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蚀心之虫(五)(1 / 1)
靠坐在教会的长椅上,樱已经被送到里面去治疗了。
匆匆与远坂口中的那个神父见了一面,那个神父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停留得有些过长的缘故,那样阴晦的意味深长的眼神,总觉得令人不太舒服。
一同在椅子上坐下来的还有远坂,就算是已经很累了,她仍旧保持着端庄的坐姿。
现在这里,Archer仍旧维持着灵体化,而且应该也不在这里。Rider也不见身影——
也就是说,现在只有卫宫士郎与远坂凛两个人在这里,等待着那个神父的到来。
看着她,就满肚子疑问,现在想要继续憋着不问,简直是强人所难了。
“……如果卫宫同学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吧。”
这个时候,远坂突然出声说道。
大概是盯着她的眼神太明显了吧,总之,被看出来了。
不过,既然远坂都这么说了,那么这边那也要不客气的发问。
“呣唔……教会这边处理伤势会比较厉害吗?”
“啊,大概算是专业的吧。”远坂吐了一口气,怎么看起来像放松了一样呢,不过,士郎为自己先找了个轻松的话题作为开端而有些庆幸起来。
不论是谁,都不会想一开始就气氛紧张,接着让谈话继续不下去吧。
“还记得上次你打电话过来告知我柳桐寺的昏睡事件吗?”
啊——
当然记忆犹新,不仅是那么多寺里的僧人,毕竟就连那个学生会长也在其中啊。
士郎点了点头。
“最后呢,我到达了现场,就是让教会出来处理的喔,一般来说,像圣杯战争的善后这种事,会由教会负责。言峰绮礼——就是刚才那个神父对于手术之类的还是很擅长的吧。”
“…………呣,远坂和那个言峰很熟吗?”
“唔,算是吧,可以算是师兄——之类的。”远坂有些苦恼的皱起眉头,总觉得,有些微妙的地方,“其实,本来应该在你参加圣杯战争的第一天就带你到这里做个登记之类的,不过呢,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也就没办法了。虽说是有——参加圣杯战争的Master都该到教会来做登记这种规定,但是看来倒是没人遵守呢,嘛~所以也无所谓了。”
远坂轻描淡写的挥挥手,说着“不重要、不重要”。
不过——有重要的事耽搁了?
——呃,一瞬间就记起来了,所谓的重要的事到底指的是什么。
结果因为记忆复苏引起的一连串的记忆在脑海中被拔起——
啊呀、呀……还是赶快略过。
拼命挥手赶跑不合时宜的画面,差点就要忘了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问了。
“远坂——”
“什么?”远坂有些戒心似的,微微往后倾了一下身体,但最后又调整过来了。
“我还有事要问你。”
“…………唔,好吧,早就知道你会问,所以这边就算要隐瞒也没有意义了,那么我也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吧。”
她双手十指相交的在膝头轻握在了一起。
“你想问的一定是‘我为什么会知道樱是魔术师’这件事吧?”
“……啊啊。”
点点头,士郎凝视着面前的少女,等待她亲自揭开谜底。
“——当然咯,我肯定会知道她是魔术师的嘛。”她叹息一样的说道,那语调,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轻轻做了几个深呼吸,她开始了讲述,“——故事的开头呢,就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间桐的血缘渐渐淡薄下去,生出来的小孩呢,魔术回路也越来越少。因为间桐本来是别处的魔术师,到了这里,大概是水土不合吧,总之,间桐的衰退已经注定了,一直到了慎二继承的这一代,魔术回路终于消失的一干二净。”她继续用着平常的口吻叙诉着这个故事,“间桐的历史就此结束,本来,能够继承间桐追求之物的话,可以交由弟子来,但是间桐仗着名门,不断拒绝接受外来者。结果,生出来的继承人魔力渐渐减弱,到了这一代,魔力也终于完全消失殆尽。到了这个地步,也总算是要收弟子了吧,但是已经没有人愿意来到已经没落的名门,于是,Makiri的历史就到此结束了。”*
说到这里,远坂深深吸了口气。
士郎知道,接下来所说的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事了。
“但是,你知道吧,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本来是名门的Makiri怎么能甘心呢?于是,慎二的父亲就从外面收养了一个孩子,将间桐的魔术传给这个小孩。唔——不过,我想卫宫同学是不知道吧,魔术师家系通常都是一子单传的,也就是说,兄妹之间,除了继承的孩子之外,多出来的孩子,就不会传授魔术,不是当作普通的孩子养大,就是送出去给别人家当养子。”
————
啊,突然之间,有什么画面跳跃着从脑海深处复苏了。
就在不久之前看到过的那个,与同那个少女所交谈时候所说的话对上了。
不仅如此,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对此分外熟悉。
因为啊,不是早就看到了吗,不是从破碎的相框里抽出来的照片上,而是切切实实的看到了实物。
“——怎么了吗,突然愣住了,还是说,你意识到了呢?”
远坂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把已经跑太远的士郎的思绪拉了回来。
“……发带啊,原来我很早就看到过了呢。”
“嗯?”远坂有些疑惑的望过来。
“你说送给别人的发带,是送给了樱吧。”
“——啊?”
看着有些吃惊的远坂,士郎知道自己猜对了。
“第一次做出来的魔术道具,送给了樱。”
“……是的,的确是,但是,卫宫同学怎么知道的?”
“因为,樱一直戴着啊,一直一直戴着。”
看着远坂,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
怎么不早点发现呢,远坂和樱是姐妹吧,在故事之中,被送出去的那个孩子,是樱。
但是,就算以后都不能再见面了,远坂与樱呢,也一直在思念着彼此啊。
不止是发带,远坂经常去弓道部远远的看着樱也是,一直都在关心着对方吧。
“……什么啊……”
远坂哼得转过了脸去。
“只是一点小事就那么得意起来了啊你——”
“没有得意啊,只是,不管相隔多远,都还是家人啊。”看着远坂有些害羞起来的脸,士郎就觉得自己完全克制不住偷笑,“我呢,只是、这样为远坂与樱高兴了。”
“………………”远坂重新把脸转过来,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却非常的凝重。
怎么了吗?
想要这样问她,但是,因为她的表情太凝重而说不出口了。
“现在高兴的话还太早了,卫宫同学。”
“……怎么了吗?”
“因为,还不知道樱的情况怎么样啊,我不是说过了吗?她的身体里有东西,已经拜托言峰检查并且做治疗了,结果会怎么样还不知道,而且,我想那个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远坂皱着眉头,说完这句话,就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峰绮礼出现在了这里,从教会的深处,走到了这里。
“不管是检查,还是手术都完成了,不过呢,现在还没醒来。”
他简短的说道,直接把远坂与士郎想要问的话一次性说完。
“那么,我来说明间桐樱的情况。”
远坂点点头,她的脸色不太好看。
大概因为她知道的更多吧,所以,烦恼到的地方也当然比一无所知的卫宫士郎来的更多了。
但是,要说因为远坂的脸色而变得更加焦急的,当然是一无所知的那一个。
“那我就简短的做个说明,间桐樱的体内混入了毒虫。这个毒虫就是被称为刻印虫的东西。那是类似人为所做出来的三尸虫,你们有听过吗?”*
三尸虫——?
这个倒是听过,简而言之,就是寄宿在人类体内,会把人类的恶行一五一十的回报给地狱的恶魔听的虫子吧。
但是,刻印虫却是第一次听说。
大概是看到了士郎的疑问,神父继续做着说明,“哎呀,那本是无害的寄生虫,那只是种从宿主那里吃食魔力,来维持活动能力的使魔。只能告知宿主是否活着,是使魔之中最低位的。”*
这么一说,事情就很明了了。
的确是像是三尸虫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呢,回报的对象并不是恶魔了——也或许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恶魔也不一定。
“这么说,就是脏砚在利用那个东西监视着樱咯?”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间桐脏砚——”
“但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也就只有那个老家伙了吧。”
斩钉截铁的下结论。
实际上这也是没有其他人选可以想到的排除法,毕竟慎二不是魔术师,那么能做到的也就剩下那个老妖怪了吧。
“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间桐慎二是无法操作刻印虫。所以,使出这个手段的除了那只吸血虫以外,没别人了。”*
神父点点头,像是在像自己确认这一点。
为他这种慢腾腾的态度感到了烦躁。
“那么,樱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真性急哪,这边正要开始说明啊,不是吗?”背着手,神父继续说明着,“刚才说到了刻印虫对吧,那个东西现在正侵蚀着间桐樱的神经,已经培育了十一年之久了。刻印虫就是会成为类似魔术回路的神经,和本来的神经互相结合传遍全身,而刻印虫所变化出的魔术刻印在普通的时候是停止的,对间桐樱毫无影响。但是一旦运作起来,就会侵入樱的神经,以她的魔力为粮食不停运作,那种状况只要持续半天,间桐樱就会死亡。”
言峰绮礼的话,像是冰冷的寒风一样渗入骨髓。
就是说,只要那个刻印虫发动,樱就会死亡?
那么,现在的樱——
“该说是万幸吗?”神父突然说道,是享受够了面前少年带有绝望的表情吗?总之,他这个时候才慢悠悠的说道,“现在刻印虫并没有发动,刻印虫在普通没有发动的时候,只是作为监视作用,刚好你们在它发动前发现了它呢。但是呢,这里有一个问题。”
“什么?”
“现在没有被发动,也就是说,总有发动的时候吧。那么也就是说,它只有在间桐樱破坏‘某种条件’时,才会开始制裁而吃起她来。”
“是——什么条件?”
只听着神父所言,就开始觉得受不了了。
拼命压抑着不知是愤怒的激动还是什么,这样发问。
“不知道。”神父断然说道,“如果你们能够触动一次这样的条件,再把她搬过来,就能知道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的话音中透着令人感到厌恶与寒意的失望感。
“——那不是,就要放任着樱痛苦了吗!不知道条件也比你说的知道条件的方法要好吧!”
控制不住的音量大了起来。
无法忍受再与这个人交谈了,简直想在这一刻立刻逃走。
“简而言之,现在的间桐樱,就像一个不□□,全身上下都是刻印,并且不知道在哪里就可能会被发动刻印虫,如果她就此死亡也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但是,人类都是有求生本能的吧,不管是哪一个人也不例外。”
他用毫无反光的空洞似的双眼看向了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远坂。
“凛,你不是很清楚的吗?究竟是怎样的情况,都说到了这里,如果是你的话,就能判断出来了吧。”
“……是的。”远坂闭了闭眼,“啊啊,说的没错。如果魔力被吃空的话就会开始侵蚀肉体,最后死亡,那么防止自己因此死去的方法也就是补足那部分失去的魔力了吧。间桐家的魔术特性不就是吸收与夺取吗?如果放弃魔术刻印可行的话也可以,但是,像我这样在左臂上的话,只要砍掉左臂就可以,但是魔术刻印已经遍布全身的话,作为人类的机能就会被侵蚀。那样子,就不能算是魔术师,而是魔术回路之块了。人类的脑髓精神等等,全都被魔力的波动重新书写过。”
这样说着,她抱起了手臂,眼神忽然变得非常凌厉。
“现在的樱就是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炸弹,放在哪里炸掉都有可能,到时候事态会更严重,而且说不定还能变为无可挽回的局面,你明白吗?”
她闭紧了嘴巴,过了一会才朝着神父说道,“不过,不是还有一个办法吗?你可以试着摘除吧,樱身体里的刻印虫。”
“——虽然事态倾向绝望,不过我会努力。我不能任由间桐樱就这么死亡。神父只能依赖圣杯的奇迹,这种形像我不能接受。”
“……啊?等、等等!”
远坂一脸“我不是在做梦”吧的表情。
“……今天到底吹的什么风啊,我也只是并不抱着希望向你要求而已,但见到你这么爽快的答应,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并不是心血来潮。我只是觉得她死了可惜。不过,对于你们来说,或许少掉一个人的圣杯战争会更有利吧。”
神父轻描淡写的说道。
远坂狠狠的瞪着他。
“交给你了,我会手术后再过来。”
她留下这句话,离开了教会。
看着她的背影,士郎觉得自己的头脑已经无法思考了。
想要重新坐下来,却又思考着自己留在这里的意义,到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去。
转过身,继续往前——
“啊啊,说起来,有一件事,你想过没有。”
背后的神父突然说道。
没有回头的余力,所以只是这样站在了原地。
“你应该知道吧,间桐慎二在行使Rider时,不是牺牲了一位女性吗。虽然因为你的机灵而救了一命,但如果当初放着不管的话,那女性本来是会死的。”*
神经一瞬间被触动了,简直不能想像,这个神父为什么会在现在这种场合,提起这件事。
他会知道,一定是因为最后进行了善后处理的关系。
但是,他在这个时候提起。
非常的让人火大。
“没错。到底是那里有过错,现在不说不行。在Servant袭击人类的场合里,其责任要归属Master。”*
“樱的——你的意思是,那是樱的错吗?”*
“怎么会。我所要说的是责任的归属。我并没有下对错的意思。事实上,那位女性是托你的福才得救的。”*
——但是,假如。
那个时候的卫宫士郎选择有错的话,Rider就会杀死那位女□□,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啊,不是吗?
那也就是——*
“没错,我说的是今后的事情,现在的间桐樱就像是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炸弹,就算她现在从昏睡中清醒,炸弹无法解除的话也还是一样的,总有一天会发生那样的事,到那个时候,你要保护哪一边呢?”
————总有一天吗?
樱会做出同样的事——?
那样的事,现在对于卫宫士郎来说,无法判别。
像是为了要逃避神父所说的话,士郎快步向门前走去。
但是,那个神父的声音,仍旧在背后响起。
“你——是叫卫宫士郎吧——啊啊,怀着和卫宫切嗣一样的理想,那么,现在就下定决心吧,为了守护自己的理想、信念——就像他一样,抹杀掉自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