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黑夜（1 / 1）
【宁馨】
【1】
又到了六月。
又到了夏至。
烈日高挂，远处的热晕一圈一圈在浮动，大地像个蒸笼，冒着一股股的热气。
只要稍微一动，便会全身湿透。更何况我这种挺着个大肚子的人，每走一步更是异常艰辛。
离开安辰后，我回了家一趟。跟家人说我想出去走走，了解下我的国家，看下这个世界。
我去的第一站，便是家附近的另一个城市。一个我听过无数遍却从未踏上一步的城市。遗憾的是，半年过去了，我仍然停留在我的第一站。因为在那里，我不经意的发现自己怀孕了。当然，孩子当然是安辰的。
既然已决定要离开安辰，我就已经想好要忘记一切与安辰有关的东西。不过老天就是爱戏弄人，偏偏送了一样让我不可能和安辰断绝任何关系的礼物。
刚开始，我的内心真是极度纠结。保不保留这个孩子，让我在很多个夜晚里都失眠了。最后，我还是决定了留住他，他只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我放弃了所有的行程，在当地租了个房子就住下了。我当然没有跟家里的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也没有和雪晴和铭钦说。
我独自一人居住在一个我所陌生的城市，庆幸的是我遇见了一个人。我的邻居，叫美玲，一个上了年纪的寡妇。
刚开始时，因为不想透露太多，我便骗她说我是个寡妇。没想到她也是个寡妇。知道这件事后，可能她觉得同病相怜，可能我所经历的她从前都经历过。所以她经常过来陪我，陪我聊天，陪我说话。经常过来帮我把孕妇所忌讳的一切家务都干了。对此我真的很感激她，而我所能给她的，除了一些物质上的回报，便是听她的话，好好照顾自己，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这段日子里，我每天都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看剧聊听歌写词占据了我的生活。当然，为了孩子，我也总会抽出一些时间做些运动的。
不可否认的是，除了做这些，我仍旧改不了每天都会想安辰的习惯。开始的几天，我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想他，不去想他。我想尽方法，尽可能的让自己忙碌起来。谁知道每晚倒在床上的那一瞬间，脑海里便满是安辰的影子。我尽力地挣扎，于事无补。最后我选择放弃挣扎，放任自己去想他。直至现在，这也竟成了一种习惯。
也许有些事情，越放任自己，便会越放肆。
安辰的每场演唱会，只要能在网上搜到的我都会看。每次看到他越发憔悴的模样，心里总是说不出的心疼。如同万针扎心，血流成河。有关安辰的新闻我也会看，至于安辰每次在演唱会结束前所说的话，我都知道。并且我都一一记录。开始时我很抗拒去听，每次听完眼角都是泪水，每次听完心里就有想立即回到他身边的冲动。但是我不能。后来，我知道我除了面对这一切就别无选择。我只能让自己习惯上这种感觉，这种想做却又不能做的感觉，这种被束缚的感觉。我把一切往好的方面想，发现这竟成了我们对话的唯一途径。我把我想对她说的话都融合在我给他填的词里。有时候，我会把想对安辰说的话都写成一封信，然后存在铁盒里。久而久之，一切就都不再那么艰难了。
四月份的时候，安辰来我的城市开演唱会。我买了张很后的票，瞒着美玲，偷偷地去看了。安辰的声音仍旧那么有磁感，仍旧那么让人产生共鸣。当荧光棒在拼命挥舞，当人群在疯狂的尖叫呐喊。没有人会发现，我满脸的泪痕。
“我的朋友已经离开我四个月了，四个月来，不知道你在哪，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我还记得你，我不会忘记你的。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一定要过得好。如果你听见，就回来吧。哪怕给我个电话也好。下面这首《死党》是我今晚的最后一首歌了，也以此来送给你。”
《死党》的词，是我在二月份填的。讲诉的是一对男女，由朋友到死党到恋人，最后再变为死党的故事。
“不可能不记得你。过得好，孩子也一样，每天都过得好，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说过得不好你会难过会担心，会愧疚。可惜你也不知道。不知是否你宁愿我们能从恋人变回死党，亦或者这是朋友。但是我真的不能说可以，因为我做不到，我根本就没法埋藏自己内心对你的那份感情。无论从前，现在，以后。”我将它们写在纸上，放进信封里，再塞进铁盒里。
然后，闭上眼。想着他，任岁月这场有去无回的旅行，任意肆虐。
【2】
我所住的城市没有秋天，转瞬即是我最害怕的冬天。昨日方才烈日炎炎，汗如雨下，而今却毛衣羽绒。天气的巨变确实令人咋舌，恰如人生一样，总是会有那么一些意想不到的巨变让你为之感慨。
孩子跟我一样在十一月这个月份出生了。是个白白胖胖的臭小子。抱着他，竟然真的就这么爱不释手，拿得起，却再也放不下。从未想过，做母亲原是这种感觉，也算是明白为什么出门时妈妈要叮嘱安全，为什么总是要干涉我的自由，为什么总是希望我能早些出嫁。都只是因为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我们便融为一体了，骨肉相连，拔不掉，剪不断。这些感觉，等成为人母时，便能一一感受到。
看着他灵动的双眸，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我真的就觉得他是我的世界，是我的全部，是我剩下的所有人生。然而他也将成为那个残忍揭开我疮疤的人，因为他除了眼睛长得像我以外，其他都像安辰，嘴巴，鼻子，眉毛，脸型，耳朵，无一例外。就像是拿刻板刻出的一样，不可否认，看见他我确实会心疼，会难过，会想起安辰。
所幸的是这个世界长得像却没血缘关系的人很多，我不说，再怎么怀疑也只能是怀疑。
美玲问我孩子叫什么名。
“就叫祝子轩吧。”我没有犹豫地就回答了。其实很久之前我就把名字给想好了。
“不跟爸姓吗？”美玲问。
不出我所料，美玲果真问了我这个问题。
“不了。他也不在了，何况他从来都不知道还有子轩的存在。就让他了无牵挂地走吧。况且孩子还小，让他记住美好的事就够了，那些天真无邪的岁月，也就只有这么一次。假若日后问起来，再跟他说爸爸也姓祝好了。我和他也没有结婚，子轩也不会知道他爸叫什么的。”
美玲愣了一下，可能是被我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吓到了。
“也是......这样做也好。”
“可能你觉得我自私吧，对他那么不公平。我也知道我真的很自私，但是我真的好累。每当我看到子轩，就好像看到他一样。我不想子轩的所有都属于他，我也不想我的所有都属于他。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回来了。”与其说是说给美玲听的，不如说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也让我再自私一次吧。
“恩，我理解，他也会理解的。”美玲微笑着说。
等子轩睡后，我给安辰写了封信。不会寄出去的信。
信的最后，我还是忍不住问了：阿辰，你真的能理解吗？你是会理解我，还是恨我？
【3】
老妈的相亲电话还是天天炮轰着我。
自从有了子轩后，谈恋爱结婚这些事情一早便不再属于我了。也许当我母亲大人知道有子轩的存在后，也不会再轰炸我了。难的是，我该怎么跟她说明子轩的存在？如果说实话，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知道让安辰浮出水面为止。如果不说实话，又要怎么说好。最后我还是决定，把我对美玲说的谎，再对我母亲大人说一遍吧。
站在家门口，提起手想敲门，又忍不住放下了手。
感觉场景转换的太快，一下子接受不过来。明明上一秒还在跟含着泪水的美玲道别，下一秒就到了这座陪我度过了童年、少年、青年的城市。恍恍惚惚，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包括我正在我背上哭喊的子轩。
惊讶的是，们突然间就那么开了。我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往哪里走，直直地愣在了那里。明显的是，开门的人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也是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良久，我才慢慢缓过神来，吞吞吐吐地叫了句：“妈，我回来了。”
“小妹！真的是你啊！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说！突然间就回来了，吓死我了你。”老妈还是一脸惊讶地回答道。
“我也知道你被我吓着了，也不至于吓傻成这样吧！门都不知道开了，我提着好多东西啊，重死了，快开门啦！。”
老妈马上意识到了，赶紧就把门给开了，并且接过了我手上的行李。
突然间她又把行李给放下了，看了下我背后，满脸恐慌地问我：“这......这......这是谁家的孩子？”
“说来话长，等会再慢慢跟你说。先把行李拿进去吧。”
等我收拾完所有行李，洗完澡出来后，老妈马上就忍不住发话了：“快说孩子哪里来的啊？”
爸妈坐在椅子上，老妈还边哄着子轩。这阵势就像升堂一样，我就是变相的犯人。心里也真像个犯人一样，挤满了恐惧感，犯罪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不知道爸妈的反应会是什么，不知道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
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就连好哭的子轩也保持了沉默。大家都安静着，仿佛谁都不愿意先开口打破这片宁静。是害怕事实的不如人愿还是。
“你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最后还是母亲打破了这片沉寂。
我还是犹豫了很久。想把事实说出来，但是我不可能把安辰招出来的。用我编造的谎言，我知道年迈的爸妈也会很难接受。但是始终要抉择，我也是左右为难。
“我在旅途中遇见一个人，在一起后，本来是决定要结婚的，但是在结婚前，发生了车祸，然后他就走了。”为了让这个故事的可信度高点，我还得不断的酝酿自己的感情，非要挣扎出几滴泪水才能让这个故事显得更为真实一些。但是在我眼前出现的画面，不是那些虚幻的车祸场景，而是我跟安辰一起生活的那些快乐场景。
“等他走后，我才发现自己怀孕了的。我也狠不下心打掉他，我一个人也带得起他。”
“你怎么那么傻，怎么不回来让爸妈陪你度过怀孕期和产期，你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我看到了在母亲眼里打转的泪水。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我原以为母亲会责备我，会以为我在外面乱来，给他们抹黑。时间最温暖的东西莫过于亲情。再甜美的爱情终究也会有天需要温暖的亲情来滋润的。慢慢的愧疚与悔恨，是不是当初我听母亲的话找个适合的人嫁了，今天我的人生也许也就是另一番景象。想着想着，不争气的眼泪就如湍急的河水一涌而下。
“好了，都别说了，以前的事都别提了，以后好好带他过下去就好了，你要没时间照顾他，尽管来找爸妈。”沉默良久的父亲也终于开了口，他也许是怕再提从前的事会令我更伤心吧，可惜不孝的女儿还是欺骗了你们。
那天晚上，子轩跟爸妈一起睡了。好久没有试过这种一个人睡一间房间的感觉了，一切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熟悉的桌。我躺在床上，好像还是那个为高考奋斗到一两点正疲惫地准备入睡的自己。年轻时的自己在面前一慢慢溜走，谁又会知道，十几年后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谁又会知道，以后的人生，究竟是怎样的。我像个在走迷宫的人，恍恍惚惚，究竟哪里是出口，哪里是胡同，都是一个不为人知的谜。看了下钟，已经三点了，该睡了，因为我知道，明天必将是一个忙碌而又喧闹的日子。
【4】
八点不到，家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姐姐姐夫，哥哥嫂子，侄子侄女，外甥女等满座一堂。家里闹的就像煮沸了的开水一样，都快开炸了。但是有谁知道，我更喜欢的是安静，安安静静。
他们也许是说好的，闭口不谈，闭口不问我这两年去哪了，发生什么了。只是问我孩子多少岁了，孩子叫什么，现在在做什么并且劝我就在家里住下来。真的很遗憾的就是我是个需要自我空间的人，不仅是工作上的需要，也是个人上的需要。
我仍在继续我的作词生涯。在子轩出世后，我断绝了和雪晴，铭钦的联系。因为我害怕，还有由于我承受不了一个人带孩子的辛苦，害怕我找不到人吐我内心的苦水后，会情不自禁地把一切告诉他们。可悲的是，子轩的出世本身就是个不可让他们知道的秘密。唯一有联系的人，是师傅，但也仅限于在书信上的联系。好多次我都想把子轩的存在告诉他，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也曾想过要回去那座属于安辰的城市，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下去。只要不要去联系他们，不过我最后还是从天真和幻想中挣扎出来了。我早就过了那些天真的岁月了。
我在这座属于我的城市里买了个房子。由于我不断的写稿写词写小说，我的积蓄也还算是充足的，起码能给子轩过上不算差的生活。
我本能地把一切都布置的和从前一样。也不害怕触景生情，因为在我好像也已经习惯了那种他不在身边却又一直陪着我的日子。
生活开始步入了正规，我每天都早早地起，把子轩交给爸妈后就去买上一天的菜，抑或是两天三天的。然后回来开始我的工作，到了晚上就去把他接回来。带他洗澡，哄他睡觉，然后又继续工作到两三点。没想到两年来什么都变了，唯一不变的竟是我的工作量。
可能是生物钟已经定时了，即使遇上了工作稍少的时候我也不能早早地入眠。有时候给安辰写写信，那些没有地址的信。好几次我都想主动给铭钦和雪晴打电话，结果都是我无视掉他们一通又一通的电话。很高兴的是，他们还能记得我，还能那么坚持的给我打电话。夜里想来，也觉得很窝心。
倒是安辰的演唱会，那么就没听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坚持以往，都坚持在演唱会结束前跟我说一句话。还是说他早就忘记这些，早就找到了别人。
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安辰的演唱会。想打开，又没有勇气打开。害怕我在把一切都给了他的同时，他在把他有关于我的一切都还给我。不过我终究是个好奇心强的人，还是点开了进来的视频。毫不犹豫地拉到了最后，庆幸的是，他还记得我。
“昨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回来了。”
“我很怀念那些四个人一起打火炉的日子，宁愿一切正正常常都好，起码你在。”
“世上竟然真有这样怪异的事，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知道我们一直在等你吗？或许你从来都不知道吧。”
“我只想知道你还在，无论在哪里都好。”
“朋友说你不见了，再也联系不到你了。别玩了好吗？”
······
我把那些视频一条条往前翻，所幸的是总有这样的粉丝会录完视频并把他传到网上。
我也知道铭钦和雪晴应该把联系不到我的事情说了，这更坚定了我不能给他们打电话的信念。我多想告诉你，我也梦见你回来了。
不被人忘记的感觉真好，那是种温馨的好。
却也是种自私的不好。
【5】
冬日的夜晚，天空显得特别的黑。天气冷得，也让人失去了抬头看星星的欲望。
刚在老妈那帮子轩过完两岁的生日。好不容易帮他洗完澡，把他哄入眠，以为能就此沉睡过去，没想到居然失眠了。明明疲惫感遍布了全身，却还是失眠。我想我还是习惯三四点的作息。
拿起手机，本想和美玲聊下的。很久都没找过她了，人也总是在无事的时候才能去找那些放置已久却又未曾消失的老朋友。当然，铭钦和雪晴也是。只是他们是我不能触碰的老朋友罢了，偶尔想想即可。好几次我都控制不了自己，差点就拨打了电话，庆幸我的理性总是大于感性的。
突然间，一个新闻的页面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屏幕。也是，很久都没关注过新闻，关注下时事热点了。往下滑，一条娱乐新闻引入眼帘，也确实让我为之震惊：韩雪晴游恒30日于海外举办婚礼。
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等缓过神来，发现心里被一阵阵辛酸的潮水侵袭着。泪水也不争气的流下，有着不舍，有着难过，但更多的应该是喜悦。人总是会长大的，从前那个不会付出感情的，玩弄感情的雪晴，终究也知道该找一个真正的归宿了，终究也在感情上步入正轨了。
只是从前额承诺不能兑现。说好的我先结婚她便为我伴娘，她先结婚我便为她伴娘，现在早已成为虚幻。其实我也很想帮你送嫁，看你的新郎来敲你的门，帮你见证那神圣的一刻。但是我不能。
但是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因为她是雪晴。我拨打了她的电话，焦急地等她接通，无论如何，我要给她祝福，把我最诚挚的祝福，送给这个陪伴我多年的好闺蜜。
只是当铃声响起时，懦弱，忐忑一步一步浮现。我多希望听到那句久违的“喂，你好。”但是我又祈求铃声响至自动挂机。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如果是让我寻找多年却又消失多年的雪晴突然出现在面前，我会是开心？还是愤怒？还是从未在意过？
“喂，你好。”就在我想象这一切的时候，我还是听到了我想念至极的声音。
“喂？你好？你是谁？”雪晴的声音显出了她的不耐烦。当然，她总是那么忙。
“雪晴，是我。”
这世界静止了片刻。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宁馨？你是宁馨吗？”雪晴用带着颤音的声音问。
“恩，是我，宁馨。”我也不知道该答什么，该说什么好。
“你，你去哪了？那么长段日子，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现在才突然出现？发生什么了吗？你现在呢？现在怎么样？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雪晴的问题就像迫击炮一样，一串串向我打来。
这让我该如何解释。
“对不起，现在才联系你。一时间，说不完，真的说不完。还有就是，我只联系你了，不要跟铭钦提起，更不要跟安辰说。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那么自私？为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你的存在。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这些日子来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铭钦见到朋友都在问你的去处吗？你知道安辰知道我们联系不上你后有多害怕多难过吗？你知道那种不知道你是生是死的感觉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就那样日日夜夜地悬在我们心里。为什么？为什么你始终不出现？为什么连我们你都不联系！你说啊，把你的苦衷说出来。”
我像个石雕一样，就这样静静地受雪晴盘问。我也想说啊，我多想说啊，但是你要我怎么开口。我该跟你说我怀了安辰的孩子，然后一个人把他生下来，把他养大吗？说了，又能怎样呢？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错，是我自私。”实际上，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知道你要结婚了，欠你的祝福。说好的伴娘，都不能实现，是我的错，不该夸下海口。谁知道世间有那么多的变故。无论如何，你总算收心了。希望你以后就幸幸福福，早点有自己的家庭。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还有就是，别再那么累，也别再那么拼命。以后好歹也有人养了。”
雪晴没有说话，电话里传来的，都是她的哭声。
“就是这些了，这就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事都可以找我。不换号码了，再也不换了。我是有苦衷，是你们不能明白的苦衷。以后总会知道的。希望你，别让他们想起我，就这样悬着吧，再自私一次。对不起。”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我怕再听我会心软，会恨不得自己能马上飞回她身边。我始终都那么懦弱，一直都那么懦弱。
放下电话。我还是仍不住流了眼泪。只是流眼泪，没有哭。
拿起笔，给雪晴填首词。以钟灵的名义给她填的词。这应该是我送她最好的礼物，最好的祝福了。但是她能看出是我写的吗？
【6】
我熟悉的这个城市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这是一个移民城市，是个没有自己，全靠别人来填充的城市。一到过年，这就是一座空城。空荡的街上挂着几个刻意的红灯笼，热闹之意荡然无存。
好久没在家里过过年了。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姐姐哥哥们都来拜年，齐聚一堂的感觉真好。不同的是，哥哥带了个朋友一起来拜年。应该是那种好到爸妈都认识而且都很喜欢的朋友吧。可能是我太久不曾回来过，太久不曾和他们一起齐聚过，自然就漏了很多人。
突然觉得很愧疚，人一长大，果真就是翅膀硬了的鸟儿，到处飞，总是在受伤了才会想起那个不曾离开你的避风港。子轩，你长大后也会这样吗？
哥的朋友叫许靖，是生意上的朋友。别人都说，生意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但也许也有例外，可能哥和他志同道合。
总算知道为什么许靖和爸妈熟。他也和我一样单身，并且独自带着小孩。他和老婆离了婚，但他知道女人一旦带上了孩子，再出嫁就成了问题。所以他选择了自己带大小孩，还有就是，他喜欢小孩。但是他生意上比较忙，时不时会将他一岁的女儿许夏露放在爸妈那。所以逢年过节，这份人情必然也就少不了。
我突然好像明白哥带他回来的意义。
爸妈哥姐始终放不下我的终身大事，我怎么就那么让他们操心。
为了避免争执，我还是记下了许靖的号码。但我真的没有再婚的想法，不，我从来都是未婚的。
有些人的心很大，能容下很多人。偏偏我的心就那么小，容下了一个后，便再也容不下第二个。
知道今天这个火锅夜是避免不了喝酒这件事的，便没有开车来。
谁知饭后，爸妈哥姐硬要许靖送我回去。恰巧的是许靖就抿了那么一小杯，真的是恰巧吗。
没办法，搭上了也难以拒绝，我就只能乖乖地听大家的话，乖乖地搭上他的车。
“你的笔名叫钟灵？”他有意打破这片寂静，也好，起码别那么尴尬。
“恩。”
“我很喜欢你填的词，很多词都填进我心里。”
“哈哈，真的吗？谢谢夸奖啊。”突然间就这么被夸也是挺不好意思的，没想到我哥连我的职业都透露了。
“为什么后来要换笔名？之前填词不都是直接用宁馨这个名吗？”这他居然也发现了，我也是惊讶。
“额。这，这期间有很大段故事，一时半会讲不完。有空再和你说吧。”突然被这么一问，也是吓到不知道怎么回了。而且，这事我真的该怎么回。
“好啊，下次记得跟我说。应该是个很特别的故事。”
“所以你平时就是填词吗？”
“恩，填词就够累了。休息的时间也不多。一般都三四点才睡。灵感来了，不到一个钟就能填完。没灵感，几天都写不出什么，遇见期限紧的时候才是要命。”
“那也很辛苦吧，虽然我们也挺忙，好歹也能早点睡。”
“生物钟好像习惯了，难得有空闲，能早点睡也睡不着。看看电影电视什么的。”
“别常熬夜，对身体不好。学着把生物钟调回来。”
“哈哈，这不一般都是女的对男的说吗？怎么我们调换角色了。”
“因为你不懂照顾自己啊。到了，我送你们上去吧。”
“不用啦，不麻烦你，我们自己上去就好啦。夏露都睡着了，你也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车里吧？”
“那好，我在这里看着你们俩上楼。”
“恩，那再见啦。”
“恩，再见，晚安，记得早点睡。”
“好，拜拜啦。”说完就抱着子轩冒着大风冲回去，天气真的好冷。
“我知道你一定也还没放下你的过去，因为我也一样。一段能让你用婚姻来束缚自己的感情，一定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忘记的。但是我想我俩都是孤单的人，有时也需要别人来倾听自己的心声。即使无缘做情人，但愿我们能做朋友。”刚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许靖发了这样一条短信。是有些惊讶，不知道说什么好。
“恩，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有事可以不憋在心里的，跟我说也可以的。我会对你家人绝对保密的。还有，你说过要跟我讲你的故事的，应该是个很特别的故事吧。别忘记了。”
“恩，会记得的。先这样啦，先睡啦，晚安。”
“恩，晚安，好梦。”
说是这样说，但我怎么可能那么早就入睡呢。台上满满的文件，还有一堆稿子要写要整理。早睡真的彻底成了我生命中的奢侈品。
【7】
今天是30号，是雪晴的大喜日子。
阳光那么温暖，那么灿烂。希望雪晴的笑容也能一样，一直都这样。
新闻上早已是铺天盖地的报道，祝福。真希望，我也能在现场为她录影，送她祝福。
一大早我就把子轩送到爸妈那，一个人开车回到那个当初让我伤痕累累的城市。都那么久了，伤口仍旧那么深，叫我如何忘记它。
到达时已经是中午了。我回了我曾经的家，我曾经的小窝，那个我们曾经的聚会场所。有几年了吗？是三年吧，还是四年。楼下的树不知道被修剪了多少遍，叽喳的鸟儿也不知道飞翔了多少个来回，从前小区停车位的那个好人大叔也早就退休了。唯一没变的，就只剩我家和铭钦家的距离了吧。不，还有我曾经的家，如果不算上桌台上那些厚厚的灰尘的话。那些厚厚的灰，就像沉积在我脑海里的那些回忆，也是厚厚的。只可惜，桌台上的灰，只要用抹布一抹就无影无踪，但脑海里的那些，怎么洗，怎么刷，都无法去除。
多久没走过这个楼梯，多久没来过这个天台。从前那盛开的向日葵，勒杜鹃，早就失去了活力，枯黄一片。眼前这副凋残的景象，确实让人心碎。
收拾到下午六点，总算把那些尘都除掉了。疲倦的躺在椅
子上，毫无胃口。戴着耳机，听着音乐，看着夜色徐徐爬入窗内，我知道该开灯了。
还是很担心会让铭钦发现我回来了，但是又真的很想念他。想念那个待我如亲妹，为我解忧，逗我笑的铭钦。想念伯父伯母，想念可爱活泼的小杰。有那么一顺瞬间，差点就控制不住我自己，起身往铭钦家住。最终还是理性控制了感性。
夜色渐沉，肚子开始叫起来。想起明天还要开车回去，还是下楼去买些吃的吧。体力不够支撑到开车去广场，还是到楼下便利店吃了盒泡面顺便捎上了几个面包，几只水，还有几罐啤酒。
可能是懒，可能是不舍。我在楼下徘徊了好久，纠结了好久，思考了好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家。
又爬回椅子上，戴上耳机。正在我睡过去时，我听到了铭钦的声音，一下就惊醒了。醒来发现，只是刚好播到他的歌而已。思念有属于它的强大魔力，我再也无法抵御。从包里掏出电话本，翻到铭钦那页，拿出手机，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还好才10点，应该不至于睡着。
我焦急地等待着铭钦的“喂”，恨不得把那一长串的电话铃声给剪掉。很久都没人接，心里躁动的小鼓一下子都静了下来。就在我正准备挂了的时候，那熟悉的，让我夜思日念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喂，你好，你是？”
“我是宁馨，我在家里，现在过来找我吧。”我走到窗边站着，期待看见那个我等待已久的身影。
对方停顿了好久。
“好！”铭钦什么都没说，只讲了这个字。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就看到了楼下一个奔跑的身影，那么急促，之后就是焦急地门铃声。
当铭钦站在我眼前那一刻，我什么都说不出，也什么都不想说，就是紧紧地抱住了他，就这么紧紧抱住他。铭钦也一样，什么都没说。
还是我先放的手。拎上刚买的啤酒，回头跟他说：“走，去天台。”
铭钦什么都没说，就是乖乖地跟着我上了天台，一直盯着我。
我递了瓶啤酒给他。
他伸手出来接，但眼睛还是一直死死地盯着我。带有怨念的盯着我，也带有欣喜的盯着我。
“对不起。”我知道是个人都还是会有气的。
“你觉得这句对不起能算什么吗？”铭钦铿锵有力地说。
“你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为什么突然不联系我了，你甚至连雪晴也不联系了。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你逃避的不仅仅是阿辰，你逃避的是你的整个过去。我曾经一度以为你出事了，我也不肯相信的，但是我只有劝服自己说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你知道我又多恐慌多难过吗？不只是我，是我们仨，我们大家。”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
“这些年你到底过得怎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铭钦开始冷静下来了。
“你说吧，把那个让你可以不顾我和雪晴的理由说出来，说吧。”说完一瓶啤酒就往嘴里灌。
“我有孩子了。他两岁了，叫祝子轩。”“你有外甥了，小杰有弟弟了。”
铭钦立马就停下了灌酒的手。
“孩子！两岁了？谁的？”一脸惊愕的表情。
“你觉得两岁了，会是谁的？”我还是喝着我的酒。
“是阿辰的吗？”铭钦把他那对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他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你生下来了？”这句话说得我都笑了。
“你傻了吧，不生下来怎么两岁了？”
“之所以不再联系你们了，是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跟你们聊电话，我就会忍不住告诉你们我怀孕了，但是你们也许会劝我不要他。不过我真的不想放弃他，他是我的孩子。为了不动摇，我只能让你们找不到我，让我也找不到你们。记你们电话的电话本，是在子轩出世后我才从邻居那拿回来的。”
“你一个人把他生下来？一个人把他带大？”铭钦一副还没缓过神来的样子。
“恩”我面无表情的地说。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铭钦又开始灌酒了。
“不，还有子轩。”
“是还没忘记，还是你再也不愿意。”
是还没忘记，还是我再也不愿意？认识安辰前，我真的也很久都没有动过心，我曾一度以为自己真的会一直这样单身下去。在和安辰分开后，我也再没有动过心，遗失了心跳。没有那种怦然心动，没有那种心跳加速。到底是我在克制，还是我真的遗失了这一切。
“我真的也不知道。”我确实只能说出这个答案。
“是还没忘记吧？他也没有忘记，他常在喝醉后叫你的名字。”
我一下就停下了准备灌酒的手。
又拿起酒，一下子就猛把酒往嘴里倒。
“其实你们俩为什么要这样？你说的是为他好，是不让难做，不让不懂选择。但是你知不知道，他选的是你？”
“选的是我？选的是我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找我？”
“不过也算了，即使真的来找我，从前的我，也回不来了。看着子轩我就能想到乐怡，如果因为我，乐怡失去了他的爸爸，我也做不到。”
“那你有没想过子轩？你有没想过子轩也是需要爸爸的人？你知不知道很多东西只有爸爸才能教会他的？你这样又对他公平吗？对得起他吗？”
“够了，不要再说了，别再提他了好吗？别再说了，我自己就会安排的。”我想铭钦说到我心坎里了，说到我一直不敢说，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上罢了。才让我如此容易迁怒于他。
这么久来，我一直身兼两职，做妈妈也要做爸爸。我尽能力去弥补子轩，因为我知道我亏欠他太多，亏欠他一个爸爸。把一个在他生命里所不该缺少的人活生生地拒于门外。是我亏欠的子轩。
“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还好吗？你照顾的来吗？”还是铭钦先打破了这静置已久的空气。
“挺好的，一般都跟我住，忙的时候爸妈帮我照顾着。”
“好想看看他，长得像谁？”
“我有照片啊！”说着我就掏出了手机，翻出了子轩的照片拿给他看。
“天啊，这长得太像阿辰了吧！跟阿辰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眼睛比较像你。”
“小杰呢？小杰现在怎么样了？乖不乖？”我故意转走这话题。其实子轩长得像安辰，真的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然而，我更怕的是他们会越来越像。
“挺乖的现在，他老问我你去哪里了，我骗他说出去工作了，结果他就转问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有时候真的被他缠得受不了。”
“哈哈哈哈哈，好可爱。那么晚肯定睡着了，要不就去看看他了。”
“没事，快去吧，他要看到你肯定高兴地睡不着。”
“还是算啦，突然去看他吓到怎么办。先让他睡吧，明天再去。”
“好吧。现在在干嘛？做些什么？”
“跟你聊天啊，傻。”
“是谁蠢一点？”
“你啊，哈哈。还在写词。”
“真的！怎么一直没发现，很多歌都没看到你名字啊。”铭钦一脸震惊。
“所以说你一直都不关心我啊，你真的没有发现有跟我词风很像的人吗？”我微笑地说。
“你是说，你是说钟灵吗？”
“还算你有点良心。”
“钟灵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
“是啊，你还有几首歌是我特别写给你的呢。你居然没发现，我受伤了。”
“是《心底的》和《别忘记我》还有《血缘》吗？”铭钦还是一脸震惊的样子，脸就这样瘫在那里。
“还是能发现几首的嘛，回去好好研究下吧。”
“不敢相信，原来你一直都在身边。”
“不过说实在，我每次唱到这几首歌都能想到你诶。”铭钦装出一脸老实的样子说。
“恩恩，你再吹。”
“我说真的好吗？我是真的想到你了。”
“好咯，就当是真的吧。”
“那你什么时候要走？”
其实我一直很怕铭钦会问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他？告诉他明天我就要走了吗？即使我不走，留在这里干嘛？逗留越久，碰到安辰的可能性越大，遇到了会怎样？有时梦里脑力也常会浮现出我跟他再次偶遇的场景。是糟糕？震惊？慌乱？还是陌生？
“嘿，在想什么呢？问你什么时候走呢？”
“啊？额，明天吧，明天就走了。”
“明天！为什么那么快？怎么那么快就走？不住多两天吗？那么久才回来一次！”
“不行啦，我还要回去照顾子轩，他要是再看不见我肯定会闹腾的。”总算给自己想到一个合适的借口了。
“也是。那就明天晚点再走吧，待多一秒是一秒啊。明天去见见我爸妈吧，还有xx。过去吃顿饭，对了，你吃饭了没有啊？”
“吃过啦。不吃不是早就饿死了。对了，我好想知道雪晴跟那个游恒是怎么发展的，真是太神奇了，他是怎么把雪晴拿下的！上次跟雪晴打电话还来不及问呢？”
说来话长，看来今晚不用睡了。
短短几年，夜空的星又少了。这片曾经陪伴我度过无数日夜的天，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曾经一度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它了，没想到此时此刻却被拥抱在它的怀里。
【8】
模模糊糊，感觉身边有丝丝凉意。睁看眼，才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
铭钦还仰靠在椅子上。
原来昨晚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给铭钦盖了件衣服后就起身下楼去洗漱。习惯性的走去厨房想做些早餐，恍然中才想起自己昨晚只买了几个面包。
看了下钟，原来家里的老钟早就不会动了。
只能打开手机。恍如隔世，原来已经11点了。
正准备出门去买点料回来煮的时候，就听见铭钦下楼的声音。
“你又要去哪？”
“只是想下去买点东西回来煮早餐。”
“不用煮了，直接过去我家吧，去我家吃啊。”
“这样不太好啊，那么久没回来，回来两手空空就过去，还去蹭吃蹭喝，不行。”
“喂，都多熟了？不是我说你啊”
“不行，这不是熟不熟的问题，是礼貌的问题。要么你就给我时间出去买点礼物，要么我就不过去了，你自己选。”
“行行行，受不了你，老毛病始终改不了。去买吧去买吧，我跟你一起去。”
急忙开着车去购物城那里买了几瓶酒一些补品和小杰喜欢的游戏机，就回去铭钦家。
映入眼帘的是阿姨那慈祥的脸，只是好像又多了些许的白头发。
“啊！阿姨我想死你了。”一看到她我就忍不住发疯起来了。
“我也想死你了，你都多久没过来吃过饭了，早知道你要过来我就给你煲好你爱的椰子鸡汤。”
“宁馨姐，宁馨姐！你回来啦。”阿姨都还没讲话，小杰就飞奔出来了。我顺势就把他抱起来。
“哇，你怎么高了那么多啊？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变胖。我不在你有没有皮啊？有没有不听奶奶话？”
“没有，我很乖的。”
“惹，说大话要掉牙齿的。”
“你去哪里啦，，那么久才回来。我好想你啊，又找不到你。爸爸又说你很忙，电话老是打不通。”
“我现在不就在这里吗？来，宁馨姐给你带了一部游戏机。”
“你怎么每次都这样，叫你人来就好不要带东西，怎么说都不听。下次不能这样了，总是这样的，我哪里缺这些！”
“好了好了，快去吃饭了，我都饿死。”铭钦说道。还是铭钦给我解的围。
“你也知道饿的啊，你不是整天都不吃饭的吗？”阿姨带着心疼又嘲讽的语气说。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这种跟铭钦，跟阿姨，跟叔叔，跟小杰一桌吃饭，其乐融融的感觉，只可惜，好景总是不长久。
吃完饭后，就告别了阿姨叔叔和小杰。
铭钦坚持说要送我出去，我知道这会由不得我了。
“有空记得多回来看看，有事没事可以给我打电话，遇到烦心事委屈什么的也别总是憋着，又不是没人可以给你倾诉，别什么都塞在那个小不拉几的心里，知道没？”
“知道啦知道啦。”心里避免不了的酸，尽力压抑着那阵不舍。
“好了，快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路上要小心点，下次回来把子轩带过来让我这个舅舅看看啊。”
“好啦好啦，你回去也小心点啦，那我走啦。拜拜啦，别太想我啊，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的。”
铭钦脸上露出了迷人的笑，还是那样帅气，尽管岁月在他脸上的痕迹越来越明显。
又要告别你了，这座充满爱意却也填满了苦涩，不是亲情却更似亲情，萦绕着恒久友情的城市。
【9】
刚到老妈家门口，就听见男孩和女孩的尖叫声，肯定是夏露和子轩在闹。
自从和许靖认识之后，都说让子轩有个伴也好，就把他们俩一起放我这了，恰好许靖家离我这也比较近。我实在不会拒绝人，也只好默默地啃下这块硬豆腐，虽然有时也确实被这两个小鬼烦得受不了。碰上工作多的时候，就把他们塞在老妈那里。
麻烦老妈照顾这两只小鬼两天了，肯定很吃不消。买完菜后就把他们俩接回家了。今晚肯定又是个不眠之夜了，落了那么多天的工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当妈真的不是一般的劳累。明明就开了一天的车了，回来还要做饭给这两只小鬼吃，还要帮子轩洗澡，收拾。要是还是以前那种单身的生活，肯定就是一个电话下去，吃个快餐就完了。
饭菜才刚端出来，许靖就下班过来了。时间点掐的不是一般的准。
“真准时，我刚煮好饭。留下来一起吃完再走吧。”通过这些天的接触，其实我和许靖已经开始熟起来了。也是，人总是需要倾诉的，需要朋友的。如今留在我身边的朋友，除了许靖还有谁？或许他说得对。我们都总是要有个倾诉的对象，即使无缘做情人，我们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这样太麻烦你了，又要麻烦你帮我照顾夏露，还要在你这吃饭。”许靖一脸不好意思的说。
“放下东西吧，分量我都煮够四个人的量了。反正也弄好，吃完再走吧，耽误不了多久的。”
“那我，那就谢谢你了啊。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啦。”
之前许靖来的时候，总是说一两句客气的话，然后就带夏露走了。这还是第一次我们俩在一个餐桌上吃饭。感觉还是怪怪的。
“对了，听阿姨说你这两天去了x市啊，你曾经工作的那个城市？”
“恩。”居然把我原来工作的地点也透露了，看来爸妈哥姐已经把关于我的东西都告诉他了。
“离开了那么久，再次回去感觉怎么样？”
“很熟悉，又很陌生。”
“为什么不回去工作？是？跟你的那个特别的故事有关。”
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我把这两天在x市发生的，都梳理了一遍。其实，关于要不要告诉许靖我的事情的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可能有些事情，一个人承担久了，真的会很累。真的需要别人来帮你分担。说到底，男人总比不上女人八卦，对他们来说，秘密更加能成为秘密。
“没事，不想说就别说啦，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也别想太多就好了。吃饭吧，厨艺很好啊。”
“其实我从小就不怎么乖。我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那时候还小，也不知道什么叫感情吧。那时候，有过一段迷迷糊糊的感情，称不上感情。不久，只有两个月吧，后来我把那男的给甩了。也许是报应吧，上了高中后，高三那年，和我一个同学在一起了。那时候很喜欢他，或者说，爱他？为他付出了很多很多，后来在大二那年，他把我甩了。那是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到失恋，第一次体验什么叫痛。其实这伤痕，在心里溃烂了很久。现在想想，当初哭得昏天黑地，也许都只是因为不甘，不甘我们一起走过那么艰苦的岁月却那么轻易放弃，不甘我为他付出那么多，而得到的确实最后的伤痕。年少轻狂。”
“一直到出来工作，我都没有再谈恋爱，我曾经厌恶婚姻，想做个自在的单身人。我不想把青春挥霍在这些上面，也没想过要孩子。那时候，我真的不是一个喜欢孩子的人，我也没勇气去成为一个母亲。我做不到日日夜夜为我的孩子提心吊胆。命运总是很荒唐。开始在x市发展地很好，一切也很顺心吧。除了工作就是和朋友聚聚餐，出去走走游游，青春式的生活，不拖泥带水。只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那时候师傅让我帮一个我高中大学时一直都很喜欢的歌手填词，那些时候都只是崇拜，开心。后来在我和闺蜜干哥的聚餐里，他也常常出现。”
“刚开始，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因为他是有家室的人。我也从来没有做小三的念头。但是有些感情总是那么自然而然的吧。我像地下情人，不，我就是吧。我为我的身份自卑了好久，也为他两面的照顾，奔跑心疼了很久。他有女儿，他甚至花了很多时间在我这以致没时间陪生病的女儿......”
我把关于我和安辰的所有故事，都告诉了许靖。毫无保留。
好一阵后，许靖才张嘴准备开始说话。又合上了。孩子们早就吃完一边玩去了。
“你说的那男的，是安辰吧？”
“你怎么猜到的？”商人的头脑总是不是一般的灵活。
“所以他每场演唱会结束前所说的，都是对你说的吗？”
“也许吧。”
许靖明显很惊讶。
“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故事。”
“你还爱他吗？”
“目前是放不下。如果没有子轩，也许可以。”
“子轩，确实跟他很相像。” 难免会想起。
“其实，他也很爱你吧。”
“如果还是那段时光，我知道他还会爱我，可能会义无反顾。但是现在，这些事，对他，对他家庭，对子轩，都可能带来想不到的后果。这些年都能熬过来了，也没什么不能的。”
“很坚强，很善良。但是这对子轩来说，难免也是一种伤害。”
“我知道，是我欠他的。”
“都这样了，就别再想了。子轩也该感谢你，给他来这个世界的机会。如果你吃不了这些苦，或许他现在还不存在。你放心吧，这些事，我都不会说的，谢谢你相信我。”
“快吃吧，饭菜早都凉了。”
送完许靖和夏露，帮子轩洗好澡后，就该处理剩下来的烂摊子了。不同的是，今天的心情，有种很久不见的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