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无雨之夜(一)(1 / 1)
虽然和Archer一路吵着走到了教会,但是,士郎却感觉到自己的心情无比轻松。
总觉得,接下来不管会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迷惘犹豫了。
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啊。
那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想要让所有人幸福,想要看到所有人都露出微笑。
保护无辜的人,救助被卷入灾难中的人们,让他们能够安安稳稳的继续生活。
这是、至“卫宫士郎”诞生以来,就绝对不会放弃的理想。
背叛这种理想就等于背叛了一直以来的自己——
对了,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呢。
一开始对卫宫士郎麻烦又缠人的学习魔术的要求不耐烦的回应的那个家伙,其实并不是切嗣。
——为什么一定要学习魔术,就算你拥有资质,也不如当个普通人安稳的结束一生。
那家伙,当时,用着这样冷淡的声音警告着。
铁灰色的眼睛里,有那个时候还不过是个很小的孩子的卫宫士郎所不能理解的情绪。
像是冰冷的悲伤、无比的厌恶、又是安详的宁静。
因为太复杂了,所以,那个眼神一直被记忆在最深处,就算事隔了这么久,这个时候记起来,也就好像才在眼前。
啊啊,当时的卫宫士郎是怎么回答的呢?
——因为我想要当正义使者,就像老爹一样——我、想要完成老爹的梦想。
这么幼稚而简单的答案,应该很可笑吧。
但是呢,那个家伙却没有笑——如果那种看起来像是在哭的苦笑也算是笑的话。
——就算会因此付出全部的生命也如此坚持,就算到最后会被自己的理想背叛,走上末路也无所谓吗,卫宫士郎?
说出这句话的那家伙,用着那时候的卫宫士郎前所未见的郑重与严肃这么问道。
对了,现在想起来,那样的态度,与其说是问着面前还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倒更像是在质问自己一样。
不过,那时候的卫宫士郎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对于那家伙所说的到底有没有理解也不知道,只是——
——只要能够帮助到别人的话,怎样都不会后悔。
那时候的那个小鬼,迎上对方冰冷的目光,用着无知无畏的声音,给出了自己一生的答案。
属于那个时候的记忆就此中断。
教会的大门也近在眼前了。
和出去时候的心境不同,只不过才过了大概几个小时吧,就能够产生这样巨大的变化,士郎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简直像让心脏坐了一趟过山车一样。
在士郎继续往前走得时候,旁边的Archer突然止步了。
“怎么了?”
他回过头,看着一动不动的Archer。
“我在这里就好。”Archer皱起眉头,露出了微妙的厌恶表情,“如非必要,我绝对不想见到里面的那个神父。”
接着他像是在克制着什么,叹息一样说着,“稍微提醒你一句吧,小鬼。那个神父,绝对有哪里不正常,他并不是什么可以信任的家伙。”
“————唔,我知道。不过和我没关系吧?”关于那个神父的异常,的确有察觉到,但是并不是需要特别留意的吧,毕竟呢,没有产生什么结盟关系。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Archer点点头,接着闭紧嘴巴,转过身,一言不发了。
士郎最后在原地看了一眼Archer的背影,转身背向他,推开教会的门,往教会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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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角落的远坂,那一动不动的站着的样子,简直和冷酷的雕像没有两样了。
突然就知道了她做了什么决定,那是假设樱的手术失败之后就是敌人的,冷酷的魔术师的身姿。
……真是,奇怪。
奇异的违和感涌上来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这个时间点的卫宫士郎,去看那个Archer没有出现之前,陷入了抉择的卫宫士郎一样。
的确是、奇异而微妙的违和感。
沉默在教会里蔓延着,但是呢,心情仍旧保持平静。
就算是看到远坂这个样子,也并没有特别着急的地方,为什么呢?
一定是,因为相信着远坂心底深处的那一份感情吧,这样的远坂也是远坂,但是,卫宫士郎更愿意相信一直以来帮助着自己的那个温暖的家伙,才是真正的远坂凛。
因为手术还没有结束的样子,一直这么沉默着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这里也有事要问那边那个冷酷魔术师姿态的家伙。
真是奇怪,连尴尬的感觉也没有。
总之,用与沉重空气格格不入的略微轻松的语调叫了远坂的名字——
“哎,远坂。”
“————”
远坂那家伙一言不发,看也不看过来的正视着前方的某一点。
“喂,我说啊,远坂——”
“————”
远坂那家伙继续无动于衷,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眉毛好像在抽搐的样子。
“远坂?没听到吗?说起来距离并不远,不应该听不见才对——”
“……呜……”
“远坂……?你看起来头上都爆出青筋了啊,真的不要紧吗?”
“……令人——忍、无、可、忍了啊你!!!!!!!!!!”远坂瞬间化身会喷火的火龙一样,唔,这种怒气,简直是已经在喷火了吧——
“什么啊……我只是试图叫一下你吧?不用生那么大的气吧……”
“…………”远坂闭起眼睛,嘴里念叨着“要优雅、要优雅”接着才把睁开眼睛,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平复了心情,她恶狠狠瞪了士郎好久,才很受不了一样的捂住了脸,“笨蛋、愚蠢!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用那种轻松得像是在问好的语调叫别人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啊,我真应该直接在刚才送你几发阴炁弹呢,卫宫同学。”
“呃、抱歉。”
看着远坂的脸色,士郎下意识的先道歉了。
一边挠着脸,一边用“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表情看着面前那个很火大的远坂凛。
“——好了,卫宫同学有什么话要说就赶快吧,为什么你能够那么轻松啊,明明之前还能很配合气氛的不是吗?”
无奈的看着士郎,对着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那里就道歉的人,要说生气也只会剩下无奈了吧。
远坂觉得自己头很痛的叹了口气。
“因为已经想通了啊,其实总觉得哪里不对——”
“——手术结束了。接下来,就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了。”*
刚说到一半的话,被突然出现的言峰绮礼打断了。
他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如他所说的一样,对于樱的手术已经结束了的关系。
远坂没有询问手术的结果,而是被另一件事所震惊了。
“咦——等一下、绮礼。你的魔术刻印怎么了?”*
“哼,看不出来吗?如你所见,全部用在间桐樱身上了。”*
“——用、用上去吗,你?!”*
远坂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士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只能看着他们交谈而已。
“那也是没办法的吧,为了摘除十一年的脓疮,所以要付出这等代价。我本来也不是什么魔术师家系,魔术刻印就是一次性的消耗品,看作和令咒同一等级的东西就可以。”
“……言峰、你……”
“别急着道谢,就算道谢了,你以后也会撤回对我的感激了。”
“以后会、撤回?”
——那也就是说,樱的手术、难道——并没有?!
大概是感受到了询问的目光,神父解释道,“虽然把大部分刻印虫都摘除了,但那毕竟已经是十一年份的东西了,已经侵蚀到神经的部分就没有办法,和神经同化的部分也是如此,就算将心脏摘出来能将刻印虫全部摘除,但那样间桐樱也会死亡。”
“那意思是说——?!”
“什么也没有变,就是如此。”
和之前一样,对日常生活都没有影响,但是一旦将刻印虫发动,就有可能导致最糟糕的情况。
仍旧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完全没有改变。
这种结果,因为在之前已经设想过,所以也并不是最坏的情况。
是的、正是如此。
信念没有受到动摇,其实也并没有任何可以动摇的地方。
理所当然的平静充斥着,该说是冷静过头吗?
总之,感受不到阴霾,反而觉得不管是什么事情,总能够有解决的方法。
不知道是哪里带来的勇气,如果让Archer那家伙知道的话,一定会被说是有勇无谋吧,但那也无所谓了。
“——那么,现在能做的事果然只有一件了。”
远坂突然出声,从墙边走过来。
因为没有表情,所以已经能判断出她看起来平静的脸,打算做什么。
“等、等一下啊,远坂。”
士郎抓住了少女的手腕,让她停住了脚步。
“干什么?有什么话就等一下再说吧,卫宫同学。”
“不行啊。”吐出一口气,用认真的眼神,凝视着面前这个冷淡的少女冰冷的脸,“不是现在说就不行。”
“什么?”
“我说啊,你可以听我说完吗,远坂?”
试图稳定住远坂的情绪,尽管她看起来的确无比的冷静。
老实说,下定了决心而有所觉悟的远坂,的确看起来很可怕。
“那就快一点。”远坂甩开了士郎的手,抱起了手臂,催促着士郎将话继续说下去,“没有时间了吧,说起来,你明明是应该带着觉悟才回到这里,知道我要做什么的时候,为什么又要阻挠我?”
“——我啊,的确是带着觉悟到达这里的。”
“那你为什么——”
“但是,和远坂不一样。”少年皱起了眉毛,像是在想着怎样措辞一样的苦恼起来,“啊,怎么说好呢。该说是,感觉到了有哪里奇怪吧,尽管不想承认,但的确是Archer那家伙让我意识到这一点,所以,现在才能这样清醒的思考。”
像是找到了该从哪里说起的线头一样,士郎直视着远坂凛的双眼。
“明明好不容易才有点知道了对方的心意,却在这个时候要亲自下手,这是身为魔术师的远坂的决定,但是还没到非要让你亲自下手杀掉樱的时候吧,远坂。”
“什么啊,樱现在的状况——假如她体内的刻印虫被发动的话,会变得怎么样,你不是可以理解吗!”
作为冬木的管理者,铲除外道也是没办法的,正因为是自己的妹妹,才要由自己下手。
远坂,像是在用眼神这样说着。
“那么,只要不发动就可以了吧。”
“什——”
“虽然是带着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在跑,虽然炸弹爆炸的条件不明,但是只要把可以操控炸弹的那只手斩断就可以了吧。”用着冷静的声音这样说道,“我正是带着这样觉悟来的,明明还没有到完全没有可以挽回的地步,就算牺牲自己也可以,拼上性命去完成,将间桐脏砚这个罪魁祸首铲除的话,就可以了。”
“你——”
没有停顿,果断的打断远坂的话,士郎继续说道,“明明樱也是受害者,而在背后造成这一切的是间桐脏砚这个老妖怪吧,明明事情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却要将错误让樱背负的话,不是很奇怪吗?”
“…………”
远坂没有说话,她闭上了眼睛。
接着她重新睁开双眼,那双天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泛着透彻的冷静。
“那么,假如之后樱失控呢,间桐脏砚操控了她,而她为了活命而不断吸取无辜的他人的生命力呢?”
………………
啊啊,这个问题,真是冷酷呢。
却不得不回答。
但是,这里的卫宫士郎的确不存在迷惘。
回答的声音同样的冷静。
“——那就、没有办法了吧。”
想要做出这样的决定,非常的艰难,但是——
的确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要阻止事情朝那个方向发展,才是站在这个时间点的我们所要做……不,应该说是唯一、必须要做的事吧。”
“偶尔,也会说出很有道理的话嘛,卫宫同学——”
突然,传来了什么声音。
礼拜堂外面、从隔壁的房间传来的声音。
与远坂对视了一眼。
“是窗户破掉的声音——接下来是——”
“跑步的声音。”言峰绮礼突然回应道,“出口的确只有这个礼拜堂还有后门而已,但是为什么打破窗户跑到外面。对了。这间教会的窗户多半都是钉死的。没别的办法才会打破窗户的玻璃吧,才刚治疗好就这么乱来呐。”*
“刚治疗好——?!该不会是——樱?!”
“除了她还能有谁。她休息的房间,不知为何可以听得到礼拜堂这里的对话耶。因为听到你放话说要杀她,所以才逃出去吧。”*
“什——”
“抱歉,这是建筑结构上的确实。”*
神父嘴巴上怎么说着,但是却看不出真怀有什么歉意。
但是,士郎知道现在可不是顾虑到这个神父到底是不是在假惺惺的时候。
要把樱追回来才是第一要务。
“少骗人了,你这个假神父!”
远坂咋舌,皱着眉头踏了一下地面,脚跟一转就往大门跑去。
“那样的身体到底要跑到哪里去啊——”
“等——远坂!!”
听到士郎的声音,远坂凛顿住脚步,猛得回过头,盯着身后的士郎。
“就在这里等着吧,卫宫同学。我去追樱,樱是我的妹妹,这是我们两姐妹的之间的事,是外人就不要插手。”
远坂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严肃,她像是又再度捡起了那个冷酷的念头一样,瞪着这里,天蓝色的眼瞳此刻像是泛着冰冷而幽深的色泽。
“什么啊——喂、远坂,你——”
没有再听身后士郎的叫喊,远坂凛扭过头,冲出了教会,沉重的门扉关闭了。
什么……叫别人在这里等?
开什么玩笑。
“啧。”
真能坐在这里等的——怎么可能。
双脚狠踏地面,士郎跟着追出了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