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签字（1 / 1）

跑出来已经一个月了，先是在郊区的一家小工厂里干了两个星期，身体有点吃不消，就不干了；又去了一家化工厂，只待了一天，厂区里的气味让我吐了一天。辗转来到了莎莎的学校门口，找了份看报亭的工作。我太想她了，每天能看着莎莎上学放学，也是种安慰吧。我每天只能从莎莎的表情上猜测她的情况，这几天莎莎都不高兴，苦着脸，有什么事吗？真想问问孩子，可我不能见她，我不能拖累她。怎么办？怎么办？终于没忍住让莎莎的同学喊莎莎来报亭。

莎莎一脸的惊讶，“姜叔？你怎么在这儿？你知不知道我妈找你都快找疯了？你怎么躲在这？你在这干嘛？你为啥不回家？”

面对孩子的连珠炮，我只能问，“你妈还好吗？”

“你还知道问我妈？你都干了什么啊？留张字条就不见人影了，你刚出院才几天啊，我妈都担心死了，公司的事都不管了，整天开车出去找你。”

“那公司怎么办？”

“你说呢？”莎莎瞪着我，“我爸帮忙看着呢。”

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那你妈身体怎么样？”

“你觉得呢？整天出去找你，根本见不着她人，都是半夜喝的醉醺醺回来。”

怎么会这样？她干嘛要这么折磨自己呢？我是不想拖累她啊，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原来觉得你比我爸好，脾气好，对我妈也好。现在看，你还不如我爸呢，至少我爸不会出了事躲起来，是男人就应该有担当，有问题解决问题，你躲着算怎么回事啊？”

我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训的哑口无言。

沉默了一会儿，我拉起莎莎的手，“叔叔求你了，先别跟你妈说我在这儿，行吗？”莎莎还是瞪着我，“那这样，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你中午放学了就来我这吃，好不好？”用吃的诱惑孩子，有点卑鄙。

莎莎犹豫了一会儿，“那好吧，可我不能保证不被我妈发现。”

“我知道，只要你不说就行，好吧？”

孩子毕竟是孩子，道理知道的再多也没用。我每天变着法给莎莎做好吃的，莎莎中午一放学就来小报亭吃午饭，边吃边聊，我知道了她的很多情况，知道的越多心就越疼。一个星期就这样平静的度过了，这天早上起来就觉得头晕晕的，一摸额头才知道自己发烧了，双手沉的像拎着一对大石锤。去不了报亭了，给雇主打了个电话，却不敢往家里打电话告诉莎莎，我好怕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夕阳西下的时候，出租屋的门被推开了，血红明亮的阳光直刺的我的眼睛疼，可我还是能认出那个曼妙的身影。她还是找到我了，我又输了。

她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责备和询问，只是拉着脸给我擦身，换衣服，喂饭……

天没亮，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她要去哪儿？出去买东西吗？还是去买药？还来吗？

快吃午饭的时候，她回来了，在厨房忙活了半天，做了一桌子的菜。吃完饭，她把我抱上轮椅，去附近的公园逛了好久，她一直不说话，我也不敢问她。太阳又快下山了，她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却不是一个人。

“磊子——我的儿——让妈看看……”老妈还没走到床前，已经涕不成声了。

后面还跟着我二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连个电话都不打？”

我看了看倚在门框上的她，为什么把我妈叫过来？让她们劝我回家吗？还是想跟我……？

二姐提醒老妈：“妈，看看磊子腿烂成什么样了？”

“没有，妈，没事的。”我挡着不让看。

老妈扒开我的裤腿，看到截肢面上的三块一元硬币大小的疮，还在流脓，又哭起来了。

二姐则气得站起来，指着她，“于姿娴——你过来看看，都烂成什么样了？你到底安得什么心？……你眼瞎的时候，对磊子千好万好的；怎么，现在你眼好了，磊子腿锯了，你就不想管他了，是吧？”

“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自己出来的。”

“她都不管你了，你还护着她。我的傻弟弟，人家嫌你了。”二姐又坐下来拉住我的手，“没事，磊子，你放心，她于姿娴不要你，姐要你，有姐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妈——咱把磊子接回去，一定能把他伺候的好好的，不让他受一点罪，是吧？”

门口的她只是盯着脚尖，我急了，“姐，我没事，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不走。”

“不走？你还在这儿等死啊？……你看她？是她打电话让我们来接你的。”

我不敢相信，她不要我了，她真的不想要我了。她不看我，我的泪悄悄地流下来。

“磊子，别哭啊！为这种女人哭不值得！忘恩负义！哼——”扭头问她，“理亏也得有句话啊！一句话不说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她不急不慢地打开手包，依次往外掏，“这是离婚协议，你看看，也让二姐看看……这是明天的机票……还有，这卡上有一万，你们先拿着用。”

我脑子一片空白，她早就准备好了，我还那么傻的以为……

二姐看看协议，“怎么就一万，这协议上可是说财产平分的，除去医疗费，也不止一万啊。”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下个月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会再给你们打过去一些。”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要是见不到钱，咱就法庭上见。”

“恩，要是没别的问题，签字吧。”

二姐看看我，小声说，“我看条件还行，你看呢？”

我什么也看不见，用泪水打湿那纸协议，然后抖着手签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