的冰柱刺穿，浑身发冷，动弹不得。我迷惘而恐惧，上帝和圣母会抛弃我吗？我是这样让家人失望，让自己失望！
我如何配得上你？Elijah，我不配做你的妻子，这个位置，是我厚颜无耻地占了Katerina的。
我甚至不配站在你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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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来就不爱她不是吗？你是怎么做到让她如此轻贱自己，将她置于最卑微的境地的？”金妮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样生气，她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发颤：“你知不知道她为你牺牲了多少！”
Elijah的眉宇间已有了喷薄而出的怒气，为她穷追不舍地揭开他心底愧痛直至腐烂的伤疤，为她让他的心脏被死死碾压倾覆。他死死盯住金妮，森然道：“金妮小姐，请你放尊重些，没弄清楚事情始末时，学会别妄下评论。”
金妮的面容迷茫而痴惘，忽然如一枝开败的残花，哀哀落着泪，浑身散架般半跪下来，凄凄然望向Elijah：“你知道吗？我看着她被烧死，我看到她被活活烧死！那些人打她，欺侮她，辱骂她，将她扔掷到地上，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一把火烧成灰烬。你知道她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她泪流满面，死死扯住Elijah的衣袖：“是‘我不后悔……’，吉姆·邦内尔斥责她为了你们背叛克莱顿，她说她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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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ijah震惊而愕然，登时脑中一道极光闪电霹雳而下，浑身动弹不得，如遭雷轰电击。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呆若木鸡，似是还未反应过来。
他呆呆望着金妮，下颚不自觉地拉长，嘴唇不可遏止地颤抖着，眼角已然酸痛非常，湿润含泪。
金妮消瘦的双手颤抖着伸向他，如孩子般委屈得嚎啕大哭：“Elijah，你在哪里呀！？洛佳尔这样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呀！？你告诉我呀！？”
Elijah通红的双眼再也隐忍不住，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哗哗往外奔涌。他痛苦地紧握住金妮的手，脸哀伤地皱成一团，一言不发，死死拥住她瘦弱的身躯，下颚抵在她瘦弱的肩头，任由她委屈又悲伤地哭喊着，用鼻涕眼泪肆虐着他剪裁妥帖的名贵西装，终究，牢牢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