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问世安(1 / 1)
李慎在醉仙楼见到了约他前来的谢顾言。
“李大哥,那日替你打擂的人可是你师妹?”谢顾言问。
“是啊”,李慎笑道,提到这个师妹,李慎眼里充满了柔光,“朝歌自幼就爱玩。”
“朝歌,这是她的名字?那,她姓什么?”
“这天下还有你谢顾言不知道的事情?”李慎打趣道,又道,“她叫王朝歌。顾言,怎么了?”
“王朝歌。”谢顾言念着这个名字。有些故事好像沉封已久。“你可知她身世?”
“清宗的人,大部分都是孤儿。——谢公子?”
“哦,”谢顾言回过神来,道,“如果她没有其他的事,最好也离开吧。这里不安全。”
“是因为萧成来了?谢公子,这天下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朝歌。刚刚她传讯于我,说她很安全。”说罢,李慎吹了一声哨,一只白鸽落于桌上。“这是朝歌的宝贝,叫千年。我明日就要带秋月回老家,这只鸽子替我还给朝歌。也许,你也会用得到。也不知朝歌现在在干什么,如果有什么帮的上的,你一定要照顾她。”
谢顾言笑道:“这是自然。”他抚摸着千年的头部,白鸽顺势蹭了蹭他的手臂。
“看来你和它很有缘分啊。”李慎笑道。
“你们学习觖辰诀的人也相信缘分?”
“杨师兄找我跑腿托我传讯于你,我却遇见了秋月。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谢顾言笑而不答。
王朝歌?缘分?
王朝歌注视了“张三”很久后,道:“好巧,其实我叫王二。”
王朝歌发现自己的打趣没引来效果,自己哈笑了几声,道:“我猜你一定很尊贵。可就算你不想告诉我真名,也不用起这么没诚意的名字。”
“名字本来就是很没诚意的存在,你说呢,易姑娘?”
“我叫易梓先生,别人称我易梓我也不计较了,但我不姓易。”
“敢问姑娘贵姓?”
“免贵姓王。”
萧成将剥好的整盘虾置于王朝歌面前,道:“你不能有点诚意么?”
“我又不叫王二。”
王朝歌望着鲜虾咽了下口水,又道:“那张公子是有什么事求于我么?”
“我只想与王姑娘交个朋友。”萧成低下头时的模样,就像光溜溜的鸡蛋,诱惑着王朝歌说“吃我啊,吃我啊”。
“最好只是金钱上的朋友。”王朝歌吃看饭,却刻意避开萧成递于她的虾。
萧成温宛一笑,道:“王姑娘不用如此躲避我。世传找易梓先生做事需五十两做聘。在下以两百两,请王姑娘办一件,有点麻烦的事。”
“二十两够一户五口人家用上百八十年,你一口气就两百两。这世界上何时有钱人这么多了。”
“公子,可行么?”紫青有些忧虑。
萧成一笑,道:“这江湖,也只有她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会让人起疑。做一个自由的人真好。”
其实很多束缚,都是自己厌恶自己。
再说李慎。
命运让张秋月归属了李慎,又是什么安排呢?
李慎带着秋月在凌晨就已出发。出了密州城门一路向南。张秋月是个乖巧的姑娘,既然认定了李慎,就打心眼里对他好。
二人才到三岔路,却发现一人立在路边,似乎在等他们。
那人武功很高,出手,很快。
李慎是被一盆冷水激醒的,醒来时,他双手被反扣,在一间狭小的草房里。张秋月正躺在他身上,瑟瑟发抖。
那男子正在用蜡烛烧着一把小刀,眼睛似在笑。小刀柄部镶着一颗黑宝石。
“你是谁?”李慎问。这只是下意识的问句而已。其实谁人不知,千夜飞刀。
千夜不说话,只是拿着烧红的小刀靠近了他们二人。
“我听闻觖辰诀是上古秘术,不知先生可否教之一二。”千夜道。
“觖辰诀是清宗秘诀,怎么能让卑鄙的人偷学了去。”
“那就不好意思了。”他将小刀缓缓从秋月脸上滑过。
秋月疼得直叫,鲜血从她脸上流下。
“不要,混蛋。”李慎骂道。
“李公子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秋月……”李慎泣不成声。
“阿慎,你哭起来不好看。”张秋月笑道。
“李公子……”千夜拖长了音调,小刀又缓缓贴上了张秋月那张脸庞。
一阵炫痛。
一片桃花。
王朝歌正站门外,手里夹着一片桃花瓣。之前飞出的那片割下了他右手的小指。
谢顾言见到张老时,张老正在喝酒。故事里,一个人不停地灌酒,是因为心中有事。
谢顾言在旁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张老就开始絮叨了,好似就是在等谢顾言来一样。“你说这人哪,为何总是离别的时候多呢?”
谢顾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壶茶,道:“相聚也是有的,不过人们不会数相聚的次数而已。”
张老笑道:“谢公子年纪轻轻,出言却是不逊啊。”
谢顾言道:“张老叫我宛歌就好。”
张老道:“我来密州的时候是一个人,没想到,等哪天我归去了,还是一个人。”
谢顾言道:“你还有一个孙女。”
张老摇摇头,道:“秋月生得亭亭玉立。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会失去她。她和她奶奶一样,长的好看。”
谢顾言道:“你大可和他们一起离开。”
张老道:“江湖的人总有江湖的故事。他们是江湖的儿女,又怎么该受我这个老头的束缚呢。”
时间一眨就是几十年,密州的雪融化了几十个春秋。那年的密州倾城的大雪,一位还是如花似玉的姑娘拒绝了一位在江湖中因打赢了鹰询而开始有些声望的人,选择嫁于一位张姓的农夫,开始安逸的生活。那个人叫慕风,后来在江湖出落的有名,手下的清宗也被奉为江湖中最为清逸与圣洁的门派。而至于张老和他的妻子,在密州,平淡地过了一辈子。
这些就是谢顾言所了解的关于张老的故事了。虽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但是张老也从未与他人甚至他的孩子们提起过。谢顾言能将这些故事侃侃道来,倒是让这位说书先生有些诧异。
“这个江湖,又要有新故事了?”这是张老回给谢顾言的话。
谢顾言想了想,道:“我不是江湖中人。”
张老道:“你这做派,如果不是江湖的人,就是朝堂的人。朝堂的人,比江湖更加可怕吧。”
谢顾言道:“我确是齐王的手下。不过此次来,却是想问一些私事。”
张老摇摇头道:“没什么好问的。老夫知道的,也不过是江湖中风传的故事。你还是快走吧。”
谢顾言并不理会张老的逐客,道:“十六年前,梁国曾经攻打密州,占领密州城后,全城都被屠杀光了。当时镇守密州的事王韫将军。王将军家是否,也被屠杀干净?先生在密州这么久,可曾知道一二?”
张老沉默了很久,忽然哽咽了起来:“怎么可能有人逃出来呢,怎么可能!”张老本就喝了酒,神情本就不清,加上情绪激动,一下子站了起来掀翻了桌子。
谢顾言有些紧张,但多年的为人处事,他还是很镇定地坐在那里。
张老指着谢顾言道:“我带刚出生的秋月外出看病,一回来,整个城都没了。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的儿媳……”老人的眼泪喷涌出来,蹲在地上懊恼地砸着地。
谢顾言起了身,去扶起张老,却被张老推开。“我们老百姓承受着家庭的残破,你们这些官场的人呢,在哪里?可曾给密州派过一兵一卒的支援?”
过了一会儿,谢顾言道:“那时,顾言也只是三岁的幼儿。”一句话把张老咽得说不出话。
张老在尝试平复自己的心情,谢顾言也并未更多地劝阻,只是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的东西。王韫是当时朝中的第一大将,难道大兵当前未曾给朝廷上书求援?还是求援了来不及等到朝廷军队的支援?
后来焦成风率大军击退了梁军,重新占领了密州。齐国的军队并不是溃不成军,王韫又是一代大将,怎么就输了,造成密州全城的死亡。可惜所有的线索都随着那一场屠城和全城大火烟消云散。
“张老,”谢顾言道,“先父也死在了那场战败中。”
张老看了看谢顾言,起了身,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心痛么?”
谢顾言道:“父亲能和他最好的兄弟,和他誓死捍卫的土地死在一起,父亲是甘心的,我也是甘心的。”
张老道:“噢。我倒是隐约记得,王将军手下确实是有一位姓谢的参谋,也喜欢到我这里听书。他们军队的事情他是守口如瓶的,只是在失城之前的几天,我还没离开密州的时候,他好像对我说过,密州有难,可是王将军不听他的。他给朝廷写信,也未得到回复。”
张老看了看谢顾言。去听已故父亲死前的一些故事,对于这位还未弱冠的少年来说,似乎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张老道:“我知道王将军的妻子确实身怀六甲,□□个月了吧。其他的,我就不知了。”
谢顾言点头,道:“多谢。”说罢转身离开。
张老好像还有没说完的,自顾自说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记忆的漏洞都被填补完了,再去擦拭尘土,又有什么意义呢?”
也不知谢顾言是否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