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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完小说后,决定找老憨。跨越了两个省,火车载着我到她的学校。
我左拐右拐,在人群中迷路,终于疲惫,在长条椅上停歇。
那时,两个女生带着沉重的大包裹,蜗牛一样挪动。
“需要帮忙吗?”
她俩兴奋地点点头。
我在她俩的指点下,向女生寝室进发。
“我们学校的咖啡馆不错,请你吧,算是感谢。”
“不用。我还有要紧事。”
我离开她俩,依旧迷路。
过了大概十分钟,她就出现了我的面前。
她挽着他的手,笑意弥漫,艳丽动人,迎面走来。
四目相对,她的眼睛有了些慌乱。
我微笑,然后转身离开。
这个结果并未想象中的痛苦,反倒是有了些轻松,也许,这才是我需要的结果。然而,对于失恋的人来说,不痛苦一下仿佛有些不像话,不够敬业,于是就买了两瓶果啤,决定喝个烂醉。
这是个滑稽的决定,这个决定让我发现自己是个可笑可悲的家伙。我决定用文字来表达自己的痛苦,这个正常人都会拥有的痛苦。
在这寂寥的街头
你柔情牵着他手
在这尴尬的邂逅
你微笑着点点头
你这依旧的温柔
撕裂隐藏的伤口
你那曾经的温柔
催我奔涌的难受
当初离开的借口
想来实在是糟透
那时候那时候
以为你会在原地停留等我回头
怎能够怎能够
你出现在下个路口牵着他手
怎忍受怎忍受
在这残忍的邂逅
展示残暴的温柔
你这依旧的温柔
化作噬人的猛兽
在这路口在这邂逅
一口一口尸骨不留
事隔多年才参透你那一贯的温柔原来是
最完美的复仇
一气呵成之后,我才发现是自己将她和李佳混为一谈了。她和李佳像是一个人,是为过去的自己复仇。既然如此,现在已成平局,互不相欠了,就不必再思念。
果啤只喝了两口,就被我扔进了垃圾筒。
猫君不再是老憨,只是猫君而已。至于那篇小说,我思虑再三,终于没有烧掉,而是存留下来,算是过往的痕迹吧。
猫君仿佛有灵性,开始绝食,终于成功死亡。
对于它这一决定,我无话可说,只是找个僻静地方埋葬。
之后,我就搬了出去,开始住在寝室,没多久,就做了学校的图书馆管理员,读书的努力更是多了十倍。偶尔,也会遇到几位漂亮女生,好像还比较聪明,只是,我已经不感兴趣。
在最后一次考试后,我终于摆脱了学校。
在一个阴雨天,我不避风雨,拎着黑色的旅行袋,到郊外的一块园地里。
这块园地明显已经荒废很久了,朽木满园,野草一人多高。这游蛇爬虫的伊甸园,人类的炼狱,又有绵绵细雨的参与,又添了几分凄凉。
我蹲下身,在这早已被雨水浸泡得柔软的地面上,毫不费力地挖出了一个小坑。它表层被我撕裂的口子是狭窄的,然而,洞内颇深阔。
我轻柔地将袋子中的东西拿出来,,像是怕碰碎脆弱的瓷器。
一具猫的尸体,安静地睡在我的怀里。在前几天,它还在书桌上踢翻几本书,在桌面上留下几道爪印。
恋恋不舍地感受着它的温度,纯白色的皮毛已不再温暖柔软,我只能叹息曾经的鲜活,化成现今的腐朽。
我拿出一张纸(算是悼词吧),挺直身体,念念有词。
猫君猫君,你魂灵消失,地下无知。在这细雨不歇的天气里,我要埋葬你的尸体。
人都说猫有九条命,没想到猫君你倒是个例外,只有一条命。我一贯慵懒的躯体,为你开垦一处桃花源。
我一直认为你是在装死,不愿意再在我这个不成器的人身上浪费时光。也许,是冤枉了你。我是欺负你不能起身来辩解,不能腾空一跃以抓我的脸作为还击。
扪心自问,我宁愿你起身来驳倒我的谬论,不过,等你起身,也同时证明了我的正确;我宁愿你腾空一跃来抓破我的脸,不过,到那时,你的行动也恰好说明了你的错误。
你的安静在无形中做出了最好的应答。我会坚持诬蔑你,是由于你的死亡太过突然,太过凑巧。无可否认的是,你的死是恰逢其时,恰逢其事的。在某些人编撰的故事里,英雄死时天地动容,想不到你去世时,竟是风也凄凄雨也泣泣,难道你也是一豪杰?!
也许,你向来崇尚死得天地颤动,山河俱哭;也许,你只是想与那曳尾在泥水中的龟一般安详自在。愿你在临终时能安然接受命运的安排,不要残留任何不甘。安心睡吧,你的生命将会在我的生命中得以延续,在多年后,我也会被一把烈火消灭,不过,千万别怕,几百年后,等这洞穴被开掘了,你的生命又会在那些未来人的生命中重生。
今天我的所为,可能会被某些人所不齿,为何爱惜动物的性命甚于人类的生命?唉!谁让我力量薄小,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呢。
对于那些在风雨交加时蹲在街角的乞丐,我也想同情。但是,谁能借我一双火眼金睛,分辨出他是骗子,还是乞丐?我不敢拿本就薄瘦的钱包做最大胆的尝试,不然,明天就要蹲在角落里展示着廉价的可怜,向世人哀声乞讨。
到那时,也许,路人会将我当做骗子,不施与援手,还会在心底为拥有看破骗局的智慧而洋洋得意。那些接受了我施舍的可怜人,极有可能转身就去花天酒地,拥抱着个脸蛋身材还算不错的□□,在酒醉的时候,躺在那无知可怜可恨不知羞耻的女人的怀里或者是大腿间,吹嘘自己的智慧,嘲笑我这个易于上当的蠢货。
为避免不幸,我宁愿做个铁石心肠的恶人。如果你参破这世间的虚假,那么就不要埋怨我不爱世人了。他们的身体和灵魂远远比我幸福。
不知你会作何感想,是会对我的做法满意的点点头,还是与他们同流,指责我违背了上天的旨意,没有济世之心呢。倘若是前者,我一定会友好地握握你的爪,引为知己;倘若是后者,我又要费上一番口舌,反复来表明自己的正确了。
每个时代都会出现几个人,施展拳脚来救世,但是,世间的浊流依旧是令人失望透顶。他们奋斗了一生,只得到了不同种类的惨死。
我是个爱惜生命的人,不敢参与这危险的游戏。
至于今天的情形,曹雪芹可能会哀叹道,今天我来哭你,明天谁又能哭我呢?呵呵。我只能不以为然,何必要哭呢?忒不洒脱!莫不如庄子击缶高歌。何必要人来哭自己呢?来去无愧无悔,自己存在的价值无需别人来评价,再者生死同一,不必偏爱于一。生命是偶然得来的,又是要必然失去的。
你是老憨送给我的。那时,我们两个刚成为恋人,你也只是个小崽子;现今,老憨弃我而去,你也自然死亡了。这一切仿佛是小说中所虚构的那样巧合。你活着时,我对你关爱备至;你死了,我将你深深埋葬。你这一生,与我们的爱情同生同灭。你见证了它的存在,你就是它本身。
猫君,永别了。分离并不可怕,只要心念着对方,就从未离去,还依偎在一起。
猫君,我走了。
我念完后,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它的小棺材里,将这黑漆的铁盒子关紧,不给风留下出口,把泥土踩得坚实一些,避免某些用心险恶动物的窥视。
车载着我离开,离猫君的身体越来越远。
远离了郊区,视野逐渐狭窄了,心也慢慢紧缩了,在此之前,仿佛如雾气在飘散,此时,则是凝聚起来,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沉睡。
万物皆孤独,自己的所思所想,很难得到旁人的高度认同。每个人都在尘世间踽踽独行,就如飘零的落叶,都在风的手掌中挣扎,只能彼此观望,却不能靠近,等到风停叶落,归于大地时,才能够化为春泥,融为一体。在独行时,会寻个伴,驱走孤寂,如果运气好,能找到心灵相契合的,在那时,就会恍惚觉得此生不再孤独,也别无他求,可是,等到梦醒时才会明白曾经的一切不过是妄想,他人尽是过客。一颗心,几段情,每一次都觉得是永久,不想终了,却是要与孤独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