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远赴滇南(1 / 1)
春风送暖,长安的春天一向是暖得让人温心。明媚的阳光普照万物,照耀着长安城里的每一个角落,叶绿花开。
可今天的春天似乎跟往常不一样。陆陆续续地从城外赶来很多难民,开始尤离不以为意,只让锦绣楼的厨房每日多做几笼馒头。后来难民越来越多,便心生奇怪,“李墨辰,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长安城里好像多了很多人?”
“嗯。”李墨辰点头,“我已经问过了,他们都是从滇南来的,西王明早就会上报朝廷。”
原来滇南一带,从去年春天开始就滴雨不落,百姓颗粒无收,饿死很多人。可地方官员竟为了自己的政绩没有向上递折子通报朝廷,还如往年一样征税纳赋,也不开仓放粮。
这几日,李墨辰和西王一直在搜集相关证据。待西王在早朝时陈述滇南的干旱灾情以及长安城中难民的情况,元帝勃然大怒,摘掉了几个官员的乌纱帽,并委派西王远赴滇南了解灾情。
向来天灾之后必有人祸,每朝每代都毋庸置疑,李墨辰更是清楚。他在蜀地的那五年也经常去滇南,对那片地区多少有些了解,况且当年西王对李府的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所以决定与西王同去。
让西王答应不难,为难的是尤离。李墨辰本以为说服尤离会很简单。
春日的阳光照得人昏昏欲睡,连墙角的藤蔓都软趴趴的。庭前的台阶上飞着几只蝴蝶,高高低低地扇动翅膀,屋子的门关得紧紧的,整个院子安静极了。
“啪”的一声,是花瓶落地的声音。阶上的蝴蝶受惊,拍着翅膀赶忙飞走。
“李墨辰,我告诉你,你敢扔下我一个人去滇南试试看。”
院子里站着的两兄妹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李初项眨眨眼睛,问道:“妹妹,你确定里面的人是爹娘吗?”
“我看见娘气冲冲地把爹拉进去的。”
“那你见过爹娘吵架吗?”
“没有。”
两个从未见过爹娘吵架的孩子呆呆地站在门外,从午时一直站到申时才见爹娘从屋子里出来。
“爹,娘,”李初项连忙跑上前去,“你们没事吧?”
李初项今年已有十五岁,像个小大人一般。尤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爹娘要出去一段时间,你要在家好好照顾妹妹和爷爷奶奶,有什么事就去找两个舅舅。”
“娘,”初言问道,“你和爹爹要去哪儿?我和哥哥不能跟着一起去吗?”
尤离摇头,“爹娘要去的地方很远,你们还要读书,就在家里好好待着,爹娘很快就会回来的。”
西王去滇南,提前选好懂滇南话的人,除了相关的护卫,还带着宇文新。一行人连夜赶路,只用半个月便到达滇南一带。
平南王张续早在驿站候着,一见西王便热络地招呼:“宇文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老平南王张云是元帝的结拜义弟,当年平叛滇南有功被封为平南王。现在的平南王张续是张云的长子,张云逝世后世袭王位。
西王见过他几次,不算陌生但也谈不上熟悉,简单地客套一番,便动身前往平南王府。此行前来,是在平南王府下榻。
张续本是准备了接风宴,但被西王推辞:“此次前来是查看滇南灾情,张兄不必如此客气。古侍卫,你带着其他人安顿好,我和新儿还有王胜先出去看看。”
为着行动方便,李墨辰已改名为王胜,平庸又俗气的名字。
张续哈哈笑道:“宇文兄果然是一心为民,张某佩服佩服。滇南一带地形复杂,若宇文兄不嫌弃,我便带着宇文兄前去查看吧。”
平南王府一带还算安定,但一出城门便满目荒凉。农田干裂,连荒草都已枯死;百姓流离失所,路边随时都可看见孱弱的妇人小孩,衣衫褴褛,饿得皮包骨头。
“张兄,灾情如此严重,为何不早些上报朝廷?”
“唉!”张续叹了口气,“宇文兄,我们同居其位,你是能明白的。虽说是被封王,但元帝却一直盯得紧。地方官都不说话,我若是插上一嘴,难免会有强出头之嫌。”
张续的话说得直白却如孩童般顽劣,也算是嬉笑怒骂的真性情之人。西王点头。
粗略走了几个地方,已快天黑。众人回到平南王府,简单地用过晚膳便相继歇下。西王等人住在客院,所用之物一应俱全。
“王爷,属下已查探过平南王府,比西王府至少要大上两倍。”古乘风说着,便递上两副图,“这是平南王府和滇南地区的地形图。属下已核查过,准确无误。”
西王接过,把平南王府的地形图给李墨辰,“你怎么看?”
廖廖数字,“平南王有反心。”
“不错。”西王点头,“元帝此次派我来,明是为了灾情,更重要的摸清平南王的实力。”
李墨辰端起旁边桌上的茶,喝下一口,“依目前来看,还不足为惧。”
“此话怎讲?”
“我之前听说过,滇南地区的地下水量极为丰厚。下午我们转了一圈,没有看见一个水井,这应该是人故意为之。如果他有十足的把握,便不会助长这次灾难。”
第二日,西王便下令开仓放粮,分发给附近的百姓,并免除滇南地区三年内的全部赋税。老百姓们竞相欢呼,滇南来了一位好王爷的消息不胫而走。
张续搓着手,讪讪地笑:“宇文兄如此这般,怕是不妥。”
“张兄不必担心。”西王笑道,“皇上已命我全权负责此事。”
正说着,古乘风便上前相报:“王爷,地方已经找到了。”
“好!”西王开怀大笑。
张续越发急得慌,胖胖的脸上一阵涨红:“宇文兄,你这是……”
“张兄,百姓流离失所,总得有个地方安置。”
古乘风找的地方,是一处宽敞的空地。他之前已让有经验的老人看过,这块地方地下水丰富,能暂时供应日常生活。
搭房子,挖水井……西王带来的人手不够,自然是借用平南王府的人力。张续站在西王身边,看着眼前忙活得一片,神情异样:“倒不知宇文兄如此广闻博识,我都不知滇南的地下水会这样丰厚。”
因为西王下令日夜兼工,所以七天后就搭起一排整齐的木屋,水井也打得差不多。颠沛流离的灾民终于有了安身之地,竟都双手合十朝西王跪下。
“快请起。”西王扶起离自己最近的老大爷,加大声音道:“你们且在这里安心住下,待我找到缓解旱情的办法,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安排老百姓的住处,监督工人打灶烧水,替病者开药……李墨辰也是忙得两天两没合眼。
“大娘,您这伤口用些草药敷着就行。现在药物紧缺,下午我去采药然后就给您送过去。”
李墨辰正说着,跑进一个侍卫:“王大人,外面有人找你。”
走出屋子,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微微喘气,青丝凌乱,脸上也都是污渍,狼狈不堪。身边的马儿似是也累得紧,垂着头,鼻孔里闷闷地出气。
走前的那一晚,他在茶盏里放了安睡的药。第二日一早跟着西王出发,原本以为她会乖乖待在家里。为什么如此不听话?难道她不知道这里的环境有多艰难?难道她不明白,如果她受到伤害他会心痛难过死吗?
尤离看见李墨辰,连日来的疲惫无影无踪,欢快地朝他跑去。以为他会如往常一样抱住自己,没想到却是被冷冷地推开。
“我说的话一点用都没有,是不是?你就这样跑来,爹娘怎么办?孩子又有谁来照顾?赶快给我回去。”
尤离愣愣地看着他,男子冷若冰霜,眸子里似是有无穷无尽的怒火对着她发泄。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她只不过是想陪着他而已。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掉,连马都没牵。
这几日,李墨辰一直住在这木屋里。他为灾民看病,药到病除,灾民看他跟看活菩萨一样。此时见他如此,料到那女子是他家中的娘子,不由得都劝道:“王大夫,快去看看吧,我们这地到处都是弯路,走丢了都不知道。”
女子的背影越来越远,拐个弯就不见了。即使自己骂了离儿,她也是不会走的,不然她根本就不会来。李墨辰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怎么就拿她没办法呢?
尤离站在树下生闷气,其实也没有生气,只是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她知道李墨辰是为她好,可他又知不知道她的心意呢?
有披风披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一抬手,把那披风扔出老远。过了一会儿,披风又被披上,依旧是被扔了出去。男子倒是锲而不舍,第三次给尤离披上披风,固着她的肩膀不准她再乱扔。
尤离低着头,倔强着不肯说话。良久,终究是叹了口气,埋入他的怀中,“就当我是天底下最自私的娘亲好了,反正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滇南的灾情已经持续一年,能走的人都走光了,留下来都是老弱妇孺。尤离跟着李墨辰到木屋,没有歇气,帮忙抓药煎药,帮忙照顾伤病患者。直到很晚,才随着李墨辰一起歇息。
“你就住这个地方啊?”
李墨辰把尤离带到木屋的最后一间。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除开一张床就只有日常用的洗漱用具,连衣柜都没有。
西王听说尤离来了,已派人送来要用的衣物,李墨辰正在摆放那些东西,“开始是住在平南王府,可住在这里更方便。”
“离儿。”李墨辰把四处翻看的尤离拉入怀中,“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不管。”尤离瞪着他,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样子,“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就什么时候回家。若是你再赶我走,我就跑去林子里让野兽吃掉我……”
话没有说完,便被李墨辰吻住。男子的吻那么热烈又那么温柔,透着贪婪的迷恋。尤离环住他的脖颈,回应他的爱恋。
良久之后,被李墨辰松开,尤离气息不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一个人离开,要走一起走。”
李墨辰无奈地叹气,他早该知道离儿的倔脾气是一点儿都没变,“洗澡水烧好了,准备沐浴,嗯?”
洗澡?尤离疑惑地抬起头,“现在不是干旱吗?还有水可以沐浴?”
李墨辰笑道:“你累了几天,今晚是特例,以后可得省着用。嗯,我也有好几天没有洗澡了,我们一起洗。”
一起洗?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