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生日快乐(1 / 1)
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才十月,新疆就迎来了第一场雪,她那里应该还暖和吧。我怎么又在想她?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已经跟她毫无关系了,就算我不想承认这都是事实。我原以为……算了,说什么都是白费。
“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好几秒我才反应过来,二姐和我妈去超市了,外甥女一大早就跑出去玩了,家里就剩我自己了。我熟练地转着轮椅去开了门,是送快递的,上面是外甥女的名字。哎,这丫头又在网上乱买东西,我住进来这两个月,一个星期总要有一两个快递。正准备把快递放到外甥女的房间去,可破损的一角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用手抠了抠,枝枝杈杈的,闻了闻,很大的中药味。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在网上买中药呢?难道是我的药?回来的每一天我都没断过中药,二姐说是别人给的偏方,她去买的,我开始不想喝,可老妈哭着劝我,我也就顺从了。
我手都有点发抖,拆开包裹,我傻了,一大包中药,还有一个小包,里面是灵芝和鹿茸,我每天的药里就有啊。还有条裤子,一条腿的裤子,另一条裤腿已经截下来,截口用密密的针角缝合了。最下面是一封信:
二姐:
最近姜磊的身体怎么样了?你说他好像怀疑了,我就没敢再打电话。
过几天就是姜磊的生日了,我给他买了条裤子。药一定要接着喝,也该去医院复查了,麻烦二姐带他去查查,把病历也拿去让大夫看看,要是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我。
我本来想过去看看他的,可又怕他情绪不稳,再闹出点什么事,再等等我再去看他吧。
你和妈也要保重身体,妈年龄大了,不要太劳累,还是请个保姆吧,钱我来出。
谢谢姐!
弟妹:于姿娴
弟妹?我们都离婚了,她还算哪门子的弟妹?她说怕我怀疑没敢打电话,那之前她一直和我姐电话联系吗?我怎么一次都不知道?裤子的针脚和我身上穿的一样,难道不是我妈缝的吗?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娴姐——娴姐——你不是不要我了吗?干嘛还为我这个废物做这么多?娴姐——我怎么办?你想让我怎么办?
“磊子——你干嘛?”二姐的吼声,我才意识到自己上半身已经趴在窗台上了,我都不知道怎么爬上来的。
还没反应过来,二姐已经拦腰把我抱下来,放到床上。“疯了你——你想干什么?吃饱撑的是吧?供你吃供你喝还错了?”
老妈从后背抱住我,“你就别吵他了,他心里难受着呢。”
“妈——他不是三岁小孩了,他是腿锯了,可家里哪个不哄着他?要不是他这么闹现在都当爹了……”
“他二姐!”老妈瞪着二姐。二姐恍然大悟,捂着嘴不说话了。“磊子,你别听你姐的,你姐的意思是……你这个年龄吧……要是顺顺当当的就该当爹了,咱不是生病给耽误了吗……没事,回头妈再找人给你介绍个对象,处好了,咱就结婚生个娃……”
我不说话,看看老妈,看看二姐。
老妈看着二姐,二姐憋不住了,“妈——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他早晚都要知道的。这次你生病,你们的孩子掉了,也没休息好,大夫说恐怕以后姿娴就……”
“就怎么了?”我急了。
“恐怕……不能再生了。”
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天台上的话是真的,孩子因为我掉了,以后再也不能生了,我都干了什么?我哭着奋力捶着自己的胸口,老妈也抱着我哭。哭够了,我抬头,“姐——给我订张火车票行吗?”
“又要去哪儿?”二姐紧张的看着我。
“我想回去看看她,最后一次。”
二姐笑了,“傻弟弟——知道心里想着人家还死不承认……不用去了,姿娴明儿就来了。”
我高兴的结巴了,“明……明天?”
“妈——看见了吧,有了媳妇忘了娘。”
我跟娴姐打电话说要去机场接她,她不让我去。我在家焦急地等着,等着见最后一面,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二姐从外面回来,说娴姐有事,没赶上那班飞机,改签到明天了。我失望的回了房间,老妈喊我吃饭我都没理,锁着门一遍遍摩挲着裤子上的针脚。我想她了,昨天打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想哭,咬着嘴唇才没哭出来,因为我孩子掉了,也不知道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她根本就不会照顾自己,饭做的很难吃,莎莎都不愿吃,衣服都是统统放进洗衣机,工作一忙起来经常忘了吃饭,心烦了还把自己灌醉……
“磊子!磊子!你开开门啊!中午饭就没吃,出来吃点东西吧!”老妈使劲拍门。
“妈——你别喊了,他愿吃就吃,不吃就饿着,越活越抽抽了,人家就说明天来,他就又闹开了。”二姐的声音。
“哎——你别骂他了,让他先吃点饭再说。”
“想让他吃饭还不容易。姜磊!你开门,快点!姿娴在宾馆病着呢,你要不要去看?”
“姿娴不让说!”
我已经打开门,看着妈和二姐,“她怎么了?她在哪儿?”
二姐把我送到宾馆,我一个人进去,在门口半天都不敢敲门。听到里面有手机铃声,接着就是她的声音,“没有啊……他知道了?……那他能去哪儿啊?……二姐,你别着急,我出去看看。”
门开了,她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撑着门把手,“来了怎么也不敲门?……竟让二姐着急,进来吧。”
说话都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看来二姐没骗我,她是真的病了。我生病前她就有妇科病,自己跑了好几趟医院,我要陪她,她却说医院楼上楼下的还人多,一直都不让我去。那会儿还能跑,现在想站都站不起来了。
见我没动,她又上前一步,扶着我的肩膀,“怎么了?生我气了?我……”她按着小腹,弯腰不说话了。
我吓得直冒冷汗,拦住她的腰,按她坐在轮椅上,坐在我怀里,她挣扎着要起来,我环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背上,眼泪不争气的流出来。等她安静了,我转动轮椅,载着她进了房间。就这样静静地抱了她好大一会儿,好好听着她的心跳,想告诉她我好想她,我还爱她,就算她不要我了。
她掰开我的手,起身拿过手包,掏出一个方盒子,“也不知道买什么,老是给你买衣服……让朋友从香港捎了块表,来,你试试——”说着就要往我手腕上套,我捂着手腕背到身后,仿佛那块表有魔咒,戴上就会有厄运。
她又把表放进盒子,塞到我腿边,“回去再试吧……这里有20万。”她又掏出一张卡,“二姐说想给你开个小烟酒铺,这样你也有个事干……我现在也只能拿出这么多了。”说完把卡也塞到我腿边,捧起我的脸,“让我看看,嗯——气色好多了,药还得接着吃,记得过几天让二姐带你去复查……二姐要给你相个媳妇,别挑三拣四的,能跟你安稳过日子的就行,啊?……我电话没变,有事还能跟我打电话。”
她握着我的手说了一堆话,我只想问她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站起来在我额头轻轻一吻,“生日快乐!回去吧,我打电话让二姐来接你。”
生着病忍着痛坐三个小时的飞机就是为了给我说句“生日快乐”吗?胸口隐隐的疼,抱紧她的腰贴在我胸口,那是最好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