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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第 5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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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算很及时,一系列的询问和检查之後,郝厅长被送入了心导管室,此时距离病发不到五十分钟。

在甘蓝眼里,这个女人简直沉着冷静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她全程条理清晰地回答、甚至是主动给医生汇报她的病史和服药史,在主治医师到达之前,她还命令一个实习医生把她近几日的症状都先记录下来,自己则有条不紊地口述着。

「你需要解释的事情,可能会很多。」

手术室外,任佺期对着甘蓝的方向轻飘飘地说着。

这个病区很静,通道里只他两人,秘书已经被派去接郝厅长的父母。甘蓝现下并没有被当作救命恩人一般对待,相反的,倒被变相监视起来了。

「等郝厅长醒了,我会自己跟她解释。」

甘蓝正读着医院墙上预防心血管疾病的宣传画报,口气中有一种「事已至此,如之奈何」的意味。

郝厅长的父母到医院时,叶紫也被一起带来了。任佺期立刻责问秘书,怪他不应该打扰还在上课的叶紫。谁知他这话并不讨好,郝厅长的父亲横了他一眼,厉声道:

「她妈都进手术室了,你还让她上啥课?」

任佺期闭口不再作声,片晌後,他给秘书使了个眼色,便以购买物品为由暂且离开了。

叶紫不跟任何人说话,独自坐在手术室外等着。甘蓝去到她身旁坐下,没有多言,只默默陪着。郝厅长的父母在悄声问秘书甘蓝是何人,她听见他们的低语,别过头去,不屑於听。

手术时间不长,郝厅长被推出时,插管用的左手臂被固定着,她第一眼首先看到了叶紫,而後将目光在甘蓝身上带过。甘蓝的站姿从容自若,举手投足间好像在说「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观察室里,郝厅长让秘书把两位老人和叶紫送回家,叶紫却不依,说什麽也要在这里陪她。

「听话,你明天还要上学,作业也还没写呢吧?」

叶紫移开眼睛,倔强地斜睨着地下,一手紧紧抓着病房的窗帘,仿佛这样就无人能带走她似的。

僵持数分钟後,郝厅长没法子,只能妥协道:

「都八点了,让任叔叔带你出去吃点儿东西。」

抓在窗帘上的手松了松,但叶紫脚下还是没有动作。

「那…我饿了,你和任叔叔出去给我带些吃的回来,好不好?」

看着她这样大费周章地把所有人支走,甘蓝当然知道用意何在。因此,当房门被关上後,郝厅长也只对她做了个「开始」的手势。

毫无保留地,甘蓝将那次叶紫如何背了郝厅长的包、如何到她家里去玩、又如何把处方当废纸扔弃在她家里的事,一一坦白交代了。

「不懂事的丫头,居然到生人家里去。」郝厅长阖上眼,无力地为叶紫的行为感到头疼,她拿开遮在额头上的手,警惕地问甘蓝:「那你呢,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麽?」

「只是想找机会攀附您罢了。」

甘蓝停顿下来,清楚这个答案太过单薄,她长出一口气,不知哪里借来的豁朗,竟好像把长久以来积压在身的负担都卸去了一般。

仪器的嘀嗒之声有规律地维持着,即是病人的指数显示仪,又是半个情绪测量器。在甘蓝说话间,这嘀嗒声一直充当着伴奏,或许,也充当着对话者。

「你凭什麽就能肯定,接近我,就能达到目的呢?」

「起初我来这工作也是偶然,不过单纯地想找个靠山,只是後来,我斗胆学习了解到…不少大方向上的事情……」

「你的胆子确实不小。」

郝厅长重又紧闭双眼,她毕竟体内被植入了异物,纵然疼痛被药物控制缓解着,可对多余物的排斥感依旧不断袭来。

「从明天开始,我不需要你再去单位上班了。」郝厅长看了看自己食指上的夹子,大概觉得有些不适,又说:「我得心脏病的事情,绝不能再有更多的人知道,因为我不允许任何人、抓住任何机会,给我的职业生涯判死刑。」

由於郝厅长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心力」交瘁,没有精力辨别甘蓝的言行虚实,但她又不放心把一个知道自己两个秘密的人放出去。因此,她乾脆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便是以私人的名义雇用甘蓝,让她主要负责接送叶紫,并照顾料理其饮食。

虽说在大多场合中,郝厅长都会尽一切努力避免闲言碎语,但关乎叶紫时,她却毫不忌讳这些——遣人接送、雇人做饭、差人到学校送物等等,关怀无微不至。

不仅因为她爱这个亲生女儿,也因为她怀念那个年轻时的自己。

好在叶紫不是个难伺候的对象,虽然甘蓝别无退路,但差事也并不坏。

出院後,郝厅长对外一直宣称她得的是胃病,旁人纵使有疑,也绝不敢多嘴,此事便强制性地被烟消云散了。

夏意带着鲜明的油绿色而来,每一场薄雨过後,都会出现新的花香。清晨的成都,天空中仍旧会集结一层灰白,再而是初晴,正午便见灿阳,可谓是四时之间,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时令。蝉鸣稀疏而至,蓬蓬的枝叶笼罩下,这也是个适合诞生有着美好结局的童话时节。

「我告诉你,那贾有德是个趋炎附势的,你跟师父说,别指望那盒饭生意会长久。」甘蓝跟袁随讲着电话,人已踏进了一栋单元楼,「不说了,我到人家家门口了。」

「师姐啊,你堂堂一个大厨,就心甘情愿给人当小保姆?」

袁随实在为她觉得委屈,很是打抱不平。

「我就当小保姆了,你要嫌丢人,就想个法子把我逐出师门。」

叶紫的学校今天模拟考试,所以回家较早。甘蓝提着买好的东西进门,问她考得怎麽样。

「地理太难了,文综可能上不了240,少不得挨批。」

叶紫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下巴看电视里一场不插电演唱会,很心驰神往的模样。

「喜欢这种风格?」

放下手中的购物袋,甘蓝往叶紫的方向一瞥,问道。

叶紫点点头,又叹气说她妈妈不准她学吉他,理由是弹吉他浪费时间、耽误学习。

「弹唱的起步其实很简单,很多歌曲都只需要三四个和弦就够了。」

「你会?」叶紫转过来问她,眸中发亮。

「用你妈妈的话说,应该是:我挥霍了不少光阴,因而不学无术。」

叶紫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把吉他,进献似的捧到甘蓝面前,说这是她高二统考第一名时得到的奖励,不过平时只敢悄悄拿出来拨弄拨弄。

甘蓝握住琴颈接过,调好音,马上弹起了叶紫刚刚听的那首「The Only Exception」,可惜这首歌要求的F调和弦太多,叶紫按不住。甘蓝想了想,换了首「Le Festin」来教她。

「你会说法语?」

叶紫目不转睛地望着甘蓝弹奏中的手指,艳羡无比。

「不会,是有人教我唱了这首歌。」

「是喜欢的人麽?他…是什麽样的人?」

不再加上歌词,甘蓝开始在高音部拨动起来。

「她…有很多种模样,白天时、夜晚时、喜悦时、静默时……她是什麽样,这是一个现在完成进行时的问题…」拨弦的声音渐弱,甘蓝轻笑起来,「若是一个三言两语就能概括的人,又何须你用一生一世去陪她。」

「Le festin est sur mon chemin……」

飞机从降落到滑行的过程中,甘蓝才在耳机传来的歌声里,勉强睡熟了半个小时,机舱内的顶灯亮起的一瞬间,所有乘客都把手按在了安全带锁扣上。许多人更是直接无视了空姐在广播里念经般的絮絮叨叨,飞机刚刚刹住的一刹那,彷佛臀下都有弹簧似的跃起,抬手便去开箱抓行李。

好容易随着人群而出,机场内的状况却好不了多少,从各个柜台,再到取行李的转盘处,皆是「满地人丁堆积」。

两个月後,甘蓝第一次踏上了这片陌生的陆地,只不过脚下还有些发软——先前飞行时,那种穿梭於云层间的飘渺感还未散去,人就像活在毕加索或者达利的画里、驾雾前行。

从履带上拿起托运的行李,甘蓝感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

韩乐天头上戴着彩色平沿帽、身着宽大T恤,站在她面前。下巴虽蓄了短须,却丝毫未添他想要的「沧桑感」效果,仍是那副不知忧愁的男孩形象。

「是先去宾馆,还是…」

「先去找她。」

美国的许多大学,暑期也是开课的,学生可以选择打工挣钱,也可以选择多修学分以更早毕业,灵活性很强。至於老师们,自然是可以出国交流度假,也可以在校上课,学校会根据双方供求制定最终课表。

白芷便是在校上课的老师之一,韩乐天说她今天正好有课,便只能开车把甘蓝直接送至学校去。

这所社区大学藏在郁郁葱葱的林间,从市区内开过来,已然可见如临仙境般的雾气。

韩乐天也不知白芷上课的教室在何处,於是只好联系了白芷的好友兼同事Shannon。

在约定的教学楼门口等待了片刻,就见一个金发的女子推门而出,韩乐天迎上去,和她交谈起来。其间,两人数次将视线停留在甘蓝身上,话题的针对性明显。

「She’s teaching a lab right now, and I don’t wanna distract her.(她正在教一节实验课,我不想打扰她。)」

Shannon走过来,直接对甘蓝说了这麽一句,她捏着下巴想了想,歪了歪头,让甘蓝先跟她去一个地方。

生物系在校园里占有一大片园林和温室,而主要任教生态学的Shannon,则掌管着这些玻璃温室的钥匙。她把甘蓝带入一间栽种蕨类植物的培育室里,让甘蓝就在此等候:

「I’ll bring her here.(我会带她过来的。)」

从温室里出来,Shannon对韩乐天眨了眨眼,俏皮地说:

「I’m a such a genius.(我真是个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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