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七)成亲(1 / 1)
时光悠悠,三年晃眼过去,又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大朵大朵的白云漂浮在湛蓝的空中,悠闲自在。
一座凉茶棚下,年轻的捉妖天师托着下巴,与卧在桌上的一只肥兔子四目相对,黑眼球对红眼珠,还未擦出半点火花,终是忍不住,斜了眼去瞅坐在对面的顾念:“念念,都坐了快半个时辰了,究竟什么时候上路啊?”
“时隔三年,我总要想一想当年的事,不然,到时候去了将军府,都不知道哪一位夫人才是嫣然。”顾念倒了一杯凉茶,目光看似随意地向四周扫去,漫不经心地道,“你安静一点,等当年的事我一一想起来了,咱们就过去。”
“当时你陪了她整整一十三天,念念,容我多问一句,当年的事,你是一天一天地回忆,还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地回忆?到目前为止,你的进度如何,有没有想到我出现的那一刻?”见她心不在焉,显然没将他的话听在心里,竹青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故意猛然抬高了声音,“还是,你根本不是在回忆往事,而是在等你的大侄子?”
顾念被他吓了一跳,手一倾,杯盏中的茶水洒了一桌:“你嚷嚷什么,吓坏了杯子你出银子赔啊?”
“念念,本天师不是要吓茶杯,是要吓你啊。”竹青摸着胡渣子拉了把凳子在她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道,“这一路你一直心神恍惚,有个风吹草动就左顾右盼,连傻兔子也能看得出来你在等人。哎,傻兔子,你说是不是?”见嘟嘟虽对他恶目相向却仍认同地点了点头,竹青说话更有底气,语气抑扬顿挫,“念念,怎么说你也是个魔,做事怎么比凡人还婆婆妈妈,强行压制心魔会损耗修为的,男欢女爱本就正常,想他就去找他呗。咦,你干什么?”
“天师你稍等一下,这是魔界传讯的讯符,男欢女爱本就正常,我把血雏叫过来。”顾念从腰间拿出一个锦囊,作势从里面掏东西,“咦,天师你胡子抖什么呀。”
说着,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扭头就要跑的竹青,将手里的锦囊扔到了他怀里:“就会胡说八道,连自己的锦囊都不认识了,你这么笨,凡间妖界两头跑,竟然还能活到现在,注定要笨死。”
竹青拿起锦囊,仔细一瞧,果然是他母亲生前留给他的,放了心,拍了拍胸口,重新坐下,呲着牙笑道:“念念,没想到你偷鸡摸狗也是好本事啊。”
“你身上有鸡有狗吗?”顾念斜了他一眼,掏了茶钱放在桌子上,站起来抱起嘟嘟,“我只瞧见你后脑勺晃着一把黑溜溜的长辫子,都说世间一物降一物,果不其然。”
去城东将军府的路上,稍一留神,便能听到大街小巷议论纷纷,谈论的正是方将军的家事。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听到的不是大户人家里妻妾争宠闹翻天的俗事,而是方将军身患重病,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撒手人寰了。
当年嫣然以医治将军夫人为筹码胁迫方允若休妻娶她,后来方允若虽没有休妻,但嫣然也突然改口愿意与咏裘夫人平起平坐,不过两日她便医好了咏裘夫人,在她饮下美人符的第十一日,魔心破符而出,恰是她的洞房花烛。
那夜,方允若没有踏入洞房一步,甚至迎亲也是副将代劳,拜过天地便直接去了咏裘夫人所居住的卧竹苑,撇下一众宾客面面相觑地随意扒了几口便各自散去。
嫣然颜变虽快,魔心破符而出时,却是她见过的最痛苦最漫长的破符之一。
那十来日,嫣然从未流露出一分一毫的悔意,但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却险些惹得天地变色。
美人符原本是逆天背离,强行借助魔力篡改饮符之人的命格运数,魔心破符而出之时,最忌心生怨念。舍阴元求颜变,原是她们自愿所求。但破符之时,人心最弱,一旦心生悔意,便会瞬间放大数倍,魔性大增,不仅五脏六腑受尽折磨,更有甚者,会灰飞烟灭。
而许是嫣然是妖,而她似乎也从未意识到自己会对所做的选择会悔至如此。破符刹那,夜幕之上,浓云翻滚而来,瞬间遮蔽了皎皎明月,阴风阵阵雷声轰鸣,道道闪电耀眼而过,原本喜庆一片的洞房之中,烛火被霎间熄灭。
嫣然双眼通红,一声长嘶,凄厉破空而出,若非顾念及时用从魔界水罗刹借用的青水吸食了她身上的魔性,只怕六界轮回中早已不见她的身影。
但天象异动,仙界大忌,不过多时,便会有仙人来查,为调虎离山,顾念在将嫣然安顿好之后,不得不用魔力再次搅乱天象,远离咏南。
后来,她顺利脱困,也知道嫣然终究度过了那一劫,因为嫣然的阴元已然被那一纸契书带了回来。
这三年中,曾有一日,她路过楚国咏南城,也悄悄去过将军府,只见花藤之下,鸟鸣婉转,两位将军夫人相对坐在石案前,一袭浅黄一袭玫红,轻衫流泻于地,在灿烂的午后阳光下交织成一朵绚烂夏花,明亮而宁谧。两人各执黑白子,安静对弈,凝了一世的喧闹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让方允若一见倾情的咏裘夫人,细的眉,媚的眼,隐隐之间,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只是,面色苍白双唇无色,眉目间多了几分与世隔绝的清冷。
那时看来,她们相处的很好,这样,嫣然也能安然度过三年时光。
但没想到,曾得了怪病的咏裘无事,饮了美人符的嫣然无事,身骨健硕的堂堂将军,却出了事。
“念念,你听到没有,他们都说将军府的二夫人是妖孽,整日里缠着方将军风流快活,将他的精力都给耗尽了。”竹青不可思议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压低了嗓音,“你说,嫣然她该不会忍不住吸了那将军的精气吧。”
“所谓妖,不一定成孽。”想起嫣然说过的话,她自然不会相信,“谣言止于智者,但我也不能强求你能理解,毕竟你是笨者,不是智者。”
竹青不服气:“笨蛋能学会捉妖术吗?笨蛋能行走江湖驰骋妖界毫发无损吗?笨蛋能……哎,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跟不上你了……哎,你怎么用了隐身术,我看不见你啊……”
到了将军府,从守门小厮的无精打采就可以看出,将军府应该乱成了一团,以至于他们没有按时收到这个月的工钱。
听说他们是江湖郎中,专治疑难杂症,守门小厮见工钱有望,两眼放光,跌跌撞撞地就跑进去禀报了。
接待他们的,不是大夫人咏裘,而是二夫人嫣然。
多年不见,她依然如昔时般的明艳照人,一颦一笑仍是说不出的风流韵致,可见她这些年过得很好。可就是过得太好,难免惹人猜疑,哪有自己相公就要归天了却还有兴致画出如此精致的妆容。
“没有想到,当年救了我一命的恩公和即将要了我的命的天师竟会同时出现。”见到他们,她并无诧异,平静地就像一直在等他们的出现,唇角的笑意浓重却疏离,“不过,时辰未到,两位好像早来了七日。”
“一路上睡不好吃不饱的,也没个小妖出来助兴,就顺风顺水地赶了过来。”竹青很是不客气,抓了桌上的茶点便往嘴里塞,随意得像是到了故友家讨债而不是来索命的,“二夫人就随便腾个地儿让我们歇上几日,饭菜随意就好。”
“来者是客,怎可随意?”嫣然盈盈一笑,目光一转,看向顾念,“多年不见,恩公的兔子更肥了,但恩公的话却变少了。”
“你不知道,她成天惦记她那个大侄子,神思恍惚的,”顾念还未答话,竹青便嚼着点心接了过去,“不过,这仙人嘛,本就是行踪不定的,你再惦记,那也是徒劳无功,还不如做点正事。你不是在仙魔两界都有熟人嘛,打听一下不就行了,何苦这样劳神劳力的。”
“你吃饱有力气了是吧,那就抱一会儿嘟嘟吧。”顾念横了他一眼,说着,将怀中的嘟嘟稳稳地扔到了他的怀里,“小心别将它给吵醒了,不然,它必定睚眦必报,让你七天七夜都睡不着。”
竹青忙不迭地接过,想起前些天自己不小心将水洒到了这肥兔子的身上把它给弄醒之后,被它活活地折磨了两天没睡着,胡渣子一抖,小心翼翼地缩进了椅子里。
“前些日子我回岐望山祭拜爹娘,从妖界以前的朋友那里得了个消息,说不定和落玉仙君有关系。”嫣然略一沉吟,道,“只是,恩公听了,莫要着急,毕竟只是道听途说,再说,他们所说的仙人,也不一定是落玉仙君。”
顾念心下一凛,强压下不安,问道:“什么?”
“我朋友说,近日岐望山有仙界的人出没,听他们说话,似是有仙人不见了踪影,而且,很可能落在了魔界手中。”见她神色一变,嫣然忙安抚她道,“但我想,这件事未必是真。仙界法力高强,找一个人易如反掌,怎会大张旗鼓到处寻人?再说,落玉仙君也非泛泛之辈,就算有什么意外,也定会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