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119-苏大少爷(1 / 1)
苏涔是我年少里的一道阳光。
在这七年里,我却很少想到他。也只有在心酸疲惫时,看着树荫下的斑驳光影,突然响起了那个像是阳光一般的少年。
他手指干净修长,搭在筷子上是那样的好看,总是跟我抢饭吃。略带鼻音的腔调里,会发出明亮的声音,“二白,你丫的是不是会胖了。会不会是骚年肥胖综合症啊?”
说着快速往嘴里,送上一大块最爱的红烧肉,喜滋滋的笑。
这样的苏涔。
又回来了。
我从睡梦中醒来,眼角有些湿润。
房间仍是我的房间,没有什么改变,仿佛一切都是梦境。连悬挂在床头的巴掌大的琉璃灯也暗淡了光,唯有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微微的攒动。一切显得熟悉又陌生。
门口隐约能闻见淡淡的糕点味,云桑在华林制作的基础上,又加以改良,试验出来了多种口味的糕点。
其中茶味糕点最是成功。
云桑曾得意的道:“以后本座若不稀得做王爷,便同你隐居在这做糕点罢了。”
我恍然大悟。才想起来,这货还是个王爷。
屋门被一把推开,我赶紧扯紧被子,以防被看光。云桑端着新制的茶糕走了进来,看也不看一眼,刚要随手放在桌子上,倒是瞥了我一眼,语气揶揄,“你是拿着枕巾当肚兜么?”
我愕然,敢情盖了一夜的枕巾啊,怪不得今早醒来有些感冒呢。
他上挑的眉眼突然止住,随即沉了脸色,自顾自的捏了一口茶糕走过来,作势要喂我。
我张嘴。
他轻巧的避开,“他是苏涔?”
回忆了过往的数年,我实在想不起有跟他说过‘苏涔’这个人。难不成他曾偷看过我内心?我有些生气,“他是苏涔又怎样?”
“不怎样。”
他拿着茶糕在我眼前晃悠半天,最后塞回自个嘴里。等我想张口抱怨的时候,却强硬的吻了上来,一路攻城略地,像是一股强劲的飓风,将我牢牢的锁定。嘴里满满的茶香,混合着凤凰独有的甘露气息,让人沉沉浮浮,飘飘荡荡。
片刻后。
朱唇缓缓分开。
他眼里现出一团火焰,连呼吸都变的异常沉重,带着难以掩饰的情愫,赤luo luo的看着我。声线低沉而沙哑,颇有魅力。
“七次。”
“啊?”什么七次?
刚分开的朱唇又贴了上来,贝齿摩挲着我的唇纹,痴迷又执着,“在这五年里,你曾喊过他七次。三次是在调笑之际,两次是在发呆之时,一次是在酒醉之后,还有一次是在濒死之下。”
“您记性真好……”我诚然道。
绯衣压了上来,“小叶儿,本座就是太顾及你的感受了,如果早用强的,你会不会唤本座七次呢?”
我纳闷,“好好的改什么名?”
云桑:“……”
“不就是叫七次么,我又不是唤不出来。”
“闭嘴。”
正正经经的唤着,“七次……”
他咬牙切齿,“闭嘴!”
“那七十次?”
“……”
“哦,七十次太累了是吧。”
“……”
“哎?你去哪儿?”
云桑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脸臭的像是一根狗尾巴草,说什么也不搭理我。过了一会儿,拿来木板和钉子,将房门钉个严严实实。
声音大的引来数人。
师姐讶异,“这是怎么了?”
我哭嚎,“师姐救我。”
云桑淡定,“她不乖。本座只是略施小惩。”
白端冷然,“云王爷好大的脾气。”
眼看这两人又要对上。
师姐慌忙转移话题。她扒着窗户对我说:“太一君就在外头,你可要见见?”
我欣喜,“见!”
那二人,“不见!”
师姐:“……”
我被师姐放出来后,有一女子送来一身衣物。
那女子便是唤作‘阿端’的婢女。
她神情倨傲,对我不屑一顾,“我家主上命你穿上这身衣物,今个就好好陪陪主上。这等殊荣可不是你这一介平民能享受得起的,但凡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个掂量着。可别妄想着爬上枝头,做什么凤凰。家禽永远是家禽。”
这姑娘看起来十八九岁,说话竟如此泼辣。
我哑然失笑,“姑娘放心。”
她鄙夷:“听说你都有个夫君了。怎么还会如此不知廉耻?”莫非这姑娘以为,我要爬上苏涔的床?
我拿起送来的衣物,会心一笑,随后穿上。
见我不搭理,她怒道:“我跟你说话呢!”
“姑娘,你跟谁说话呢?”
“这儿就你和我。不是你,还有谁?”
我打开房门,阳光倾斜在屋檐上,缓缓的洒落在门前,像是一条流经门前的金色的溪水。波光粼粼,影影绰绰。
冲她一笑,“我叫白端……跟你可不熟识呢。”
她苍白了脸,刚才飞扬跋扈的神情,很快黯然下来。
目光凝滞,似看非看,“原来你就是白端……”
其实。
白端这个名。
我早忘了。
苏涔送来的是一套情侣装,只有一条简单素雅的连衣裙,穿在身上正合适,仿佛是经过量身定做的。
来到倾回后,我也不是没想过,给自个定制一件现代的衣物,可每每有这种想法,便被生生的压制下去。总归不能留下把柄。
苏涔就站在屋外。
修长的手搭在一辆自行车上,看起来俊美不凡。
上身是干净的白衬衫,袖口理的整整齐齐,连纽扣也认真的扣上。下身是一件修身的裤子,同我裙摆上的纹理,一模一样。
他轻轻的摆动脖子,在阳光下像是一块锦缎,看起来舒服光洁。
苏涔的脖领一向不好,站一时就会酸涩疼痛。只是这样不完美的举动,在此时此刻,却显得那样的完美。远远看去,像极了一首诗——
陌上少年郎。
他望来,露出红口白牙。笑了。
“起先准备给你送来大红旗袍的,但小爷想到你那一马平川的身子,倒是觉得万分惊悚。”
我垮了脸,“苏涔,你就是个贱人。”
苏涔拨了拨细碎的刘海,将薄纱般的阳光挥出一条金线,睫毛细密如轻绒,拍着身侧的车座,道:“上来吧。”
这一举动让我有些忐忑。
与苏少爷相识二十年,依稀记得他从不会骑车,每每都以‘本少爷就是坐大奔的命’来当借口,极为强硬的掩盖了没有运动细胞的事实。
待我规规矩矩的坐在后座,一脸惊悚的看着苏少爷。终于明白这厮是哪来的把握,敢直面惨淡的人生。
“大橙子,要不咱走路吧。”
苏少爷一贯傲娇,一肚子火没地儿撒,脸色阴郁的像是便秘多日,“本少爷无所不能,别说是小小的自行车,就是那几头兴风作雨的海兽,不照样惩罚在我脚下!”
我指着车架上那两个小小的辅助轮,嘴角一阵抽搐,“你当这是小时候啊,现在这年头哪还有用辅助轮的!玩浪漫,不代表玩幼稚好吧!”
苏涔别过脸,将车把一摔,“那你来。”
于是……海城的大街小巷出现了一副唯美的画面:阳光温好,岁月静好。街道周围飘来了阵阵香味,牵引着咯吱作响的车轮声。一个明朗美丽的女子骑着自行车,带着一个傲娇别扭尴尬脸臭的男子……
这一幕让人难以忘怀。
苏涔突然抱住我的腰身,将细碎柔软的发贴在我背后,不动。
我唤:“苏涔?”
他应:“嗯……”
随即沉默无语。
不知不觉,眼角突然有了泪,炙热滚烫,却久久不敢落下。
苏涔,相别七年,我有很多话想说。想说阿真也阴差阳错来到了倾回,想说我过得不好你过得怎样,想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想说……想说的有很多。然而,所有的言语都说不出口了。
你也是。
许久,迎来了夕阳。
车子停在‘借问酒家’的门口,云桑静静的坐在屋顶上,目光悠远而深长。
苏涔问我,“二白,你嫁人啦?”语气平静如常。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了进入海城,不做那海兽的口粮,我和云桑扮成夫妻。
可是苏涔——
一面是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面是威严必露掌控海城。也正是他,命令东夷人抓走完璧之人,残忍无情的投以海兽口中。
我相信苏涔。
可我能相信太一君么?
那双紧紧圈住我的手,正慢慢的变得冰冷,“二白……”
我闭了闭眼,“没有。我没有嫁人。”
“那就好。”他轻轻的道。
云桑不知何时,不见了。只留下一盘还热乎乎的茶糕。
送走苏涔。
我揉着酸疼的腿肚,慢慢的踱进院子。这现代的裙子不大方便,到处束手束脚,骑了一天的车,要多乏累,有多乏累。
“白端……”有人唤道。
一袭蓝衣立在树下,脸上斑驳着剪影,看不见表情。
“你真叫白端?”
我点头。
接着说:“昔日你我初见,我不告诉你我的名,只是单纯的不想撞名。总不能告诉你‘呦,好巧啊,我也叫做白端’。只是没想到,你会以为我对你有所图谋。”
“猫儿……”
“你知道我被称为傩鬼,我一来这就认识你了。之所以跟着你,也只是因为你与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那个人养我长大,我却对他心生爱慕。最后,是我误杀了他。我对他的感情,已经分不清是爱慕,还是亲情,亦或是愧疚。”
他缓缓的走来,抚摸着我的脸颊,是化不开的温柔。
还有愧疚。
我贪恋这种温度,如玉,如水,如一阵阵久远的泡桐香,飘在心上。
我抬起手,抚摸他的眉眼,滑过他的侧脸,停在他的薄唇处。大拇指压着他的嘴角。对,他上扬的嘴角,是我的最爱。
于是踮起脚尖,吻上。
冰凉。
“对不起,我只是将对他的感情,强加给了你。”
他浑身一震,狠狠的咬伤了我,血腥气混着净水味,使人昏昏沉沉。
“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