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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在我的怀里,任由我玩弄她的秀发。
“它骗了你。我不会下蛊。”她说。
“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也骗了你,其实没有怀孕。”
“这也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终究会离散的。”
“这更是不重要。”
“这怎么会不重要?”她急了。
“我们在一起很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她抬起头吻了我一下,幽怨地说道:“我后天就要走了。”
“等我入睡后再离开吧。我不喜欢送别。”我回吻了她。
“好吧。”
“从前有个男子娶了个奇怪的女人。这女人是鬼。过了两年,那女子必须离开了。男子苦苦哀求仍不能够挽留。”
“结果,女鬼趁着男子熟睡走掉了吗?”
“不对,那女鬼对丈夫说,她可以把内衣留下,倘若男子思念自己,就抱着内衣喊叫女鬼的名字,她就会回来了。”
“女鬼回来后,就不走了,两人白头到老。”
“不对,女鬼回来后,一句话都不说,只与男子做ai,做ai后又无影无踪了。”
“你的思想太肮脏,满脑子都是做ai做ai做ai,羞不羞?羞不羞?”她说着,伸出两根指头来夹我的鼻子。
我轻轻咬了下她的手指,吓得她连忙缩了回去。
“我是个‘满口男盗女娼,一肚子仁义道德’的人。别人是‘伪君子’,我是‘伪小人’。”
“我也留下几件内衣吧。你喜欢哪件?”她调皮的问我。
“我喊你的名字,你会回来吗?”
“不会。”
“算了吧。”
“哼!我知道你是个绝情的人。”她假装生气。
“我没有恋物癖。我想你,你就会在我的身边。”
“但凡我尚存于汝心中...我心必常于汝同在。”
“与《圣经》中的话相似。信徒都会要求神与自己同在,信则存在、同在。这句话适合于任何宗教,也适合情话。凡非理性的信仰都可以成为宗教,爱情也可以称作宗教。其实,执着于理性,也是理性信仰的宗教。这是广义的宗教。”
“宗教?”
“思想家装神弄鬼或被人装神弄鬼,就有了宗教。任何好的思想一旦成就了宗教,就走向了歧途。佛经很不错,偏偏有人用它搞一个组织,建寺庙。思想越物质化,就会越失去灵性,难以超脱。这与思想家的原意背道而驰。”
最后一天了。
“我走后,你会守身如玉吗?”
“怎么会!”
“怎么会?你对爱情不忠贞。”
“你错了。我爱你时,任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你走后,我就相忘于江湖。”
“你好可恨。”
“你应该高兴才对。我从不骗你,包括我对你讲的情话。”
“我们的契约怎么办?”
“只能作废了。是你先毁约的。”
“绝对,绝对不能作废,不过,条件可以放宽,我要你临死念着我的名字。”
“嗯。好吧。”
“今天是特别的一天,我们要做什么来纪念呢?”
“□□。”
“呸!”
“咱们可以边看美景边商量。”
我和她转了一整天,讨论了一整天,也未能达成共识。
“唉!浪费了时间。我们应该做ai的。”
“呸!”
夜里,我紧紧地搂住她。
“你不是很豁达很潇洒吗?现在又舍不得了吧。”她取笑我。
“竟敢取笑我,该打。”我轻轻地打了一下她弹性好的tun部。
“恼羞成怒了?”
“我只想自欺,能挽留住你,你不会离我而去。这就是尽力而为,顺其自然。”
她不再说话,很乖巧地往我的怀里钻得更深了些,冰凉的水滴落在我身上。
黎明星起得很早,顺便叫醒了我。我在屋子里溜达了几遍,又围着房子转了几圈,终于确信昨天发生的事不是梦。点点滴滴的愧疚一丝丝儿渗了进来,终于汇成巨流,齐涌上来,猛拍过来,妄图把我淹没,妄图把我拍倒在地。
我无力地坐在长沙发上任由它们摆布,呆呆地看着日升日落了好几次。
饥饿催我抖擞精神,劝他不要继续沉沦。我在冰箱里随便找了些面包,心不在焉地嚼着,缓慢而又傻气。面包可以治疗我肉身的饥饿病,对于我心中的空洞,却是毫无补益。
最终,我决定绝地反击,起身去花园里,嗅嗅花香,摸摸老松,斗斗蜜蜂蝴蝶,与蚂蚁掰掰手腕,也会常去书房里瞧瞧,与圣贤先哲们促膝而谈。毕达哥拉斯常谈起漫游世界的经历,苏格拉底常拉人要展示一下诡辩的才能,柏拉图常沉浸在构建理想国里不能出来,亚里士多德常啰里啰嗦他那些被后世称为“谎言”的“真理”……
悠然自得的闲情占据了我的生活,几乎完全把负面情绪打走了,好似只剩下愉悦和空灵。我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还残留了一丝忧虑。忧虑只是暂歇爪牙,韬光养晦,一旦时机到来,就会立即反扑。
我厌倦了这里,有了离开的计划。
我备了能支持三天的干粮和水,把家丢在脑后,义无反顾地大跨步走了。
跋涉了一个月,我终于活着出来了。最初三天还是自信满满,踌躇满志,时常哼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小曲。粮食断后,英武雄壮的走姿便如岩石风化一样逐渐瓦解,现出颓靡沧桑的姿态。饿了捡果子吃,渴了喝溪水,困了依树而眠,山来了爬山,水来了游泳,不分白天黑夜地行进。
在出来前,我突然恐惧,怕在此一年多,人世已逾千年。误入仙境或误遇仙人的人返乡时,人间已是桑海沧田几轮回,物非人非。只有小孩儿走近前来笑问客从何处来。想来,长嗟一声自然难免。痛苦?人世通透?此种滋味,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了解吧。
又见浓雾,以常理推测,这应该是出口了。站在这出口前,我踌躇复踌躇,徘徊复徘徊,举步又止,止而又生前进的心思,最终“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心态站了上风,咬牙跺脚后,缓缓地稳步向前。
我不敢后头看,怕化成盐柱。
浓雾在我的身后悄悄地溜走了,只留下我独自一人站在小竹筏上发呆,呆得像个傻子。
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在卖字画。生意冷清,他躲在一旁与人扯大天儿。
在走过去的瞬间,我意外发现苏东坡的词《浪淘沙赤壁怀古》。苏东坡能被世人划分到“豪放派”,此词出力最大。
我一时兴起,询问价格,原价150元,面露难色。
老人立即说:“老哥,我要你90元,行不?”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讨价还价,脸不免羞红,付了钱,卷起来走人。
回到住处,摊开字来,我喃喃自语道:“大浪淘沙,淘尽英雄淘尽渣。”某个时代过去,那个时代的英雄、渣滓就会褪去外面的表象,真面目尽现无遗。因此,有些人过分重视身后名,努力做好事,或者做了坏事的拼命文过饰非歪曲真实。前者是要流芳万世,得到永恒;后者只要不遗臭万年就行。
但是,那些记住和传颂身后名的人终究也会死亡腐朽。后人都死了,前人还要去哪里乞讨永恒呢?思想家说,世间一切终究都会幻灭,只有思想不灭!我深不以为然,世间的一切都死亡腐朽了,思想这附着物哪里还会存在呢?!
我边暗笑某些人的无聊看不穿这世间诸多事物的无聊,边洗脸。呆站在镜子前,不禁大惊失色:我原是“小乔初嫁了”那般年纪,怎么会“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呢?!此时耳边蓦地飘来老人客气的“老哥”。
当以何种心境处之?
他面镜了数分钟,决定先美美地睡上一觉。
当以此种心境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