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逃避(1 / 1)
子衿的一生中遇见过太多太多的人,经历过太多次的别离。若每一次离别都要死去活来,那她的眼泪怕早就要透支了。
情绪,与她而言,过于奢侈。
子衿的内心,已足够强大,悲伤,成不了她生命的主题。
她跟自己说,人,还是不如洒脱一些……
离开之后准备去哪儿,子衿没说。只潇洒地留下了一句,有缘还会再见的。
可当子衿洒脱的走进候机室,洒脱的没有回头,洒脱的站在机场航站楼前跟自己生活过三年的地方挥手道别时,她再也洒脱不起来。
是那些人,陪伴她走过人生最低谷最黑暗时刻。
若没有她们,现在的季子衿将会是怎样?
像个活死人一样整天躺在床上里发呆,等死?
或是带着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整日游荡?
也许,也许,这个世上早就没有季子衿这个人了吧。
她,最终还是欠她们一句感谢。
“谢谢你,谢谢你们,我最爱的朋友们,愿我们还有重聚的一天。”
空姐甜美的声音响起,收拾好情绪的子衿慢慢地走向登记入口,头脑还未清醒的她,却没有发现。不远地前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天,在那个农场薛文谦等了子衿很久很久。
就跟以前,子衿在家等着他回家一样。
可还是不一样,比如说,子衿等着等着会慢慢的蜷着身子睡着,他不会。他只会睁大着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入口,期待着她出现的那个瞬间。
直到黄昏,直到日落,直到连星辰都被黑夜淹没,她始终没有出现……
其实,要真算起来,他等她的日子、失落的日子,已经太多太多。
多到他都数不清了。
很早的时候,薛文谦便到了一封回信,子衿发的,三个字。
——别等了。
可他还是选择等待,即使明知道,她可能不会来了……
她的爽约没有原因,没有解释。应当是发现了什么吧?薛文谦看着手机上那三个字,脸上的笑,有些怪异,还有些苦涩。
就像是刻意让她发现一般,留下的种种破绽,终于还是如愿以偿地,被她察觉到了。
想要被她发现,发现他在等着她;发现他,其实,一直陪在她身旁。
可自己冒险的成果是什么?是她的逃离,又一次的逃离。
——季子衿,你就那么恨我吗?憎恶到,连让我见一面都不肯?
早班机,机舱里的乘客出奇的少,三三两两的,加起来也不足十人。也难怪一开始登机的时候,子衿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航站楼了。
她这人就是这样。
人多的时候,她会厌烦。
人少的时候,她会不安。
飞机飞行没有多久,一位漂亮的空姐走到了子衿身边。
“您好,请问是薛太太吗?”
——薛太太?
子衿一愣。
“不是,我……”
她应该好像曾经是过……
在她还是薛太太的时候,她总被人唤作季小姐。
现在本应被称为季小姐的时候,她居然破天荒地第一次,被人唤了一声“薛太太”。
“请问有什么事吗?”
突然之间,子衿不想解释了,就偶尔让她享受一次吧,就当作是对过往的补偿。
“这是前面的先生给您的。”
空姐指了指机前边的头等舱,递给子衿一张便签。
一脸纳闷的摊开,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映入眼帘。
——我们好好谈谈,过来。
薛文谦的字,子衿是认得的。那时,她还曾经模仿过很长一段时间。他签的字,真的很漂亮。随意地写下的“子衿”二字,也很漂亮。
可再漂亮,也没有漂亮到可以让子衿收藏纪念的地步。
趁那位漂亮的空姐,还没有走远,子衿一招手。
“您好。”
“您好。”空姐一回头,“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很抱歉,我想那位先生认错人了,请帮我还给他好吗?”
空姐面露惊异之色,迟疑着接过由片状变成球状的便签,朝头等舱走去。
两分钟不到,重新走到了子衿跟前,子衿抬头,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有些发呆。
是她没听懂呢?还是自己没说清楚?
“我很抱歉,薛太太,薛先生请您务必看完。”
说完,不由分说,将刚刚被子衿揉成一团便签重新放回了子衿的餐桌之上。人也不走,就这么站在子衿身后,神态上颇有几分,“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发飙”的意味。
子衿自然不会发飙。
她只是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让这空姐这么肯定她就是薛太太的。
那张几乎没怎么被抹平的便签上,被加了一行字。
——季子衿,你也知道你是逃不开我的手掌心的吧?
子衿闷哼了一声,随即一对二,二对四,一张可怜的便签,就这么死无全尸。
而后,撕碎的便签被优雅的放进那空姐的掌心。
子衿笑得甜美。
“麻烦,帮我扔进垃圾桶。”
——薛文谦,为何还能如此自信?
为何还能如此坦然地出现在我的人生里?
可怜空姐踏着小高跟,就这么往还两个舱位之间小跑着,一次两次很多次……
再次看见那空姐的脸,子衿都有些替她委屈了。
这都是遇到的一群什么人啊!
所以,也没等她开口,子衿就颇大方的伸出手,接过一张新的便签。
——还是说,你一再逃避,是为了享受我追你的过程?
噗。
有谁可以告诉子衿,薛文谦他这三年里,到底是被车撞了还是被雷劈了?
莫非是吃错药了?
子衿拿起笔,大笔一挥,落下一行字……
那边,薛文谦正淡定地看着最新一期的财经杂志,偶尔也会回头看看后面的情况。
以他对子衿的了解,她的耐心,应该也用得差不多,也是到了要反击的时候了。
正想着,空姐的便签放到了他桌上。
——你知道李玖哲最出名的一首歌是什么吗?很适合你。
李玖哲?是谁?
薛文谦皱眉,随即敲了敲旁边带着耳机听音乐的年轻小管家,“你知道李玖哲是谁吗?”
“李玖哲?是不是那个唱‘想太多’的李玖哲?”
薛文谦吁了一口气,“应该,就是那个‘想太多’的李玖哲吧。”
那日,他心灰意冷的从农场回家,回家路上,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
“你说,我怎么才能抓住一个一心只想逃避我的人?”
开车的年轻管家却以为他这话是问得自己,便也随意的回了一句。
“抓住她的手,不就逃不了了吗?”
抓住她的手?
薛文谦一愣。
于是乎,这位年轻的管家因为自己一时的无意,得到了拔擢。由薛文谦的私人管家,变成了贴身助理。所谓贴身,就是薛文谦去哪,他也得跟着去哪儿。
那位子衿的小姐要回国,所以薛先生也要回国。作为贴身秘书的他,自然也要一同回国。
向荣20岁从中国来到德国学习酒店管理,毕业后成了薛家的管家。
这跟他的理想有很大的出入,但薛文谦给出的薪资实在是太过诱人。在加上他待人宽厚随和,所以即便他一直彷徨犹豫,却仍旧没有离开薛宅。
现在有机会跟着薛先生回国一展拳脚,他自然是乐意万分。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在回国的第一天,不,在准备回国的航班上,就见到了让薛先生心心念念的子衿小姐。
虽然只是照片儿,但那照片儿放在结婚证上,也足够他震撼的了。
原来,这位子衿小姐竟是薛先生的太太。
薛先生竟然结婚了。
就在空乘怎么都不愿再给他当信差的时候,薛文谦拿出了一本崭新的红本本,上面确然是他的照片,而他身边,也确然有个面容姣好笑容甜美的女子。
那为什么?三年间,这个薛夫人,从未去过薛宅一次?
不懂不懂,本以为见到了这个转说中的子衿小姐,一切关于薛文谦的谜题,都能得到答案,谁知,一切倒变得更加复杂了。
他们俩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身唐纳.卡兰经典银灰色套装,金色边框眼镜,再配上蹭亮的皮鞋。这么一个都市精英商务男的装备,再配上一对儿夸张朋克耳机。
庸俗,文雅?不伦不类。
……
如果你在机场廊桥通道上遇到这么一个高大帅气的极品装13男,你会怎么想?
这人,莫非是脑子烧坏了?
至少子衿是这么认为的。
走近一看,这个脑袋有点那个的“炫富男”却有些眼熟。
难道真的是太久没有这么近距离见过他了吗?
还是说,时间真的能让一个人改头换面?
总之,如果子衿不是眼花的话,这个穿着西装戴上耳机听歌的,略显秀逗男青年,正是薛文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