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演唱会（1 / 1）
第三章【许靖】
【1】
“喂，您好，许先生吗？”
“恩，是的。”
“噢，是这样的，我们是阳光托儿所的......”
“不是夏露出什么问题了吧？”我顿时心生恐惧。
“不是的，不要紧张，夏露很好。是这样的，她太顽皮了，我们实在无法照顾好她，她今天又一次不睡觉到处乱跑吵醒所有小孩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还是麻烦你把她接回去吧。不好意思啊，真的无能为力了。”
“呃，这样啊，那好吧。再麻烦你们照顾她完这个下午吧，下班后我就去接她。”
“恩，好的，不好意思啊，许先生。”
真是头大，这已经是第二个托儿所让我把夏露接走了。接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办，难道又要带着她去上班？无奈地诶了一声。
“怎么了吗？阿靖？”一旁坐着的祝廷坚问。
“托儿所又叫我把夏露接回来了。才第几天，怎么这么顽皮。”烦得我从口袋里抽出了烟。
“这小鬼，真是麻烦。你难不成又得带她上班啊？”
“要不然呢，我也没办法啊。”
“要不这样好了，放我妈那吧，反正他们两老也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给他们添些乐子也好。你要放心的话我就跟他们说说吧。”
“当然放心啊，你爸妈是谁！这样的话我真的要替我谢谢你爸妈，谢谢了啊。”
“客气什么。明早带过去就好，我今晚跟他们说说。然后告诉你地址在哪里，也不会很远。”
“好，谢谢。”
【2】
过年前夕，打了个电话问廷坚伯父伯母喜欢吃什么，钱不肯收，总该送个礼的。廷坚劝我再赶紧再找一个，不无道理的，伯父伯母不可能替我一直照顾夏露的。廷坚说他的妹妹祝宁馨也跟我一样，单着，还有个孩子，可以见一下。廷坚跟我说了她的很多，她的故事，她的职业，喜好等等。唯一让我好奇的，只是她的职业，一个罕见的职业——填词。还是一个我很欣赏的填词人。
初次见她，是大年初一那天，我去伯父伯母家拜年。开门的就是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像蕴藏了很多故事的大眼睛。长相其实挺出众，廷坚一家基因都很好，她的另一个姐姐和妹妹也都很漂亮，只是这个小妹更胜一筹吧。都说最小的基因都是最好的，在他们家身上也算得到了证实。
送完礼后还是被伯母留下来吃火锅，盛情难却。一整个晚上她都很少说话，顾着照顾他的孩子，叫祝子轩。这孩子总让你觉得很脸熟，但就是想不起像谁。
吃完后由于我刚好没怎么喝酒，就提出要送宁馨回去。看情势，她也确实很难拒绝。
她像个典藏了很多故事的人，但背影总有拜托不了的忧伤。一种淡淡的愁绪。让人很不忍心，却由于她骨子里的那份坚强，让人不敢触碰。
一路上她都不说话，子轩和夏露刚好又玩得来。她坐在车里，呆呆地看着窗外。
廷坚说她的笔名叫钟灵，即是从前的宁馨和现在的钟灵都是同一个人？词风确实也很相像，好奇心在心里作梗。
“你的笔名叫钟灵？”我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片沉默。
“恩。”她淡淡地答道。带有一份勉强，像不像搭理我却又不得不理我的感觉。
我也只是好奇，我很好奇她为什么中途要换笔名，很想知道她纤弱的身躯是如何造就那份坚毅的，还有来自她笔尖的那份细腻的感情。
还是忍不住问了她问什么要换笔名这个问题。
可惜她始终如一，像隔着一堵墙，不肯跟谁分享。
无法强求。可是她总让人那么捉摸不透，即便做不了情人，朋友呢？我好奇她的人生，好奇她一路走来的故事，我也仅仅是出于一个八卦的过客的好奇。也没有任何的别有用心。
到家后，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给她发了这样一条信息：我知道你一定也还没放下你的过去，因为我也一样。一段能让你用婚姻来束缚自己的感情，一定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忘记的。但是我想我俩都是孤单的人，有时也需要别人来倾听自己的心声。即使无缘做情人，但愿我们能做朋友。
她回的是：恩，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有事可以不憋在心里的，跟我说也可以的。我会对你家人绝对保密的。还有，你说过要跟我讲你的故事的，应该是个很特别的故事吧。别忘记了。”死皮赖脸地让她欠上了我属于她的故事，其实廷坚说过，只是我觉得她不仅只有那么个故事。
“恩，会记得的。先这样啦，先睡啦，晚安。”她的回答总是这样简单。
“恩，晚安，好梦。”
好梦。
【3】
因为宁馨家离我家比较近，刚好宁馨白天也把子轩放在她妈妈那，所以宁馨就顺带把夏露接回她家。我就直接去宁馨家接夏露。也因为这个原因，我跟宁馨的接触开始多起来。尽管这样，她仍然把自己包围起来，无法真正的接触。
她真正开始跟我讲她的故事的时候，是有一次我恰好在饭点的时候去接夏露，就被留下来吃饭了。不过我想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刚好从那个曾经让她伤心欲绝的地方回来，触景伤情，却又无人能诉吧。
刚听她的故事，我确实也震惊了很久。不过后来，很多事情也就慢慢能理解了。
总算知道为什么初次见到子轩会觉得他那么眼熟了，他跟安辰确实很有父子像。也总算知道为什么宁馨始终不肯跟人敞开心扉，也不愿另找他人。她爱的人从来都没有离开，而且那个人其实一直也很爱她吧，否则怎么会这么多年这么多场演唱会都不忘记对她说话。只是命运弄人，她们相爱的结局就是让安辰名声尽失，让子轩冠以私生子的帽子，让安辰的家庭破裂，让宁馨被千万粉丝谩骂。有多少人能懂他们之间的那份煎熬？能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份真情而不去评论，不去报导。艺人总是这样，从来都没有秘密。何况安辰又是这样红的一个人。
我开始很佩服我面前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女人。柔弱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很坚强的心。能为安辰放弃那么多，也能再暗地里为他做那么多。因为那个人是安辰，人言可畏，让她无处可以倾诉。当下定决心要把子轩生下来后，既要一个人在异地过产期，还要为他的来源而编造故事。连自己的亲人都要隐瞒。即使她知道安辰到如今还在想她，也没有再去触碰他的生活。那么多个想念的日夜她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更煎熬的是还要对着和安辰长得那么像的子轩。
这份感情，怎么放下？
【4】
夏露五岁生日这天，我叫上了宁馨和子轩一起去灯光游乐场。
碰碰车，过山车，海盗船，玩得不亦乐乎。
看着大笑的子轩，也看到了满面笑容的宁馨。阳光应和在她脸上，那么和谐。好像她本该属于阳光。在她身上逗留已久的那份忧郁终于也躲起来了。这应该就是以前的她吧，很迷人。
出了门口后，夏露嚷嚷着要买气球。就给她和子轩每人买了一个。但是因为子轩的气球没有系好，一下子就飞走了。那是他喜欢的变形金刚。我看到子轩心里的难过，眼角开始泛着泪光。
“不要哭，你忘记妈妈说过什么了吗？”宁馨严肃下来说。
“记得，男孩子流血流汗不流泪。”
“知道就好，一个气球而已，凭什么让你流泪。”说完后，之间宁馨过去小贩那又买了一个。
平日宁馨就是这样又当爹又当妈的吗？
庆幸我遇见了宁馨，也庆幸宁馨遇见了我。夏露总会长大，很多女人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教她，而很多男人的东西，她也给不了子轩。尽管她一直想在子轩面前既充当妈妈也充当爸爸。
“靖叔叔，妈妈说爸爸也是个不流泪的人，但是她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可能回不来了，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我长大后可以去找他吗？”子轩趁着宁馨去买气球的时候偷偷地问我。
“只要你乖乖听妈妈的话，长大后，你就能找到爸爸的了。”
“真的吗？嘘，不要告诉妈妈听我问你爸爸，她不让我问爸爸的事。”子轩把手指放在嘴前做安静状。
“好。”
子轩也六岁了，从他会说话以来，他到底问过多少次这个让宁馨难以回答的问题，而宁馨又是怎么面对这个问题的？
她本不该这样折磨自己。一个人过得那么操劳那么累，一点也不让别人插手。
我也曾经问过她，都过了那么久，为什么还不愿意再找个人陪你。
她说：“人会老，心也会老。再也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又何不让生活平静一些。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5】
岁月神偷，岁月确实是世上最有技能的小偷，无声无息，却又能夺走无数你最宝贵的东西，不留痕迹。
“爸，快要母亲节，你说我要给宁馨阿姨送什么好？”夏露突然冒出来问我。
也是，那么多年，从来没正式帮宁馨过过母亲节。
“你先说你父亲要给我送什么吧，哈哈。”
“想得倒美，谁说我要给你送东西了，只给宁馨阿姨送。”
“那么偏心。”夏露跟宁馨亲，这我当然能理解，夏露成长阶段所得到的很多东西，都是宁馨给的。而且她从不和宁馨吵架，也许是宁馨很温和，又也许是宁馨始终不是她的母亲，她对宁馨有种不可打破的尊敬。
“帮你想想吧。”
结果就是，在母亲节那天，我带着夏露，子轩和宁馨一起去了一个地方。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啊？这里我好像没来过。”
“你来过还带你来干嘛？这个问题怎么那么蠢？”
“太过分了，居然三个人联合起来欺负我。”
“你还是省点力气等会玩吧，快要到了。”
到了的时候，我自己也被眼前之景美到了。一望无际的花海，难怪宁馨会那么喜欢花海。
一下车就一阵花香扑鼻而来，紫色，黄色，绿色，蓝色。
很开阔，让人瞬间就豁达了，人如浮生一粒，那么渺小。
看着宁馨，像个孩子，把那大大的笑容挂在她素颜的脸上。认识她那么久，就在偶尔之间见过她画过淡妆，更别说浓妆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花海？”
“你天天看那些花海的照片，我那么精明怎么会不知道？”
“好吧，这次就承认你小聪明了一次吧。”难得见宁馨那么慷慨，夸我聪明。
我们四个像疯子一样，在这片海洋里，奔跑，拍照，玩抓人游戏。汗流的全身都要湿透，很久没有的痛快了。
我曾有过那一秒的幻想，幻想宁馨穿着洁白的婚纱，在这片诱人的花海里，挽着我的手，一起走向幸福的终点。
如果有，我一定会一直陪她，对她好。承受起她的一切，不再让她那么痛苦，把本不该属于她的那些所谓的忧愁，悲伤用快乐一一代替。如果早一些遇见她，她一定不会自己一个人度过产期，不需要自己换灯泡，不必要自己带大子轩。
我一直到以为我之所以想为她做这一切，是处于一个男人的保护欲，责任心。不愿看到本该由我们来保护的女人过得那么让人不忍心。
【6】
关于安辰的事情，宁馨再也没有提过。
那次子轩期中考试考了班上第一名，我和宁馨为了奖励他，就带着他们俩出去吃饭。到餐馆门口前，我放下他们仨，去停车场。
停车回来，却发现他们三个都没有进去。宁馨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海报。慢慢逼近时，看到海报上的人的大致轮廓后，就估计到是什么事了。
“安辰唱很好听，很有实力，乐坛老手。我们班的人说我跟他长得好像，有没有？”子轩说道。
“我早就发现你们俩很像了，以后人家改拍戏了你就去做他替身吧，哈哈。”夏露在一旁开玩笑说。
唯独宁馨，一直在旁边愣愣地发呆。
“怎么不进去吃饭。”我可以叫醒她。
“恩，走吧。”
饭桌上她也不怎么说话。那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爸，我还没听过演唱会呢，不如我们四个一起去听安辰的演唱会吧。听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在我们这的演唱会了，过多两年他就不再开演唱会了，不过唱片还是会出。”夏露在一旁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我。
“那肯定啦，你想想，他十几岁就出来唱歌了，又一直那么红，唱了那么多年，钱也赚够了，估计声带也早损了。不过我也很想看啊。而且时间刚好也在期末考完后，挺好的。”
我看了看宁馨，她一直没讲话。
“你们想看吗？你们想看的话我给你们买票吧，我们俩就不去凑热闹了。反正你们也那么大了，自己注意点安全就好。子轩要照顾好妹妹。”如果对象不是安辰，大家一起去听演唱会，确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惜冤家路窄。
“你们为什么不去啊，他跟你们也是一辈的，他的歌应该挺合你们的胃口的吧？”夏露问。
“我们在手机电脑上听听就好了，也不是没听过，老了就不想跟你们这些年轻人挤来挤去的了。你们没听过就去听听吧。”
“好吧，妈，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宁馨一脸迷茫，像突然被惊醒一样，问：“啊？什么？”
“没事，就问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喜欢安辰吗？”
“额，是啊，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他啊。”
宁馨说的这个谎话还是让我有点惊讶，我以为她会想说就是不去看而已，没想到回的是她不喜欢安辰。
“为什么不喜欢他啊？你不是还给他填过词吗？”
这还是夏露在听安辰的老歌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她就大声扯着嗓子问宁馨：“阿姨，这个祝宁馨是你吗？”
宁馨跟她说是，不过是很久以前，她现在就没填词了，只是偶尔写一写稿。钟灵这个笔名她们自然也不会知道。
“额，就是性格不怎么合得来所以不怎么喜欢的，他唱的歌还是很喜欢的。”
“好吧。”子轩也没再问下去了。
宁馨的魂也总算是回来了，安辰的事应该也算告一段落了。
后来，趁孩子们不在，我还是有问她去不去听安辰演唱会的，。
她回答说：“那么多年来都没有看了，现在又有什么好看，过去的就过去了。”
可惜有些过去就总是过不去。
【9】
当我真正发现自己对宁馨的感情已经超越于我所理解的保护欲时，已经是两年后的一天了。
那天和宁馨一起把孩子们送去上学。光阴如梭，他们都高中了，平时住宿，每礼拜回一次家。
回来的时候，宁馨坐在副驾上问我：“阿靖，你觉不觉得子轩谈恋爱了啊？”
“怎么说？”虽然我跟子轩接触比较多，但我们始终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所以很多事情还是没有了解到。
“最明显的就是他周末回来后整天对着手机在那里傻笑啊，然后天天手机不离手。”
“跟朋友聊天也会吧。现在有几个人不是手机不离身的啊。”
“可是他以前不会的，就是最近才会。我又不好问他，其实我也不反对了，不如你下次帮我刺探一下军情吧，哈哈，谢谢你啦。”宁馨双手合十，做出一副祈求状。
了解她多后，发现她无论是信息还是谈话最喜欢回的就是哈哈，简直是傻笑魔王。
“好，回去发条信息问问他。”
“别，你现在回去马上发信息他肯定就知道是我让你问的，那肯定不肯说实话。”
“为什么不肯说实话？你有跟他说不准他早恋吗？”
“我才没有那么不开明好吗？我怕他不好意思跟我说。”
“怎么会，没事的，子轩肯定没有那么害羞，要是有我们问他他肯定会说有的。倒是夏露，你说夏露有男朋友了没有？她那么傻，会不会被人骗啊？”
刚说完，车里的新闻频道就传来：著名歌手安辰15号在k市开演唱会时摔下舞台，目前情况如何经纪人还未做任何回应。
空气瞬间凝固，车内也一片寂静。
打破这片寂静的是钥匙摔地的刺耳的声音。
还好到宁馨家了，不然这一路肯定会开得魂不守舍。
“宁馨，下车。”弯下腰帮她捡起了钥匙。
她呆呆地站起来，一下子头就撞到了车顶。
我下车帮她把门给开了。
“出来，小心点，痛不痛？”
“没事，没有很大力。”脸色青白青白的，显然受到了惊吓。
突然间，她像回魂了一样，赶紧从包里掏出了手机。
“喂？铭钦吗？”
“怎么样了？严重吗？”
“那现在怎么样了？”
“那就好。”
“没什么，就这样吧，没事就好了。”
“下次再跟你说吧，没事就好了。”
宁馨放下了手机。
“没事吧？”我说。
“铭钦说没大碍，轻伤。”她整个人好像突然就轻松起来了。
“你歇着吧，我去煮饭。”
“没事的，我来吧。”
“别跟我争，坐下吧你。”
其实我只是想要自己有点事做。现在只要一空闲下来，我脑海里就是安辰和宁馨刚刚那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在宁馨感到害怕的那一瞬间我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是嫉妒吧，嫉妒安辰，嫉妒那么明明离开宁馨那么久了，却还能牵动她的心的男人。
心突然就凉下来了。
吃完饭后，也没有逗留，我就走了。
那么久以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对她只是一种保护欲，从没想过去占有，只是想保护。现在看来是错的，从没想过去占有是因为我天真地以为她一直都属于我，她一直都在我身边。只是想保护，是因为我爱她，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不想让她一次次受安辰的伤害。
嫉妒让我明白，明白对宁馨的爱，已经在长年累月中积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