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条件(1 / 1)
任雪晴尚未入土,小 说网:/衙役里的捕快无一不认识她的尸首,暗地里与之交情好的也是低头不见,那座义庄除了仵作出入,鲜少有捕快没事跑进去聊磕,只有碰到不明的尸体,他们才会哼哧哼哧的把尸体运进义庄的停尸房。
里面满目疮痍,一口口的棺材并排成两列。白天去,黄朦朦的一片,倒了晚上整一个鬼屋。前任知县虽拨款给义庄修葺,可就是血洗的前日,当下上头的人扣留了这一批银两,待新官上任,修葺的事早被师爷画个圈算是结了。
新上任的知县姓谭,此人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打着各式各样的税收向百姓搜刮民脂,且据为己有后请上头的官员喝花酒,贿赂着想往高处爬。可上级全知他资质平庸,小小的知县府弄得乌烟瘴气。一开始还有人击鼓鸣冤,哪知这青天大老爷就是披着羊皮不吐骨头的狼。公堂之上,明目张胆的打着要钱的手势。不给?!他眼睛生到头顶上,反过来要他好看。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有些人气不过,要求转衙再审,可谭知县不愿意,压着公文不让敲章,想转,行呐,手续费二十两。民怨载道,他活活的是个扒皮鬼。天子脚下如此猖狂,无不及前任知县的英伟。可惜啊,前任知县就这么被抄了家,至于里面的情形没人知道,根据黄帮上罗列的罪状,百姓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只道是迫害忠良的传言在市井里讹传。
春晓怀揣着重布袋立在角落,喟叹任知县身前并非是横赋暴敛之人,留给百姓的是他兢兢业业为民为国的身影。
春晓举步踏进府衙,表情立刻换上了公式化的笑脸。果然师爷闻风客套了几句,随后领着她进内堂稍作休息。谭知县一进门,便是热情的寒暄,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春晓手里的重布袋。春晓暗骂这知县的鼻子比狗还灵,就知道袋子里装着银子。
何况春晓一早就打听好谭知县的为人,遂挪用自己的小金库去贿赂此人,好办事儿。
“春少夫人此来乃是告状还是转案子啊?”春晓两眼一翻,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判案偏着有钱人不说,转案子是自个儿没能力,京城的状师看来要移地方打官司,银子全落在他兜里,要他们做什。
春晓做出为难的样子放下布袋,瞬时一个银元宝从袋子里滚出来。春晓立即把它塞原处,俗话说财不外露,只要亮一次面就能勾住见钱眼开的谭知县。果然他咽了口口水,目光时不时的瞟向布袋。
“坐、坐!嘿嘿,您说什么都行!”春晓诚惶诚恐的端坐在椅子上,凝眉重复:
“真什么都信?”谭知县正经的拍着胸脯,大保镖票。春晓眸光一闪:
“哎,我就求您一件事!我想领回任雪晴的尸体。”谭知县胡子上扬,两脚猛得立起来:
“这、这有些难度呐!”春晓赶紧推了推布袋:
“谭知县,办成了,它可就是你的了,难道你要和它过不去?”吊着嗓子显得春晓惊谭知县的“廉洁”。谭知县唯唯否否,脚步渐渐靠近桌边,触及银两时,老脸皱成菊花:
“谁不喜欢哩!别说我没叮嘱您,任氏诛九,你过分亲密去搅合,小心自个儿泥菩萨过江。上头的文书我昨日刚交上去,您现在问我要‘人’,我怎么好答应呢!”语毕,他放回银子,一副爱莫能助却又舍不得的样子。春晓那煮熟的鸭子飞了,马上又撒了一张网亡羊补牢:
“谭知县,你是不是觉得这里的不够呀,得,我头上的金钗一并给你,如你还嫌不够,我、我.....。”边说,春晓边拔着头上的首饰和腕上的鸡血环。谭知县动了鬼胎,双手甩了甩示意春晓稍安勿躁,之后捏着胡梢说:
“心到意到,为了一具尸体,春少夫人毫不犹豫的破财真是浮云富贵。那我也不能厚此薄彼,帮春少夫人了却一桩心事。至于文书,我想刑部还未审理,我唤人先取回来。走,我们上义庄去。”春晓高兴得眼角泛泪,此泪当真实心实意。
谭知县叫上三、四个嘴巴牢靠的衙役一块儿从后门进。仵作恭敬的站在一旁,由谭知县命人开棺。春晓睹着任雪晴毫无血色的面孔,倏地两行清泪滑下。仵作即刻插嘴,嘱咐春晓别把泪滴在尸体上,说是死者永不超生,尽管尸身上撒了石灰粉防止腐烂。
春晓撸着任雪晴的刘海与她说话,一遍遍的埋怨任雪晴走得匆忙。任知县退到一边,搔着耳窝,悄悄与师爷咬耳朵。骤然守在义庄外的一名衙役跑进屋子里,对着谭知县一阵附耳。谭知县不由紧张的胡须一抖,亦命人架起春晓,棺木合上。春晓惊愕失色,大呼谭知县。
谭知县挥退那两名衙役,低声说道:“这批买卖我不做了,想不到刑部压着那公文说等批下了才许动!”春晓拽着他的袖子:
“不可不可,你收了我的银子,怎能半路拆桥!”
谭知县脸一黑:“才这点钱,我官芝麻点大哪敢与上头较劲,看你有心的份上,我选择帮你,现下上面不松口,我就更要以身作则,咬紧不放!嘿嘿,大不了我原银奉还!”春晓错愕的微启唇瓣,好啊,面前说一套后面做一套,摆明了春晓被谭知县这个老狐狸给耍了!瞪着他的嘻皮涎脸,恨不得撕成碎片。
重布袋变戏法似的冒了出来,随后塞进春晓怀里。谭知县临走前,乐淘淘的压着嗓门:“有人托我压着这事,所以您一来我就知道事不好办!您啊,还是烧香拜佛吧。”
春晓不甘心的放大嗓音:“你给你多少银两?”谭知县蹭到她身边,环视周围,众人习惯性的背过身看着他处。
“小声点。”春晓暗啐了一口,还怕丢人么!谭知县疑神疑鬼道:“此事,我就是放一百个脑袋也不禁砍,银子不比命重要,我谭知县混在朝堂不是一两年了,贪什么也别于自己的小命过不去,命没了,那些个钱有个屁用!”春晓呆呆的注视着他,话中包含着有人以官权阻扰。
一时六神无主,春晓突然想起连碧,他虽不是刑部的头头,但充其量身份尊贵,相信刑部尚书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吧。可叫她自己送上门去,连碧肯定以事迫胁她就范。左右为难之际,春晓连踹几颗石子泄愤。
渡到连府门前,春晓正踟蹰上门以后的措辞,遂有些苦恼的垂着头。未等她理清思路,高护卫居然跑出来与她搭讪,说是主子有请。春晓真是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跟进门。
之后,连碧慵懒的披了件短袍姗姗来迟。春晓硬挤出笑比哭还难看。俩人站在桥墩上,连碧从腰旁的束袋里捻出些鱼食,然后撒在小河里看着鱼头接踵冒出来抢食。春晓凝视片刻,连碧摊手移到她跟前。春晓顺势抬起目光与他交接,黑白分明的瞳仁好似在鼓动她去喂小鱼,可她一点儿兴致都提不上来,所以春晓摇摇头,顿了顿说道:
“三殿下,妾身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三殿下能够成全!”连碧讪笑,停止了喂鱼的举动:
“成全?有何好处?我与你的交情可直呼其名,突然叫我三殿下,岂于公非于私。公者则秉公办理,私者谈的是交情,奈何你以公与我谈话,那真抱歉让你遗憾了。”春晓掌心沁汗,气势顿时萎了下来:
“连三公子......。”连碧扭头又撒了一把鱼食。春晓直呼:
“连碧,我春晓没求过人,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放了任雪晴的尸首?”春晓的执着委实让连碧重新估量,他细细的看着纠起的眉宇,乍然好笑的启口:
“坦言之,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做我的人。”言罢,春晓无力的垂下脑袋,闷不吭声。连碧开口又道:
“我不介意是地下情,于情于理,我俩的身份在合适不过了!”春晓怔忡当场,她最厌恶猥亵感情的人,这好比猪男狗女,俩人苟合不容于世。堂堂三殿下竟说得出口,连碧见她发呆,探手抚着春晓的右颊。春晓心中一毛,毫不畏惧的打掉他的手。
“你逼我?”连碧揉了揉通红的手背:
“我不会逼你。任雪晴的尸首怕是再臭上个几天,或许刑部敲上一个诛九潜逃的图章,接着把尸体挂在城门上以儆效尤,你说,到时候收下来会不会变白骨了?”春晓惊悚的注视着连碧的口型而簌簌发抖。
“你——”欺人太甚,春晓害怕的倒退一步。连碧回应:
“不下点猛药,你怎知我如此喜欢你,哈哈哈。任雪晴的事,你须一言就可。”春晓摇摇欲坠,勉强撑着桥的扶手。
“你绝不骗我!”春晓弱声弱气,心秤摇摆不定。连碧收起笑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春晓沉沉的点着头,眼睛寻不到焦距。连碧一喜,托着她的头拥吻。春晓脸一偏,吻“烫伤”了她的嘴角,连碧的胸口正抵着两双手做最后的抗争。连碧放开她,邪邪一笑:
“不过是拿个首礼,以后我与你多多亲热,自然就习惯了我的碰触。”春晓捂住胸口跑也似的冲出连府。
连碧笑逐颜开,高护卫骤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王爷,就这样放她走了?”
连碧转身似笑非笑道:“逼人太甚的后果你知否?”高护卫弯腰作揖:“三殿下明鉴!”
连碧说到做到。天未亮,春府外停着一台棺木。春老爷直叫晦气,大骂谁没有道德,竟把棺木停在大门口。春晓拔腿追上送走棺木的家丁。
雇了送葬队,一路浩浩荡荡在山野中撒着纸钱,葱绿的野外毅然被白纸片所覆盖,风一吹,青树常在。
任雪晴的坟,葬在山庙的不远处,那里是她与柳千枝的初遇。天空定时会响起绵长的钟音还有寺庙里传来的念经声,仿佛能普渡众生,给予一片净土让安眠在此处的人们长息。
拱成半圆的泥堆下“睡”着春晓的友人,可惜不能竖碑立牌,显得有些孤单。两根白烛幽幽的颤着,香烟随风而飘,吹干了春晓的泪水独留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俺后半有点卡了,遂热情磨光殆尽,所以偷懒下这章的字数,嘎嘎~~~~~王爷改成三殿下,俺出BUG了~如发现还有,请帮一下捉虫,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