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一诺千金（1 / 1）
宫规繁杂，每个人进度不同，桑采薇和符月半月后已经学成，又过半月所有人才全部结束学习。其间符月已经翻牌得沐圣恩，且也封为才人，赏赐住所，离桑采薇这里距离很近，常过来找她闲聊。
只是桑采薇一直没有得到宠幸，她本无意获得圣宠，只是皇上格外开恩封赐于她，却一直没有翻她的牌，怎么说来都有点奇怪，她的不安也越来越重。她旁敲侧击问过符月两次皇上可有与她闲聊过什么，说是好奇皇上会和女子讲什么，会不会讲朝政。结果符月一派天真地回复她皇上只有问及她在宫中是否有人亲善，日子过得如何，说皇上非常温柔贴心。
桑采薇心中默想此事是否与自己有关，或许符月这么早得承恩露真的和自己有关也不一定？
又半月后仍旧毫无音讯，照理当日皇上点名叫她，太监应也懂得把她的牌子放在前列，这未免太刻意，而且家中也一直没有来信，或许是来信被截？毕竟连符月也收到了家书，父母亲近在京城，没道理不给她来信。惶恐日盛，桑采薇下定决心铤而走险，收拾所有带进来的钱物首饰，拿了一块上好的璞玉托自己阁里的小太监去找了管事太监来，说是要为自己谋出路。宫里这样的事不少，相信她很快能得到消息。
“奴才见过桑才人。”那位公公稍微弯了下背，态度不甚诚恳地见了礼。
桑采薇也不见怪，早就让阁里仅有的一个太监两个宫女候在外面，她递了银票过去，轻声说，“公公，采薇想问下近来朝堂之上可有什么大事？”
“据我所知，皇上没翻过桑才人牌子，桑才人问这些为时过早吧？”公公数着银票，这位才人一早得封，却到现在也没有圣宠，还以为想让他在皇上跟前提及一句两句，却是问着后宫之人本不应干涉的事情。
“采薇看到家中书信，娘亲提及近日父亲愁眉不展，只是想向公公打听，吏部侍郎桑大人最近可有祸事？”
那位公公看她两眼，眼珠子转了转，“告知你也无妨，不过桑才人还是多担心自己吧，桑大人牵涉兵部尚书意图谋反一案，已经下狱了。”
“家中其他人呢？”桑采薇心急拉住公公袖子，被对方甩开。
“皇上仁厚，念其子还未成年，饶恕了桑家独子。”公公看她一脸伤心欲绝，转身欲走，“就这些吧，桑才人好福气，在这之前进了宫，皇上应不会牵连。”只是也绝不会宠幸了。
“公公且慢，公公，”桑采薇拿过一边的首饰盒递过去，“采薇如何能见到皇上？”
“皇上翻牌子这么简单的事才人不会不知吧？”公公打开盒子脸色变得更喜悦，只是这位才人怕是等不到了。
“请公公告知，皇上今日下午会在何处，采薇感激不尽。”她说到这里把头上的步摇和腰间的佩玉也一起取下来递了过去。询问皇上的行程是宫里的避讳，虽说这样做的妃子不少。采薇看出这位公公更喜欢饰品首饰，希望这位公公能冒一冒险。
“桑才人……”公公有几分犹豫，东西虽接过了，而且这位才人可能有些天真，即使她现在得宠，谋反毕竟是重罪，桑大人恐怕也是没得救了，“也罢，皇上今天下午没有公务，午膳时便告知下午打算去庄妃那，你知道路吗？”
“还请公公指点。”桑采薇实在是身无长物了，公公也看出来了，带了东西走出门外为她指点了路程。
桑采薇默默记下，便喊了一边的宫女随她进了寝室，“凌湘，印霜，你们跟着我月余了，皇上一直未有天恩，我准备铤而走险，去邂逅皇上，还请你们借我一套宫女的衣饰，此事若成，你们必定与我同福，若此事败，也绝不会累及你们，即使生死，你们也可跟了其他才人秀女，可以有新的机缘。”
“这……”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一般秀女若月余没有恩宠怎么也不算时日长久，但这位小主子入宫就得册封却一直没有圣恩的确有几分诡异，且皇上本来封赐的嫔妃才人就少得寥寥，没理由是如今状况。这位小主平日倒也沉静安然，并不太着急这事的样子，今日却是为何忽然心慌。
“好。”凌湘斩钉截铁答应了，便回房去取衣裳。不论小主为何要走这一遭，但就凭这月余小主待她们温厚，她也决定要帮她这回了。
“小主可要印霜随行？”在这间隙印霜问出来，穿宫女服去邂逅皇上，应该需要一定安排设计，方可有奇效吧，她可以去帮忙。
采薇摇摇头，她不能再拖累她们，且她本没说实话，她的“邂逅”也不需要人配合。
桑采薇一路压着步子，偶尔随在其他宫女身后而行，正是午膳之后，阳光颇有几分，好在还是初夏，并不太热。她到庄妃所住的映月院外，远远看到皇上的御辇正道转角，时间好得恰当，桑采薇放慢步子走过去，她算准了时间。
皇上下得轿来，太监方才通报，往院门口走了两步，有个宫女忽然小跑过来走近了皇上，一边的侍卫有些吃惊，正要反映，皇上却抬手阻止了。这宫女从脚步感觉得出不会武功，而且毫无杀气，只是也不像是来报讯，没有这么不懂规矩的宫女。
“臣女有事找皇上。”她跑得近在身侧却说了这么一句。皇上抬眼看庄妃已经迎出来了，又看看低着头的“宫女”一眼，“小贵子，摆驾昭和殿。”皇上上了御辇，回头看她打算和宫女一同走过去，伸了手过去。桑采薇一瞬间惶恐，稍微抬头看一眼，也不敢让皇上等，赶紧把手放上去，让皇上拉了她上去。只是这御辇是皇上专用，这可太招摇而且放纵她。不是听闻皇上无心女色，不喜欢女子太主动吗？
进了昭和殿，皇上遣退了左右，还让小贵子出去关了门，这也太此地无银了，桑采薇不自觉咬了唇，跪倒在案几后。
“罪臣之女桑采薇给皇上请安，请皇上彻查兵部尚书谋反一事，臣女以人格担保父亲并未参与其中。”
“哦？”原来是桑桐言的千金，想来以前和桑爱卿聊起过他这个女儿时，桑爱卿说的胆识过人，聪慧有余，果然没有言过其实。他起初以为她是来求圣宠，妄图以此求他放过家人。她能知道家中事恐怕也费了一番心思，想来桑桐言不会来信告知女儿此事。
“外公年前便有拉拢父亲谈及吏部人事更替之事，但父亲一直力拒此事，臣女只求皇上派人彻查，相信一切都无所遁形。”
皇上站起身，来了兴致，“此事牵连甚广，也已耗时太久，现在再派人细查，又有何好处？”
桑采薇听得此言微微一抖，听皇上意思，这案子不查是为了省心省力，便是有些错漏皇上似也不打算追究了，“皇上可以避免枉杀清官，保住皇上的英明。”
“哦？”皇上走到跪在地上的女子面前，接着开口说，“即便朕错杀无辜，罪责也在查实名单的酷吏，与朕的英明何关？”
皇上还真是心宽，胸怀天下，桑采薇换了两口气说，“臣女听闻皇上爱才惜才，体恤下臣，是万世难求的明君。”虽然对一个二十一岁登基，在位才三年的皇上说万世难求是夸张了些，但桑采薇也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了。
“平身。”
“臣女戴罪之身，皇上未答应彻查此事，臣女不敢起身。”
“抬起头来。”皇帝陛下这次没有心有灵犀的皇后在身边，只得自己开口，“朕若下旨查办，有何好处？”
桑采薇抬高了头才看得到皇上，他这问题刚才也问过，但却不是一个意思，“臣女愿吃斋念佛，为皇上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帝陛下蹲下身，让她跪着就能平视自己，“朕辛苦下令，却是天下百姓得福祉？”
桑采薇一刹那惊恐，为何皇上要屈尊蹲下来，这可是难得的一幕，而且，他的江山社稷，却说得毫不相干，父亲不是说当今圣上是千载明君吗？
“臣…臣妾愿终生为奴为婢，结草衔环，报答皇上。”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似乎有些执着于她的“好处”，但桑采薇还是乖觉地改了称呼。
皇上看着跪在那里的女子，她眼里没有懦弱，也没有追逐，甚至没有胆怯和退缩，他本以为她至少抬头时候会发抖或者甚至眼里有泪水，可是居然都没有。女子干预政事本就受人非议，他此前也没遇到过为家人告御状的女子，不知道是只有她这样勇敢，还是因为她的确心无旁骛，不是为了吸引他的关注。
“爱妃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吗，从跨进这个宫门，爱妃本就是朕的女人，为奴为婢，结草衔环？”皇上捏着女子下巴，微微眯了眼。她提的条件根本不成其为条件，她仰赖的不过是一句皇上圣明，就敢这样信任地来求情。
“臣妾…臣妾愿意把心交给皇上。”桑采薇此时也才明白，她的确是身无长处，便是她这个人，也早已归属于他。
十六岁，眼睛太明亮了些，胆子也太大，皇上松开手，站起身，“你可以走了。”
“皇上，求皇上应允，臣妾说到做到。”
不是以夫妻之礼相守百年吗？皇上觉得她的诚意好像都在说明，她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夫君，从一开始秀女册封就是这样，她是有多不愿意入宫可想而知，“下去。”
这句毫无温度的话出口，桑采薇才知道再无开口必要，否则今日她恐怕走不出这个殿门，她起身往外走，到殿门口回头看皇上脸色不变，看不出情绪地看着她这边。方才也没个答复，叫她怎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