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月华满楼——1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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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棺材是死人用的,你竟敢让我们王爷光顾,岂不是诅咒我家王爷。诅咒亲王,其罪当诛。”继王爷身边的小厮掷地有声。
苏月华惊恐瞪目,伏在地上的手不犹握紧,见杨成继眼露杀意,立即叩首求情,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慕易生低头看了苏月华,只觉她这般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欣慰。这女人还不算冷情,至少还是担忧他的。
他嘴角一抿,开口辩道:“一般的富贵人家,都是身健之时便为自己建陵修墓,更别说皇室了。先皇壮年便开始修皇陵,棺木更是一早就寻好,为的不仅是死后有榻安睡,更是为了子嗣长荣,为了北夜国长兴。棺材,又喻升官发财。王爷虽无需升官,可棺材也是十足的好意头。这位小哥说在下诅咒亲王,其罪当诛。可在下丝毫无诅咒之意,反而一心祝愿王爷,在下实在不知,这位小哥为何冤枉在下,给在下一个妄加之罪。”
“哼,你好生会辩。我家王爷……”
“住嘴。”杨成继看着慕易生,没想到他藏的到深,这些话只怕早已经备好,就等他发作。“本王的小厮失礼了。”
“王爷……”
“回去领罚。”杨成继一呵,小厮虽有不甘,却立即闭嘴退后。
慕易生蹲身扶起苏月华,轻轻握握她的手以示安抚,“看你吓的,王爷怎会是不明理之人,北夜国谁人不知王爷亲民、爱民,岂会为难我们这些百姓。王爷,在下说的对吧。”
杨成继看着俩人交握之手,勾出一个冷冷的笑,“正是。苏楼主何以吓成这样,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慕老板是您的情郎才会让你担心至此。”
苏月华霍然抬眸,想探清他到底何意,难道只是试探。可惜那熟悉的黑眸里,暗沉的她什么都看不到。
慕易生蹙蹙眉头,一副苦恼样子。“若能娶到月华,在下做梦都会笑醒,只是月华的仰慕者实在太多,只愿她人老珠黄,无人问津之时,在下能捡个便宜。”
“……”
“咳咳……那个……慕老板真会开玩笑。”苏月华真想掐死他,咬牙恨恨的说。
慕易生却是一本正经,“我说认真的。等你繁花看尽,记得还有一乔木等你依托。”
他目光灼灼,苏月华的心莫名的空了两拍然后突然加速,彻底的乱了节奏。她知道她应该笑几声说“慕老板真逗”,化解这尴尬的局面,可那话压在舌根,在他注视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
茶杯落地的声音此时尤为清脆,苏月华还未抬头,手腕已经被狠狠扼住,继而,整个人都被拖了出去。
慕易生一步上前,小厮已经横在门口,狗仗人势的姿态做的十足。“我劝你离苏楼主远点,我家王爷要的人,天王老子都抢不走。”
慕易生似笑非笑的撩开袍子坐下,“抢?在下为何要抢?”
***
杨成继的忍耐已经触到了底线,他们居然毫无避讳的在他面前调情。他恨极的想,她怎么会让他如此难堪,怎么忍心让如此伤他。
“一个棺材铺老板你就满足了?”
随着讽刺的语气,下巴被狠狠捏住,苏月华惊恐的瞪大眼。只是她眼中的惧怕并没有引起杨成继的怜惜,他的手劲几乎要捏碎她的下巴,目光更似一只狼盯住了猎物,下一秒就会将她撕碎。
“放开我。”苏月华说完死死咬住牙根。
“放开你?”杨成继冷笑,他松开她的下巴,双手扣住她的肩膀,恨声道:“让我如何放?欠了你苏家一门十二口的人命,我如何放?”
记忆的弦就像被扯断一样,“嘭”一声,比撕裂还要残酷,比支离破碎还要悲壮。
终于说出来了。杨成继虽然疼,却也是另一种释放。只是这种释放,对于苏月华来说,是又一次的撕开伤疤,鲜血淋漓,切肤之痛。
那是一场噩梦,季成阳不告而别,她来不及伤心之时苏家的教坊就被官府封了,父亲锒铛入狱,祖母伤心猝死,继母也缠绵病榻。只是噩运没有就此结束,她永远记得那一夜,父亲突然被释放归家,不过踏进家门一刻,苏家的祖宅火光一片。一群人冲进苏家,将她以及她怀里的月影救出去后,就开始肆意的屠杀。
那一夜,天地都是红色的,火光映的,亲人的血染的。
从见到杨成继那一刻,她已经隐隐猜到,却逃避的不敢去想不敢去问,更加的不敢知道那个答案。
“为什么要告诉我。”她的平静让杨成继有些愣住,低头看着她的眼,那眼里只有一片死寂。
“你知道……”
“苏家与人无冤无仇,来往之人都是清白身家,只有你……”只有这个晕倒在她家门口的季成阳,不知来历,不知身份,更不知他会给苏家带去灭门之灾。苏月华用尽力气的推开他,“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欠我,就别再打扰我。”她掉头就走。
如果她肯回一下头,一定会看见杨成继眼中深深愧疚与情深。那一句“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欠我,就别再打扰我”就像一把钝刀扎在他心上,给他一个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伤口。
***
苏月华站在河渠边,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楼里的喧嚣被隔离在外,她闭着眼,任凭夜风吹干脸上的泪。
那场灭门之灾并非没有预料的。
她与父亲最后一次在狱中相见,父亲如交代遗言一般的嘱咐她。
“……若有一日爹爹不能照顾你了,你就要像个大人一样照顾自己,照顾妹妹。你记住,生死天定,无需怪任何人,更不要让自己活在仇恨里。爹爹只想你与影姐儿活的自在。”
活得自在——这才是最难的。从出事到现在,她一刻都未曾自在过。
几点冰凉落在身上,她仍旧不动,雨并不大,夜风吹拂着细雨,袭在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就像母亲的手抚过脸颊,那样的温柔。
只是这回忆的温柔与现实比较,只是让心更冷。
“又出来扮女鬼吓人。”身后一声笑语,一刹那,心上冷意竟然消散。
“不过这次可不是孤魂野鬼,倒是个红衣厉鬼。”慕易生勾着唇角,故意忽视她眼里的哀伤。
苏月华想笑一下,可嘴角却似千斤重。今夜,此时,她想自在一些。
见她不笑,慕易生叹口气,默默脱了外衫披在她肩头。然后转身回了楼里,不一会儿拿着一把雨伞出来,静静站在她身边撑着伞。
“你回去看歌舞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不说话,你可以不用把我当人。”慕易生说的理所当然,苏月华却笑了,“不拿你当人,当什么呢?猫儿还是狗儿?”
“随便苏楼主当什么都好,只要不是负心人就成。”
他目光灼灼,竟又似刚刚厢房中一般的看着她,眼里夹杂着笑意、戏谑还有……认真。
“第二次了。”苏月华淡淡道:“别再开这种玩笑。”语气中却有些严肃的味道。
慕易生并没有移开目光,反而用更加炽热的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容她有一丝逃避。“苏月华,我很认真。”
***
“苏月华,我很认真。”慕易生突然靠近的脸的让她的心狠狠一缩,可是身体却被他胶着的目光定住,一动都无法动。他像一团火一样的靠近她,融化她……
“姐姐,姐姐……”
苏月华猛地睁开眼,月影放大的脸吓的心一颤,梦里的那份燥热还没有消散,她如被发现秘密一样的窘迫。深深的喘了口气,用恼怒掩饰住尴尬。“你吓死我了,急躁躁的冲进来做什么?”
“姐姐,丞相府派了人过来,指名要见你。”
“丞相府?”她跟丞相府从未有过往,无缘无故召见她为何?苏月华使劲晃晃脑袋,不知是要把刚刚那个梦晃走还是把一团乱麻似的思绪晃开。
又一个得罪不起的主子,苏月华狠狠叹口气,却丝毫不敢怠慢的整妆下楼。
“苏楼主,这是我家小姐给您下的帖子,明日府里马车会来接您。”嬷嬷很是有礼,不卑不亢,一看气度就知是宫里出来的。
“劳烦嬷嬷,薄小姐真是抬举小人了,传唤一声就好,何必特意下个帖子。”
嬷嬷见她如此谦逊,表情柔和一些,应和道:“苏楼主是圣上夸奖过的人,我家小姐自然会有礼相待。府里事忙,老奴就不多打扰了。”
“我送嬷嬷。”
“不必,苏楼主留步吧。”
苏月华坚持将这位嬷嬷送出楼,看着手里帖子,只觉得烫手。
这还有完没完了,皇帝、继王爷,这次又来个丞相。“苏月华啊苏月华,你怎么沾上了这么多瘟神!”
慕易生走出棺材铺正听见她这句抱怨,嬉笑着走过来,“这‘瘟神’二字不是说我吧。”
苏月华一抬头,见是他,瞬时想到刚刚小歇做的那个梦,脸颊不犹一热。
见她脸红,慕易生得意的扬扬眉,说:“莫非被我说中了。不过你说的还是真对,我真会像瘟神一样的缠着你,直到你给我答案为止。”让她逃跑的事,他只会做一次。
苏月华回身瞪他一眼,却不知那眼中娇嗔多么惹人。帖子丢进他怀里,“你想太多,我可不是说你。”说罢,抬步回了楼里,却不知身后的人看了帖子脸色大变。
“你不许去。”慕易生追进楼里,一把扯住她的手腕,格外的认真,“称病推了。”
“我今儿人好好的,明儿就病了?谁信啊?丞相府可不是我能得罪的。”
“丞相府也不是你该去的。”慕易生蹙起眉头,满眼担忧,“你可知薄丞相是个什么样人物?”
“再大的人物也不敌圣上了,皇宫我都去过了,一个丞相府又能如何?”苏月华对于他的紧张很是奇怪,为何丞相府会让他如此反常的激动。
“文帝能顺利登基全靠薄丞相辅助。如今朝堂三足鼎立,丞相手握重权,继王爷兵权在握,文帝虽为皇帝,其实身边一虎一狼,任何一方都能推他下位。若不是文帝聪明,让这一虎一狼相互制约,他才能安坐皇位。知道文帝为何一直不立皇后吗?他一心要娶丞相独女,就是邀约你的这位薄小姐。”
“也就是说薄小姐是未来的皇后。”
慕易生嗤笑一声,“这位薄小姐的确是未来的皇后,不过她根本无心嫁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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