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相言 枉负年少（1 / 1）
夏天夜晚的天空总是很明亮，连挂在天上的月亮也显得比其他季节的大和亮。夏虫争相奏着乐曲，院子的里一位中年男子负手站在窗前，疲惫的身影在这样的夜晚略显得沧桑。
置身于吵杂的环境中，然他却浑然不觉得吵闹，他的目光都紧紧地锁在屋内神聚精会神看书的小人儿身上。
屋内烛光在夜风的撩戏下一闪一闪的，小人儿的身影被烛光投影在墙上，看上去是那么的单薄。
中年男子最后看了小人儿一眼，然后低低地叹了声离开。小人儿对自己的成见早已深入骨髓，就算他此刻进去，她也定然不会感动，她只会用生疏的礼节语言与自己相对。
天刚亮的时候月无念就被院子里服侍她的丫鬟拉起了床，开始准备上学。
月无念起床后院子里的两个分别把糕点和洗脸的水放下，然后就习惯性的静静的候在一旁。她们的主子一向不喜欢让别人服侍，什么事都力求亲为。
穿衣洗脸，最后坐在桌子前慢悠悠的享用糕点，这便是月无念每天生活的开始。月无念打心底的讨厌这种生活，但是由于她还是一个孩子，所以即使讨厌她也得慢慢忍受。
“月小姐，我家小姐让奴婢来催你快点。”一个丫鬟敲门走进月无念的屋子说道。
这也是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月无念不像穆千羽，穆千羽是右相家的千金，什么事都必须达到淑女的标准，出不得半点差错。月无念却只是寄居在右相家的一个外人，别人看在右相的面上才会尊称她一声月小姐，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讽言讽语的议论她。所以她永远都不会像穆千羽一样天不亮就起床准备上学。
月无念她不喜欢上学，不喜欢见书苑的那个严肃的老头子和那帮幼稚的孩子以及那个总是跟她过不去的太傅姚书豪，所以她每天都是挨到外面的天彻底亮了才会心不甘情不愿的起床。起床后她也是慢慢穿衣，慢慢洗脸，最后慢慢享用糕点，能多拖一分钟去书苑她便多拖一分。
月无念没有理睬过来传话的丫鬟，继续慢悠悠的享用她的美味糕点。
候在一旁的丫鬟也是见惯了这一幕的人，见月无念没有任何反应后便走到穆千羽的丫鬟身边拉住丫鬟的手抱歉的说道：“香儿姐姐，麻烦你去告诉大小姐一声，月小姐马上就来。”
对于每天不断重复的场景和对话，被称作香儿的丫鬟早已见惯不惯，所以她听到回话后没有多留，转身便走出了月无念的院子。
当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糕点吃完时月无念才接过丫鬟递过来的书本走出院子，到达大门口的时候依旧是看到穆千羽烦躁的走来走去。这依旧是每天必上演的。
月无念想，若不是右相穆省之再三交代穆千羽要跟她一起去书院，估计穆千羽一分钟也不愿意在这里等她。
“月无念，你每天上课都睡觉，早上还起得这么晚，难道就不怕睡死啊？”看到月无念出现后穆千羽每天见到月无念的第一句惯性的喊出口，同时她还双手插在腰间愤怒的瞪着月无念。
在月无念的面前，穆千羽永远也做不成淑女，她总是会被月无念无端的惹怒。
月无念没有反驳穆千羽，她朝天上看了一眼，示意穆千羽她要是再骂她一句他们可就要真的迟到了。
穆千羽看到月无念的动作后颓废的把手从腰间撤了回来，满肚子要骂月无念的话也被生生的吞下。她走到月无念的身边狠狠地瞪了月无念一眼，然后让自己的丫鬟扶着走上马车。
穆千羽上车后月无念也跟着上了马车。
车内月无念继续睡觉，穆千羽鄙视的瞪了一眼月无念，然后才转过头去看向马车外。
穆省之因为深受皇朝的君王欧阳明痕器重，所以他的府邸离皇宫不是特别远，为的就是欧阳明痕在遇到棘手的事情时能够及时找到穆省之，并商量出最佳的应对策略。
不到三刻，月无念她们的马车便在皇宫门口停下，月无念也准时的醒来。马车是不允许进皇宫的，月无念只好走下马车与穆千羽往遥远的书苑走去。
没有任何例外的，她们果然又是最后两个到达书苑的人，而且仅仅走在太傅的前一步。每当这时候穆千羽都是要狠狠瞪月无念一天中的第三眼才会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书苑共有两个太傅，一个是古板的老太傅王然，另一个是有点离经叛道、以惩罚月无念为乐趣的年轻太傅姚书豪。
月无念刚坐下太傅姚书豪便走了进来，他每次走进教室的第一眼还是搜寻月无念，以确认她是否逃课了。月无念不但是他教过的最难教的学生，而且是最不听话也是胆子最大的学生，上课睡觉对她来说那是家常便饭，更多的时候她都会在罚站的时候趁人不注意走出教室，然后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玩。
不过有一点是好的，就是月无念每次都会在这一天放学的前一刻钟回来。
“月无念，你可知错？”这也是每一天姚书豪看到月无念时的一句话，因为月无念没有一天不给他闯祸。
月无念听到姚书豪叫她的名字时习惯性的站起，然后习惯性的摇了摇头。
“好，欧阳君夏，既然月无念不知道她所犯何错，不如今天还是由你来提醒她。”姚书豪转头对坐在离月无念不远处的八皇子欧阳君夏道。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皇子会那么有兴趣找月无念的麻烦，但是有一个人愿意帮他整月无念他还是挺高兴的，何况这个人还是当今圣上最宠的皇子，他不用担心因为他惩罚月无念而惹怒右相。
“是，太傅。”欧阳君夏站起来对姚书豪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便转头看向月无念，再接着便是习惯性的开始数月无念前一天犯的错。“昨天月无念在太傅上课时贸然出声打断王太傅，在王太傅提出警告时她不但不听，而且还出言怒骂王太傅，这为不尊。最后，月无念还无视王太傅对她的敦敦教导，不停任何劝告的跑出书苑，这是早退。”
“好，你先坐下吧。”姚书豪朝欧阳君夏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月无念，“月无念，你都听到了，还有没有话说？”
月无念摇了摇头，然后自觉地走出教室，打算去教室外做她每天必做的功课——罚站。
“站住。”欧阳君夏及时喊住了月无念，在所有人都在想他今天打算怎么捉弄月无念的时候他一脸谄笑的看小姚书豪，“太傅，您每天都对月无念罚站，她却还是屡教不改，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为了让月无念以后明白太傅的苦心，君夏建议太傅今天用别的方法罚月无念。”
“不错，你说的对，但是我一时还想不出什么办法最为合适，君夏，不如你说说该用什么办法吧。”对于每天都罚站的老戏码，姚书豪也早已厌烦，是以当他听到欧阳君夏要用新的方法罚月无念时他当然是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拒绝。当然，他也不会没有想过要用别的惩罚方法罚月无念，但是他害怕他对月无念贸然用别的方法惩罚会得罪右相穆省之，所以即使他早已想到了也不会说出来。
这也是一只狐狸。
“太傅，孙子兵法云：始计一作战二，谋攻三军形四，兵势五虚实六，军争七九变八，行军九地形十，九地十一火攻十二，用间十三，这第十四嘛，今天还是让月无念来说，若是她说出来了，今天别再罚她。”
什么？欧阳君夏今天会跟月无念求情，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欧阳君夏说出让叫姚书豪别罚月无念时涌入少部分人脑海中的想法。
当然，大多数是在心里暗笑的，这兵法明明到第十三就没有了，欧阳君夏却捏造出第十四出来让月无念说。月无念每天都只知道睡觉，肯定不知道这点，看来今天月无念还是免不了被责罚，不过这也是他们乐得看见的。
好小子，果然跟月无念又仇，不然也不会用这招来整月无念。姚书豪在心里暗赞。“月无念，你就依欧阳君夏所说的去做，若是你能说出这孙子兵法的第十四计，那么我今天就不会罚你。”
月无念当然也知道孙子兵法没有第十四计，但是她却不想跟这帮人计较，所以她依旧摇了摇头，假装不知道。
看到月无念摇头时穆千羽不由的一声哂笑，每次看到月无念被欧阳君夏捉弄是她一天中最高兴的时候，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月无念像是个孩子，而且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傻子。
穆千羽笑过之后回头去寻找角落的那个人，因为每当她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欧阳君尧唯一让人感觉是人的时候，只有每次月无念被欧阳君夏捉弄时他才会露出人该有的表情，他每次都会忧伤的看着月无念。
可是今天要让穆千羽失望了，当她回头时看到的不是欧阳君尧为月无念忧伤的眼神，而是空桌。
欧阳君尧今天没来？
“苏桐，今天六皇子没来吗？”穆千羽转头对坐在自己邻桌的左相三公子苏桐问道，不为别的，只因他是这个书苑里唯一跟欧阳君夏说过话的人。
“没有。”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来吗？”
“病了。”
“什么病？”
“跟你没关系。”
“我说苏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拽啊？”穆千羽极力压低声音的怒道。“你不过就是跟六皇子说过几次话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是跟你没关系。”苏桐感到好笑的答道。真不知道穆千羽是怎么想的，月无念自小就寄住在她家，他们想尽办法让月无念蒙羞其实也是在让右相家蒙羞，穆千羽就这么没有想到她帮欧阳君夏其实是个错吗？
笑过之后他便担忧的看向还在受欧阳君夏为难的月无念，月无念是他们班上最小的学生。他们班的学生平均年龄在十四到十六之间，连他们班最小的八皇子欧阳君夏都有十三岁，唯独月无念只有十岁。
这个十岁的孩子自她五岁上书苑的那一天起就备受欧阳君夏和其他同学的欺负，似乎从来没有间断过一天，可是她却从来都不哼一声，一直默默地承受，她的性子实在是罕见的隐忍。
在这点上，苏桐觉得他们班上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月无念。
“太傅，月无念只是一介女子，不懂兵法是正常的。介于太傅您是以书法见长的，不若我们让她当众写一副字画，若是她能让太傅满意，那太傅今天也就别罚她了，她也怪可怜的。”欧阳君夏一边叹气一边道。
只是他的叹气声在别人听起来却是阴谋的前奏，欧阳君夏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捉弄月无念的机会的，这是他们早就知道了的定律。
“月无念，你同不同意欧阳君夏的建议？”
月无念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同意？”
月无念依旧摇了摇头，欧阳君夏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过她，不管她同意与否，最后欧阳君夏还是会想出另外一个法子来整她。如此，为了不让欧阳君夏的脑细胞死的更多，为了不让自己看到这些幼稚的把戏，她还是装笨的好。
“太傅，你还是让月无念去外面站着吧，我们也该开始上课了。”实在是不忍看到月无念再别为难，苏桐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月无念平时都是不到不得以的时候才会写出几个狗爬式的字来应付书苑的考试，而姚书豪是当代有名的书法大家，月无念那几个狗爬字若是能让姚书豪满意？那么估计六月也可以飞雪、活见鬼。
“苏桐，你说叫月无念去外面站她就去外面站，你以为你是谁啊？太傅为什么要听你的？”穆千羽站起来说道。
“对，为什么要听你的？”欧阳君夏也开口道。
苏桐对欧阳君夏和穆千羽这两个幼稚的儿童感到无话可说，他也就没有回答他们二人，只是看着姚书豪道：“太傅，别忘了，月无念现今住在右相家，而且她是圣上天恩准过来上课的，若是她真出了什么意外，谁也无法向右相和圣上交代。而且，她昨日又发病之事，我想您也不想让右相和圣上知道吧？”
“唉，算了算了，月无念，今天不罚你去外面罚站了，你坐下吧。”姚书豪朝月无念摆了摆手道，同时不忘瞪了苏桐一眼。这小子，与他的那个那个左相老爹一样狡猾，知道拿右相和圣上来压他。若是别人拿右相和圣上来压他他或许还不会听，但是偏偏这个人是苏桐，未来太子妃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