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117-以你之姓(1 / 1)
“哦?”
白端轻勾嘴角,一派淡定从容,精致的五官上流转光晕,像是一朵盛开在雪山的藏海花,盘踞在心中,丝丝入扣。
“到不了又如何?”
他背过身,一袭蓝衣贴合身形,显得修长清贵。左手把玩着一个手镯,上面绘有一些复杂的纹络,隔着六棱雪花状的纹饰,看不大清。
只记得在五年前,他便是以这副从容不迫的身姿,享誉虚碧崖之战。
世人称其‘六出公子’。
然而,在虚碧崖中活下来的人,皆是对他惧怕三分,只因在蟠龙谷中,以一人之力让上古蟠龙匍匐在其脚下,百里之内无人敢应,千里之外古兽折腰。那一路上横飞的血迹,蜿蜒成一条双翅巨兽的阵图,死死的镇压住了上古蟠龙。
六出之名,无人不知。
师姐看了白端手中的镯子一眼,顿时皱起了秀眉,带着三分质疑和三分怒意,“白端,你万万不可……”
白端轻笑,“有何不可?”
师姐看了我一眼,贝齿押着桃色的唇瓣,水蓝色的广罗裙衬得腰身越发纤瘦,仿佛是掌中的振翅欲飞的飞燕,带着朦胧的美。
“既有来处,便有归途。没有谁能随心所欲,你也不能。”
这句是什么意思?
我不解。
师姐拢起耳旁的碎发,缓缓的别在耳后,将小巧的耳朵露出,显出粉嫩的色泽。深深的看了白端一眼,又复杂的瞅了我一眼,那小眼神百转千回的,让人心惊胆战。
随后,上了月娘的车。
我打个寒颤,冲路过的肖错问道:“你是不是招惹我师姐了?”
肖错宽厚木讷,藏青色的劲装穿在他身上,尽显肌肉的曲线。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这一类型的。虽然长得过于平和,配不上师姐倾国倾城的容貌,但为人仗义沉稳,算是个能托付终生的良人。
见我问他,肖错答道:“不敢惹如姑娘。”
“那她今个是吃错药啦?”
“如姑娘得了什么病?”他带有焦急之色,说着就要相问。
肖错太过正经,和不正经的我在一起,即便是同处一个空间,都显得十分的别扭。见他这么紧张师姐,我忍不住调笑,“你何时娶我师姐啊?”
先前看他和师姐在车上厮磨,只道是师姐这个绕指柔终于让老木头开窍了,想来这二人兜兜转转,总该有个好归宿。
肖错愣了一时,微微的低下头,“如姑娘天人之资,我配不上她。保护她,是我对恩人的许诺,除此之外,并无非分之想。”早先听说,肖错在年幼时得师父所救,为了报答师父的救命之恩,肖错便尽职尽责的保护着师姐。
这也成了他最大的心结。
我叹气,“你们二人是想彼此折磨么?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旁人家的娃都满地打酱油了,你们还在这苦苦的纠结。肖错,爱不起,就放手。师姐等了你这么多年,也不过是想要个答案。”
“我知道……”
肖错有心结。
师姐又何尝没有。
每次脱衣更衣,都是小心翼翼。再是亲近的人,也不会让其靠近。这般介意,也不过是想掩盖住不堪回首的过去。那如玉般的胴体上,错落着数枚牙齿印,像是精心排布的展览品。由小到大,由浅到深,每一枚都触目惊心。
在离开大回都时,师兄在我颈后狠狠的咬上一口,再三嘱咐:“告诉如儿,一日夫妻白日恩,她是逃不掉的。”
没人可以随心所欲。
我们都不能。
大军颠簸了几日,终于到达了战线。
连城和海城,虽然只隔着一块平原,但因地势复杂,再加上道路阻塞,一般很少有所交集。连城靠着经商而繁盛,海城则是越来越没落。听老人们说,早先年的海城只是贫瘠的一座小城。
然而在我们眼前的海城,从气势上来看,就像是吞吐山河的洪荒巨兽。光城墙,就修葺了近十米之高,别说是攀爬,就是全力调动真气,也飞不过如此高的城墙。
再看看连城,情况不容乐观。
城墙上满目苍夷,布满了巨兽的爪印,几乎要摇摇欲坠。
海兽之战过后,连城遭到了数次的攻打,上百只海兽咆哮而来,直接吓得战士们慌忙逃命。如果不是有新任君候的支撑,别说是这不大不小的连城,即便是海线上的其他城镇,也会很快被东夷人倾占下来。
师兄对白端的计策表示赞同。
当即飞鸽传书回来,命我带人潜入海城,来个里应外合,务必要在上傩节前,驱逐东夷外族。如今倾回内外皆乱,老回王怕是时日不多,储君的争斗也会加剧白热化,此时万不能给人落下把柄。
这边收到军令,那边动身启程。
对于‘假扮夫妇’,我倒是犯了难。按照白端最初的意思,我和他正好拼凑一对,然而随着月娘半路杀出,使得人选有些变动。
左瞅瞅,右瞅瞅。灭一太过青涩,一看就是姐弟恋,不行。从十太过凶戾,十步之内见杀气,也不行。待瞟到初拂,他翻了个白眼,涂抹橘红色指甲的手一顿,“滕少,你莫不是拿此当借口,实则是恨嫁了吧?”
我气得牙痒痒。
思来想去,也只有灯华比较可靠,当真是‘夫君’的最佳人选。
这下换成初拂牙痒痒。
海城每逢初一、十五才会大开城门,所以要想混入城内,也只有这两个时候。临行前,灯华有些心神不宁,一手握紧了剑柄。
马车行驶到海城,城门巨大,犹如遮天蔽日的上古树木,看起来高不可攀。几个东夷军官操着口音,例行盘问进出城的百姓。等轮到我们一行人,便下令通通下车,看是否有完璧之人混进城内。
白端莞尔,从容不迫,“在下一家六口,乃是经商之人。只因大回都赋税过重,之前又听闻城中的鲜味尚佳,所以特地举家迁来贵地,想谋个财路。若是在下侥幸发达,必定不会忘了各位爷的恩赐。”这套说词,是事先编排好的。
东夷军官仔细盘问,白端皆是一一应答。
眼看着即将进入海城,身侧募地一空,灯华竟不知所踪!
东夷军官投来怀疑的目光,一把阻止了马车继续前进,却是问我:“这位姑娘可是未曾嫁人?”
“官爷说笑了。奴家早已许配过人家了,只等着夫君前来会面。”
这灯华当真给我出了难题!
东夷军官冷笑,“这好办,让稳婆验明就是。”随即唤来稳婆,一双眼睛在我身上四下打量,分明是不信任的样子。
师姐以真气传音,“凡事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动用武力。”
稳婆在我腰身上捏了一把,又用粗厚的手抚摸了臀部,信誓旦旦的道:“姑娘虽没有守宫砂,但确确实实是完璧之身。恭喜罗大主儿,贺喜罗大主儿,今个总算凑齐了这月的人数。”
先前的东夷军官欣喜若狂,当下命人将我扣押起来。
白端辩解,“舍妹确实是完璧之身,但成亲也是事实,只不过未来得及行夫妻之礼。”
“废话少说!凑不齐人数,谁来通融本大爷!”
东夷军官不由分说。
突然。
官道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一袭绯衣呼啸而来,于漫山遍野的红枫中,煞是惊艳。
缓缓的落下,一手揽着我的腰身,朱唇勾勒弧度,眉眼里饱含了和煦的春|风,让人心头一暖。仿佛,他来了,心便安了。
“小叶儿……”
这一声好像隔了很久。
久到满天的枫叶都成了他的背影,一寸一芳华。
我哽咽了喉咙,“你怎么来了?”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他蹭着我的额头,手上使出了几分力,将我紧紧的搂住,“我听到了……听到你在喊我。于是我来了。来找你了。”
“云桑……”
“回到大回都后,看什么都像你。看树像你,看屋像你,甚至连花花草草都像你。你说,好不好笑?”
“好笑……”
“是啊,多好笑。我怕再不来见你,自个会被折磨死。”
紧紧的抱住他,熟悉的甘露味涌上鼻尖,像是在心底开出了花。
东夷军官面带疑惑,“你是她的夫君?”
“在下云桑,这是内子云叶。”他道:“我云桑,一生只有她一个妻。”
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有树叶摩挲枝干的沙沙声,有风吹过窗缝间的呼呼声,有孩童在闹市里的哇哇声,一切都在耳边逐渐清晰。
许久。
只听白端淡淡的道:“走吧。”
潜入海城之事,虽然有所波折,但也顺利的进行下去。
华林和唐槿二人开了间客栈,早已等候多时。见一行人顺利的潜入城内,这才送了口气。趁着夜色将至,关闭了客栈。
时格五年未见。
华林和唐槿早已成了亲。
比起五年前,华林依旧神秘莫测,唐槿的肚子倒是显了出来。师姐欣喜不已,为她把脉,已是怀了六个多月的身孕。算算日子,应该是刚来海城的时候。
唐槿绾了妇人髻,笑容越发富态,说是在海城生的孩子,唤作‘海子’再合适不过了。
我一口饭喷了出来。
华林问:“叶姑娘,有何不妥?”
“不妥,实在不妥。”海子死得比较惨——这让我怎么说出口啊。
“叶姑娘还像以前一样。”
唐槿和华林相视一笑。这样温馨的场面,比起战场上的兵荒马乱,更让人热泪盈眶。
云桑偷偷的在我手心比划。
过了片刻,我才认出来这几个字:愿你我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