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夏炤是外科医生,大三的时候也就是林森毕业回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各处递简历时,夏炤因为成绩优异被教授保送到北京医院当一线医生,经过一年的实战学习,他已经成了传染室的正式医生了。
等林森他们风尘仆仆的来到京师医院,却被告知夏炤的病人情况紧急,还需2个小时才能手术完。林森看了下表已经下午6点了,再过两个小时8点也采访不了什么,就告诉老高先回去吧,自己要留下来了解情况,再另外约个时间采访。
临走前老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样,林森笑话她太多心了。
在昏暗的走廊里林森静静的靠着椅背,这里是消毒区离病房很远。头顶上的灯坏了,只有消毒灯发着幽紫的光,林森坐的端正,脑中像放片子一样想着这几天的遭遇。在黑暗中她把手摊平,摸着那三条明显的纹路,心想自己的事业线,生命线都很长,应该可以走很长的路吧。她想起自己临走前,妈给她收拾行李,装的比她出国时的东西还多,好像不是要走,而是去天国。
“姐姐,可以抱一下我吗?”林森扭头望左看,那片更黑暗的区域似乎站着一个小女孩,矮矮的像是五六岁的年纪,声音倒是很好听。不过奇怪,开始怎么没看见她。林森正犹豫,那小女孩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臂,眼睛大大的直勾勾的看着她,这眼神让她既心疼又心惊。
林森刚要抱,就听见有人在后面喊了句
“林森,过来。”
她一扭头就看到夏炤从光亮那处走来,待到她身边站定,好像灯光都赏脸的往她身上蹭了蹭。她仔仔细细的看着夏炤,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可他还是一脸严肃,只是伸开的右手微颤出卖了他的心情。林森再扭头看着小女孩,同样是一脸的认真和期许。林森有些不知如何选择,不过最终还是向夏炤迈了一步,随即右手被他紧紧抓住被一把拽到后面。
“你妈妈在找你。”林森觉得那孩子期期艾艾的看了她一眼似有千言万语,终究是走了。
看到她在走廊里消失不见,夏炤才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放开了一直紧抓着的手。
刚才的那一幕着实让她后怕,所以看着眼前的人,难得好心情的问
“你吃饭了吗?”
“没有。”
“我记得旁边有家餐厅。”
“不了,别麻烦他们了。我回办公室换件衣服。”
“好。”
医院走廊灯全停了,负责维修的两个工人一个回老家,一个生病,电力局没人愿意来修,反正不是手术灯,医院也就不去惹麻烦了。
夏炤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林森跟着。
林森喜欢走在前面,因为即使遇到什么东西也是正眼瞧见。若是后面… 林森打了个寒颤,找了个话题聊了起来
”刚才那个小女孩是谁?”
“是一个生病的患者。”
“感觉好奇怪哦。”
......
林森看他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又换了一个
“为什么不去那家吃饭?”
“怕传染到他们。”
“可是… 那你不怕传染到我吗?”
“是你自己要来的。”
林森想了一下笑说:“哪,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不希望我来?”
“是啊,我们都不希望你来。”
林森不再言语,夏炤也没管她,只是觉得身后人的步子慢了一拍,又恢复原速向前走去。
上了车,开了引擎,自动播放起了歌曲,轻柔的古调,活像今年的季节。
夏炤想起上回没说完的话,可他今天显然没有情致。
林森自然记得,这是《四季》的选曲,可上回的时候,外面红灯酒绿,歌舞升平,所有温柔的橘光都可以成为她的归宿,就连车内的冷风闻着都有股腻死人的甜味。一年不到的时间,一切都不一样了,同样的街道一片漆黑,远处的房屋像死了人一样,僵直的身体心甘情愿的等着第二天太阳漫不经心的眷顾。
“你知道吗?”夏炤率先开口“我们医院的病人就有5个死于非典。媒体竟然还说只有10例,可笑,难道偌大的北京就只有2个传染病医院吗?”
说完夏炤狠狠的砸向方向盘,汽车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意,呜咽叫了起来。
林森垂头不语,她想起曹禺在《日出》的跋中写过的一句话:
“我渴望着一丝光线。我想太阳我多半不及见了,我也愿意我这一生只能看到平底轰起一声雷,把盘踞在地面上的魑魅魍魉击个糜烂,哪怕因而大陆便沉为海。”
第二天,林森来的尚早,想起医院□□花开的正艳,索性就去那逛逛。
夏炤在病情会议的空档儿向下望,林森穿着纯白色五分袖绵衫,旁边大朵大朵的桃花开的猛烈,惹得青丝乱颤,可她却全然不注意这些,直直的望着天,云卷云舒,一片蓝青。
夏炤蓦然从嘴里顺出一句诗来:
你看云时很近
你看我时很远
大概是听过见过吧,可是说完大脑空白完全记不起跟这有关的字句,好像是凭空冒出来,专门等待着这个人,这个时候。或许,在他听到时就已经想起有这么个人,也会有这么个时候。
林森喜欢看天,初中时,林森坐在窗边,夏炤看过来时多半是拖着脑袋往外看。
后来林森问“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答“云啊”
心里想的却是你。
喜欢一个人就是学着做她喜欢的事。
夏炤没问过,但曾设想林森的答案,不过是看天看地看云看景,心里也不会是在想他。
而这次不一样,一切起源于他。
夏炤想着,这日子就停在这也不错,管他外边什么人嚷嚷着要进来,也甭管里面什么人嚷嚷着要出去,大大的围城中有那么两个人相互守望,风雨同行,也是一辈子。
这样想着思绪便暖和的都要化开,钟鼓随着心跳,撞一声开一朵,待山花烂漫时,风一吹,落英缤纷,留下一地碎香。
“用叫林记上来吗?”
“不用,随她。”
随她多等等,把这些年和剩下的不可能的那些年一并等完。
暮色四合,护士说夏炤有急诊没来得急当面通知,代为转告麻烦林森再等等,讨论一下采访细节。
室外黑云滚滚,林森慢慢向医院走去,走廊里没开灯竟然比室外还要黑上百倍,或许进来本就是个错误。不知怎地林森不着调的想出句诗来,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
天地合,那敢与君绝。”
可又不知道这话应向谁说,只能作罢。
“这大晚上的进太平间,还是孩子和妈妈一起,这不是遭罪吗。“
“可不是,夏医生也真是的,人家母亲就找过他两次就能知道巡卫和护工的空档儿,自己潜进去,就算是老同学,人家又母子情深那也不能坏了医院的规矩。”
“到时候上头找下来可没人帮他拦着。”
林森听着越来越心惊,“不好意思,请问死者是…”
“姓路...首尾都是路音”
“路白鹭?”
“对,是叫这名字。”
林森想说我能看看她吗?可她没那份勇气
“我原来是这么的不想死啊”
知道这层想法后,林森丧魂落魄的往前走,外面天黑的一马平川,夏天的雨生的寒冷,这永恒的誓言这么轻易就被常规打破。
突然,林森飞快得向前跑去,像是后面有追赶她的凶猛野兽。凭着记忆林森摸索的上了楼梯,推开了一扇门,门里一片漆黑,林森在门口喊了声“夏炤”,没人应,可近乎本能的,林森感觉夏炤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