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鸿门宴(1 / 1)
柳千枝刚挣脱钱禄的力道,身后便被人群推进殿中,:他巡视后方的春晓,好在连碧身居高位,杵在那儿,没人敢硬挤催促。之后钱禄不放心的狭着他的手臂,来到最后一排入座。柳千枝就像任人摆布的木头人,强按在座位上不可动弹。耳畔边惟有钱禄狠话连篇,威胁着他:不许轻举妄动,门外的侍卫可当场处置了他。柳千枝置若罔闻,直视着春晓不情愿的跟着连碧就坐。柳千枝挺起腰杆,伸长脖子,整一个有话要说。两两相望,中间浮动焦躁。
殿中的官员不乏找到自己的位置入座,还有的站在中间与他人寒暄。人多自然挡住了柳千枝的视线,他不禁跳起朝春晓走去,钱禄大骂他找死,硬拽着柳千枝不放。哪知柳千枝来了脾气,甩掉钱禄的手,一点儿也没有惧怕。
连赐跨进殿中,见钱禄愣是瞅着自己的手掌,遂上前拍打他的肩。钱禄疑惑的抬头:“我是不是太‘温柔’了?”连赐理解成字面上的意思,喷笑着捂上嘴巴。
钱禄回神,没好气的解释:“我意思是我的气势变弱了?否则怎有人敢轻视于本公子!”
连赐收起笑:“难不成你受打击了?俗话说,老虎不发威就成了病猫!”连碧睥睨他一眼,转身坐在连赐身旁的副位。连赐居高临下的指指后座,钱禄心中一团火:“你狠!”一时气愤忘了尊称,钱禄这小霸王雄赳赳的返回后排的座位,倒是挽回了不少自尊。
连赐不怒反笑,盘坐在主位上。见副位的桌子与自己的隔有一条缝隙,作势靠拢在一块儿,满意的在人群中搜索某人的身影。
柳千枝蹲身,握着春晓的双手道:“趁宴会还未开始,我们先离开!”春晓瞥见连碧一路阴沉的朝他们走来。柳千枝赶紧挨着她的耳边说起春府,春晓轻推了他一把。柳千枝诧异,顺着春晓的目光他不由一滞,撑着地也不示弱的瞪回去。
连赐惊讶于柳千枝的胆量,以为是虚张声势,他恶毒的张嘴:“你相不相信,我把你的眼睛给剜了!”春晓一吓,即刻身子拦在柳千枝的跟前。不知身后柳千枝说了什么,春晓全身一震,回头睁大着眼珠。连碧瞬时捏上春晓的手臂拖起来。春晓斜着半身对柳千枝道:“怎可能!我走的时候,爹他...爹他...。”连碧不满的捂上她的嘴,叫她噤声。
柳千枝适要立起,连碧举起手刀便要下狠手。挥落间,被人扣住脉门:“三皇弟,今儿个是淑妃的寿辰,煞气别太重,惹来污秽染了金殿。”连碧不由变色,脉门乃学武者的弱点,不可轻易给人乱碰。连碧拂袖,连赐未有为难连碧,由他收回手。柳千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闻头上人的对话。连赐一把托住他的腰,柳千枝顿时站稳身姿。
一声铜锣,接着尖细嗓音响起:“皇上驾到——”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主位,就连柳千枝被连赐硬拽着回到前排。龙颜凤姿,黄袍金冠,真龙驾临,万人叩拜。清脆的嗓音在安静的殿中作起:“众卿家平生——”
伴随着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声势能催瓦而倒,柳千枝感觉自己的心在颤动。盘坐于春晓的对面,柳千枝急切的想从她的眼中读出点讯息。春晓似乎被他带来的消息砸得不轻,久久不能回神,连碧摸着她的柔荑,挑衅的瞪着柳千枝投来的目光。
真龙环视四周,举杯说了些场面话。众人微笑着同举之。俩人的木讷与旁人形成对比,连家两兄弟马上把杯子塞进他们的手中。待耳边再震淑妃的祝寿语,方一饮而尽。
随后便是开宴,可边吃食边看宫廷艺师的献技。柳千枝不习惯连赐的热情,不咸不淡的吃着盘里的松子虾仁,则脸上的黑珠子锁在春晓。春晓似乎注意到连赐探究的目光,突然决定了些事,怀着一颗侥幸的心她开始放手吃食。柳千枝一懵,春晓怎突然变得无所谓,难不成她在寻机会?
一股子热气呵进柳千枝的耳窝,不禁打了个寒战:“太子殿,你......。”连赐举小杯碰了碰他的杯子:“多吃点,看你瘦得像只皮猴,不过晚上才是重头戏,我等着你的抚琴。”柳千枝苦着一张脸,这不是急死人的事么,现在被绊住脚,他如何耐得住性子到晚上。
柳千枝掩着上唇,“咝——咝——”唤着春晓。春晓有意无意的瞟了眼,随后装模作样的对着连碧有说有笑。连赐扳过柳千枝的下巴:“我知道你心不在此,但是你今儿个要想落跑,我就下令封府!你可得思忖清楚咯!留下,说不定我会帮你们春府结掉所欠的款项,对你们来说是一个翻身的好机会!就看你肯不肯了?”柳千枝怔住,连赐的话果然起到了作用。进退两难,柳千枝摊坐在位子上,思绪混乱。
殿中歌舞升平,淑妃小嘴儿甜,惹得皇上笑口常开。此中没人不被享乐所虏获,根本不在意其中两人的身份和来历,何况他们身边坐的是谁呐,岂会乱嚼舌根?
柳千枝仿佛是盯着天色发呆,中场没有歌舞,皇上由着众卿走来走去,酒过三巡,每个人不都红着脸,脖子粗,唇上泛着油亮亮的光泽。
春晓虽然脸上挂笑,但夹菜、咀嚼的动作总是慢半拍,似乎在考虑些什么。她迟疑着用哪些法子混出殿外,又不能让连碧知道。旁人一语,她必要赔笑,为的是掩人耳目。柳千枝楸心,着急的想去抱住春晓,叫她别再强颜欢笑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和她共进退。连赐拽着他的手臂,眼睛却直直的盯着三殿下:“别闹事,在这儿呆着,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钱禄突然挨到他们的身边,讥讽道:“太子殿,您光顾着眼前人,我好不伤心哩!”连赐笑笑,举杯敲了敲他的杯沿:
“我怎会忘了你!正好你来了,一起坐着吃点。”钱禄开心的弯起眉梢,二话不说,坐在他俩的中间。连赐皱起一边的眉:
“你到是不客气!”钱禄执箸挑去眼前的鱼刺,接着优雅的放进嘴里:“呈你金口!”柳千枝向旁移了移,前方的矮桌与之错开,盘中剩下许多未吃完的佳肴。可惜了这些奇珍食材和金樽旨酒,柳千枝觉得嘴里酸酸的甚是苦涩。
天际渐沉,不时有鸟鸣窜过,柳千枝知倦鸟返巢,也差不多临近晚上的重头戏。果真场中的人群归位,殿中有一批西域来的杂耍师傅,头顶布包,□的身子披了件马甲,而裤子松松垮垮的罩在□。又是喷火又是吹曲蛇舞,好不惊奇。
后又西域舞娘大露肚皮,栗色的皮肤有着傲人的身材,就连肚脐上穿着刺眼的宝石引得众人狼眸赞许,亦嘴角留下不少垂涎的津液。
兴情高涨之余,淑妃长身玉立,感谢众卿家来祝贺她这个西宫娘娘的寿辰。随之狐媚的撇了眼皇上,皇上允诺,捋捋胡须。她一路扭腰下阶梯,向太子殿敬酒。之后游走到三殿下的桌前,连碧起身,顺带扶着春晓一同起来。
“寿词的话我在这不必重复,我就送上一份贺礼请淑妃笑纳。”连碧双手递上锦盒,淑妃暗喜。亟不可待的扯出扣锁,里面竟躺着一颗紫色的珠宝耳坠。淑妃爱不释手的捏起一端,在灯烛下照得玲珑剔透,包括一条条错综的金丝。
倏地周围赞叹宝珠的美。连碧洋洋得意:“东边的丘壑有许多山洞,而宝石由当地人开采。据闻只要光线朝石壁上一照,洞内晶亮万分。当地人称它们为水晶。开采之后由人工打磨成形,正值夏季的时候,贴着皮肤,终日冰凉、消暑。”此话一出,众人像长了见识唏嘘感慨。
春晓托着杯底谬赞水晶的形状仿若泪滴。淑妃傲慢的扬起头,似是看不起春晓。春晓沉住气:“水晶再美,也比不上淑妃娘娘的风姿卓越啊!”下面附和着:“对!对!”顿时赞得淑妃仰头挺胸,艳煞不少人。
淑妃一高兴,亲自询问:“你不是说你家相公要为我弹琴么?”
“正是,他就在娘娘的身后!”柳千枝手忙脚乱的爬起,然后正视淑妃。她速速打量,脸上微红,感受大臣们的暧昧视线,下意识眼一凛:“放肆!谁让你盯着本宫看的!”春晓吓了一跳,酒杯没托稳,水溅了前襟,来不及擦拭,马上跪在地上。柳千枝也趴在原地作石状。
连赐笑着递上一杯酒:“不知者无罪,淑妃娘娘的美艳无不让人着迷,你应该把男子的视线当作为仰慕。”
殿上高位者清咳:“太子,你不觉的用词太过浮夸了吗?”连赐转身抱拳:“皇儿有失礼数,父皇教训的是!”淑妃早被连赐的调侃所逗乐,虽皇上听不惯这话,但是她爱听,爱有人奉承她的优点。
“你们起来吧,本宫存心逗你们!”春晓首先抬起下巴,看得不是淑妃,而是柳千枝。柳千枝舒了口气,以同样的跪势相看春晓。而后,连赐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请淑妃在上座听曲!”语毕,钱禄抱着梅花断交给柳千枝。
春晓低啧,蹙眉对着衣裳的酒渍轻擦,连碧注意到她的烦懑,便启口道:“穿着不舒服就去换一件!”春晓眼睛一亮,躬身提起衣摆。柳千枝奇怪的望着她,待春晓做了个嘴型,柳千枝牢记于心,待会他弹完了得找借口出去。
春晓畅行无阻,提着衣摆走过一条灯廊,凭着记忆绕过假山,穿过石桥,再往西边走就能找到连碧的寝宫。途中有禁军巡逻,春晓大大方方的与之微笑。之后又是跨着大步,赶往目的地。
寝宫非一片漆黑,有奴才宫女在廊道,大厅里挂灯走动。春晓不想惊动他们,偷摸踩着大花盆跨进矮栏,随后垫脚移步。此刻,三殿下的一名暗卫发现春晓鬼鬼祟祟的拐在花园,他飞跃于瓦片上,不声不响的跟着春晓,以便查清她的底细。
春晓举手抬足,小心翼翼。晚上不同早晨,方向感难免没有视野来的清晰。那会她在内殿打转,贤阳宫内柳千枝拨着银弦颠倒众生,悠悠炫音侵入人心,勾起少时的悸动。大臣们恍然回到入仕前的热血和抱负,如此一说,乐色铮铮,少时的美好藏在每一个人的心间,拿出来品忆,身心不由年轻许多,那些个老态龙锺,揉着肚子显然是官场数十载,不变心都难,何况这一身累赘。
愉悦的音调缓缓变柔,像是溪水叮咚流动,酥进骨子延续着青涩,渐渐念起自己的娘子。那嫩藕般的手臂,温香的身子骨叫人脸红心跳。柳千枝用尽心思花在这一段上,感动得淑妃眸如秋波印在皇上的瞳仁里,喟叹对另一半的怜爱之情。
柳千枝则是细细的弹出自己的情感,是对春晓绵绵的爱意,只属于爱人的谱曲,不属于殿中的任何人。连家兄弟似乎感觉到什么,复杂的注视着他的侧脸,有得是无限的妒忌,想一手破坏这缠绵悱恻的琴音。
柳千枝在心中呐喊:春晓,你听见了么?此生不离不弃......。
春晓扭过头,皎月当空,她锤着脑袋,尽想些乱七八糟的。推开房门,里面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瓦上一暗卫翻身落地,方要伸手去推门,身后便迎上一记重击,当场歪倒在地。
春晓猛得转过头,轻轻启开一条门缝,但似乎地上无人。殊不知一个穿黑行衣的人把连碧的暗卫拖到拐角处,随后蹬上屋顶,趴伏在瓦片上盯梢。
很快,春晓缩头缩脑的溜出寝室,身后的黑行衣也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他正是太子殿的人,而春晓作为线人,太子有义务命人保护和监视。
如今春晓到手了名单,便原路返回。她与柳千枝约好,在贤阳宫的侧宫惠吟宫等候。
柳千枝满脸粉红,他一曲缪乐,引得官员纷纷向他敬酒称赞,镂菱的皇帝也不禁征求他:有否意愿担任宫廷的乐师。柳千枝摇头,只想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不想涉足官场。连赐稍显失望,拿着酒壶为柳千枝斟酒。柳千枝摇晃着头,手掌覆上杯沿:
“不行了...我...我胸口有点...不、不舒服。”
连赐乘机揽上他的肩:“你才喝多少,半壶都为干,来,再喝点!”
皇上注意到柳千枝的不适,威严的说道:“皇儿,别强人所难,到了个界线就行了!”柳千枝骤然捂住口鼻冲出大殿,众人回头瞪着太子。连赐欣欣然,装作没有看见。
柳千枝拉着一个小太监:“公公,哪里有茅房?”小太监看他难受,指着小径里边道:“那里有,左拐就是!”柳千枝谢过,拔腿就跑。通幽处有个小拱门,柳千枝放下手,瞅瞅身后,近而溜进里边,原来他是在扮醉。
连碧见春晓未回,有些疑惑。脚步移向门口,掌灯的太监三三两两路径此地。陡然眼前一闪,一名暗卫跪在他的脚边,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间。
“怎么回事?”连碧厉色扣问。那名暗卫抖抖身形:“我在跟踪春少夫人时暗遭贼手,等我醒来,她已不在寝宫!”连碧闻言抓住途径的小太监:“有没有一个穿着白衣沙袍的男子出去!”
小太监点头如捣蒜,指着一片黑路:“他,他去了那里!”连碧松开手,扔给暗卫一个牌令:“没用的东西,拿着我的令牌调十个禁军过来!”
暗卫干脆的回了个是,便隐没在黑暗中。连碧摆袖,跨出殿外。他的一举一动全在连赐的掌握里,不知何时,钱禄踱到连赐的身边:“到手了!”
连赐开眉笑眼:“隔岸观火。”钱禄悄悄绕出门外,嘴角浮出邪魅的笑。
另一头,春晓见着柳千枝,俩人情不自禁的相拥。柳千枝轻问:“你叫我来这里做什?”
春晓抽出胸口的书卷:“这是叛党名单,只要交给太子殿,我们就出得了皇宫了!”柳千枝忙摸索她的身子:“你一个人做那么危险的事,有没有伤着!”春晓捧住他的脸:“当然没,我们只要佯装没事,混进大殿便可!”
俩人牵手,正要离开。春晓耳朵尖,察觉前方似有人,旋即向后一转。惠吟宫里走出钱禄,他指着春晓:
“三殿下领着人来抓你!”春晓戒备的盯着他:“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钱禄嬉笑着走下石阶:“我当然是来救人,不过只能救一个!”春晓抿唇,她想也未想,把书卷塞进柳千枝的怀里:
“连碧是来抓我的,我不能拖累你,你先跟着钱禄,亲自把书卷交给太子殿!知道了么?”柳千枝拉住她的前臂:
“那你怎么办?”春晓坚定的在他耳边保证:“名单给了你,他查不出什么,固然不会对我怎么样!”
“我不放心,要走一起走!”柳千枝强把春晓揉进怀里,就是死,他们也要在一起!
春晓忍住喜悦的心情,猛烈挣开束缚:“没见过猪跑但吃过猪肉吧!别笨得跟畜生似的。我俩在一起铁定玩完,名单绝对要亲手交给太子殿,否则钱禄这小人反咬我们一口,我不甘心!”
钱禄一点儿不心急,他拨着指甲等着他俩商量好。柳千枝拢眉:“钱公子,不能再多救一个?”钱禄抬头,举了一根手指在跟前晃!显然他把春晓贬他的话记在脑子里,然后奉还。
脚步声越离越近,春晓推了一把柳千枝,手握拳头对准自己的肚子:“你要是不走,我自行了断两条生命!”钱禄吹了个口哨:
“不亏是春家的三姑娘,够烈!”柳千枝回瞪钱禄,脚步慢慢退后:“我、我一定搬援兵来救你!”钱禄觉得他俩再磨蹭下去,禁军的刀子便压上脖子了,一把拽着柳千枝从殿内进。
春晓僵硬的转过身子,整理鬓侧的头发。连碧看殿前只有春晓,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柳千枝呢?”春晓瑟缩了下肩膀,其实心中惧怕不已。
“就、就我一人!”
连碧扬手一挥:“我会让你说真话!给我把她押回去!”春晓毫无抵抗,任由两名侍卫架着走。她祈祷柳千枝不要被连碧的爪牙抓住。身后一群人冲进惠吟宫,纷沓的脚步声踩乱了她的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那个,白珏短篇可能在下星期开始码,所以到时在文案公告上写上时间,所以这个文小停一下下,写好那短篇马上就会继续此篇,所以乃们一定要注意俺公告上的时间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