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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中是一片黑，掺着腥红的黑，只是远方隐有光亮，那人自然抬步，向着明亮处探去...
死寂，四周是一片死寂，好似所有所有的声响都被吞噬，却又不是，因为他确是在前进着..
忽地跑起来，觉得有什么在那处等着他，等了很久了...即将消弭的什么...
是一盏灯。
一盏微弱的灯。
火苗于灯纱中轻晃，即将熄灭，却未熄灭...
“...屠...苏...”像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却只是挤出沙哑的二字...
没有回答，没有预想中的回答，没有一直牵挂在心的‘我在’，也没有平平淡淡的‘嗯’，回应他的只有黑暗，还有跳跃着的火苗...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那人注视着火苗，兀自笑起来，笑了很久，笑到眼泪都涌出来...
火苗终于‘嗤’地一声熄灭，四周又是一片黑暗...
“...别哭。”
那人倏然睁眼，眼前是一片污黑的天，一如梦中那片黑....
他在...蒿里...？
起身时手心一片疼痛，大概是按在尖锐的岩石上了，天边的忘川河似一跳银带，携着点点繁星...
原来...他是要来寻娘的残魄的...因心中执念所现，屠苏...也会...吗？
他未见到三魂七魄自屠苏体内飞出，只是随着屠苏消逝...蒿里...大概见不到罢...
屠苏本就不是这世界之人，若是魂散，也定不是聚于此处，而是聚于那个世界的忘川蒿里罢...这倒也好...
听不清...望不见...摸不到...昼夜幻梦，耽于往昔...
那人知道，若是见到他的残魄，他定会放弃所有的信念与希望...
那便是他的一切，永不更改。
娘...我来寻你了...云溪要告诉您，已寻到可托付一生的良人...
他名..
百里屠苏。
自蒿里出来之时，意外地风晴雪在外等他，那人之前已凶过她了，她又如此到底是何意？
“苏苏...我想过了...都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苏苏的...”那人只是一味走着，风晴雪慌忙跟着，
“可是...苏苏...也没告诉我啊...”
“所以你不用跟着我了。”那人骤然停步，风晴雪未来得及停止,一下撞上他的背，“苏苏...”
“这是你的家乡，幽都。”那人顿了顿，复又开口，“而我，要回天墉城。”
风晴雪的脸色白了几分，眼眶染上淡淡的红，“苏苏...女娲大神不是说了...襄垣...”
“他会何时醒，十年，还是二十年？”那人一下堵住风晴雪的话，“我不能等。”
“真的...没有别办法了么...”“没有。”“...苏苏”那人举起手，半掩住耳...
好了，清静了...
那人勾起嘴角，风晴雪于他面前张了张口，却忽地伸手抱住了他...
“苏苏...我”那人垂下手捂住她的唇，将剩下的话掩在冰冷的手心，“我不想有人再为我...所以，你就呆在幽都。”
风晴雪望着那人，大口的喘着气，将泪水混合的呜咽一同吞下...
离别之时已是第二日了，那人转身之时被风晴雪一下捉住手腕，他甩了两下，却未能甩掉...
“这是何意。”“苏苏....让我陪你去...”“不可。”“苏苏...”
那人望着被捉住的手，黑而亮的眸中渗出几分无奈，“晴雪...”
“苏苏说过不会再抛下我的！”风晴雪执意抓着那人的手腕，“苏苏不能反悔。”
那人默然，身后焚寂却发出嗡嗡声响，扭头察看一番，却又毫无异状....
“苏苏....”那人回头，风晴雪松开了她的手，却是踮脚覆住了他的唇...
含着灼热泪水的吻中，还有微不可闻的话语，“我喜欢苏苏，很喜欢很喜欢...”
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人缓缓伸手，却没有推开她....
【我喜欢屠苏，很喜欢很喜欢】
记忆中的话语，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我知道。”
浸满泪水的眸倏地睁大，那人伸手猛地推开风晴雪，眸中血色毕现..
听到了...屠苏的回应...
“是不是煞气...”风晴雪抓住那人的手，想将灵力输与他，却被用力地甩开...
“...屠...苏...”那人低低地唤了一声，血色的眸闭了闭，脱力一般跪坐在地上...
“苏苏...”为什么...他...听到了...为什么...为什么...
屠苏定是气了...气他...气他不推开晴雪...他...过分极了...这样对屠苏....
“苏苏...你...”风晴雪也跪坐于地上，含着泪水的眸浸满苦楚，“对...对不起...”
那人抬眸，望着眼前痛不自已的少女，苦涩地勾了勾唇，“晴雪...在桐城等我...”
昆仑之巅，天墉城外石阶。
那人望了望刻有‘天墉城’三字的碑，叹了口气...
明明已许过再也不回天墉的诺，如今...却还是回来了...
这条石阶，他走了十年有余，如今再踏上，已为求死了...不...应是为更多人生....
往事一一浮现于眼前，走马观花，细细数来，十余年，便尽是无尽的孤独....
下山时为形势所逼，再上山时，却也为形势所迫，着实有些可笑...
“来者何人。”“不肖弟子百里屠苏，特来求见紫胤真人。”
“恳请师尊替弟子解开封印。”那人重重地跪下，双膝于灰砖相触时激起一片暗尘...
“我已将你逐出门下，大可不必再如此唤我。”紫胤皱了皱眉，却又将手负于身后，“你又何得知封印之事，解封之事，还需考虑一二。”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人紧盯着紫胤真人的背影，“天墉城乃天下清气所钟之地解封之法...师尊定是知晓，此事不可再等，欧阳少恭允弟子的，便只有五日。”
“你可知如若解开封印，便只有三日可活，更何况，若被剑中意识所侵，化为妖魔，岂不是为害苍生！”紫胤似是气了，甩了甩袖，话中担忧之情却是更甚...
“弟子之心性，师尊定是明白，弟子于山上住了十余年，未尝世事之情，而后下山，弟子才知，世间亦是有如此之情，下山时日，胜过山上十余年，如今即便解封，只有三日可活，弟子亦心甘情愿，何况弟子，不为求死，只为解救天下苍生。”“胡闹！”
紫胤一下转过身，紧皱着眉望着那人，“小小年纪便知如何恣意而活，天下苍生....何苦拿这当借口！百里屠苏，我再问你一次，可真要解封！”
“师尊再问弟子千百遍，解封之心亦不会有丝毫动摇。”
“你....”紫胤气结，却又是心疼自己徒儿，当下便是一甩袖，“解封之事，明日我会与函素商议，到时，你再来主殿...”
“...多谢师尊。”那人怔怔起身，紫胤却是叹了口气，“你若无事，便先回房...你之住处，仍同往昔。”
次日那人到殿前时，应门之人见他前来，进去通报，不过半刻便又出来，“长老唤你进去。”
那人颌了颌首，提步而进，刚入殿，焚寂忽地自他身后腾空而起，却又是落入他手中...
这是...那人驻步，皱眉望着手中焚寂，身前却传来轻喝，“...松手。”
焚寂应声而落，响声于偌大的殿中回荡，那人利落跪下，双目沉沉盯着玉色的砖石。
“你可知如果方才为听我之言，后果会如何。”“弟子不知。”
“焚寂剑灵方才欲饮你之血，驭你之躯，未想到你下山如此时日，剑灵亦有如此长进。”
饮我之血...驭我之躯...？那人轻皱起眉，却又是松开，“多谢师尊相救。”
“尚未解封，剑灵便如此，倘若解封....”“弟子心意已决。”“……”
“好...与我前来。”那人垂眸起身，拾起焚寂，于紫胤真人身后跟上...
再出殿时，阳光正刺眼，那人以手为哨，阿翔一声清啸，伸臂去接时却有些恍惚...
原来他已将肩臂甲，还有泥人，尽数葬在与他初见之处了...
“去晴雪那...”那人收了手，阿翔咕噜几声，振翅消失在天边...
再行几步，那人停步，如墨的眸轻阖，“师尊。”
“虽已解封，我亦不能如此轻易放你下山。”那人静默，却又是将手中焚寂握紧...
“与我一战，赢罢，下山，输了，便留在这天墉城，为师自有法子救你性命。”
那人施然跪下，将额头抵上青砖，“弟子不敢。”“那便留在这昆仑。”“……”
那人有一瞬的踌躇，却是执剑起身，“弟子冒犯。”“执你手中之剑。”
侧身轻避，古钧剑自身前划过，那人轻皱起眉，却又是后退几步。迟迟不肯拔焚寂...
紫胤不语，剑尖一提，左手化掌拍出一道劲力，将那人推出几尺，“你既如此，便留在天墉。”
那人抬眸，反手握住焚寂，终是于一片金铁交击声中出鞘，几步迎上那抹青白身影。
紫胤一怔，却是自那人眸中读出几抹转瞬即逝的情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情绪...
夹杂着无奈，失望，悲痛，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饶是紫胤亦觉心悸，只因他只于‘那类人’眼中望见过...
他这徒儿下山不过区区几百日，心中竟掺了如此多凡世中的爱恨情仇...
几息之间已过了十几招，那人抵开古钧剑式，左手捏了一诀，焚寂于身前划过，顺势退开几尺，体内暗蓄灵力之势，当是紫胤真人毕生所学之精的‘空明幻虚剑’...
紫胤亦是退开几尺，将古钧立于身前，望着那人身旁明明灭灭的数道剑影...
两息之间，剑影已凝成，焚寂直指远处那抹青白身影，剑影便飞驰而向...
紫胤击散片片剑影，紧皱之眉却是暗暗松开，而剑影消弭之时，鲜红剑尖霎然闪现，击于古钧之上，两剑皆鸣，紫胤终被击退几尺...
古钧落地....
“你竟早有此意...”紫胤望了望手心，又望着那人...叹了口气...他这徒儿...
“是。”那人复又跪于地上，却亦掩不住胸口起伏之势，“弟子....”
“下山去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