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116-假装夫妻(1 / 1)
倾回玄机319年。
尚候卸甲归田,不知去向。尚候之位暂得空闲。
同年七月,大回都传来两个惊人的消息:一是傩教大贵上及平王爷奉旨成婚,三个月后即将迎娶备受宠爱的凌霄公主。二是新任君候年轻有为,深得回王看重,因而加封君号——君王爷。
两道旨意一出,惊动了半个倾回。
有人说,回王尚有三子——四王爷回良夜、七王爷□□、九王爷回良澈。如今又大肆封有异姓王,怕是待其驾崩之后,储君争夺必得异常激烈。
如今外有大敌,内有忧患,千年来的太平盛世也将烟消云散。
有人问起:是从何时开始动乱?
有人答:七年前傩教便有预示,接着星相大乱,数枚恒星跌入倾回八荒,由此突生一连串的事——傩鬼显露、山阴地与离世海相应开启、离州现出古荒漠、外族入侵、老尚候一落千丈等等。
又有人问道:这一连串的异象,莫不就是恒星跌入所致?
答道:哪里是什么恒星,皆是一个个具化成人形的傩鬼。自傩鬼降世,便再无好日子。傩教宣称,势必要尽力捉拿傩鬼。这七年来,祭奠了数枚傩鬼的人头,这才没酿下大祸。
众人纷纷叫好。
消息传来时,大军将至坎州和巽州的边界。
前方就是东夷人的战线。
以海城和连城为割据点,海城位于离世海的海线上,半边环山,半边临海。东夷人将海线上的七大城市吞入腹中,再一点一点的蚕食其他区域。现下有了海兽的助力,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逼迫临近的城镇每月送上十二对完璧之人,以供海兽享用。
海线附近皆是人心惶惶,竟相继流行起了嫁娶之事,各家各户为了留住儿女,便央求傩教许个好姻缘,赶紧嫁娶罢了,省得白白填在海兽的腹中。
虽是趣事,但也悲哀。
***
王龙最近有点不大对劲。
时不时端茶递水,半夜里突然出现,再加上总是拿眼偷瞄我,一旦发现我不在视线范围,便如临大敌般的四处寻找。
连续这么几天,终于让我忍不住跳下马车。
待大军徜徉而过,几辆闲散的马车出现在眼前,要多惬意有多惬意。一把撩开车帘,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车里,肖错轻轻的别过头,从耳根到下巴都是红色,木讷的脸上写满了尴尬。师姐双手搭在他的胸前,手里还拿着白纱布,看样子是在给他换药。只是换个药而已,至于脸红成这样么?难不成车里很闷?
闷就开窗通风啊!
师姐秀颈上绷得紧紧的,似笑非笑,“看好了没有?”
“看好了……”
“看好了滚开!”杏目瞪来。
摸了摸鼻子,缓缓的放下车帘,飞身下了这辆马车。但一想到,还有几辆马车并驾,若是一一打扰,难免有些不妥。于是又飞上去,再一次撩开车帘,“师姐啊——”
此时,师姐倒是伏在了肖错的胸膛,四目相对,手中的纱布掉落在身侧。
肖错的脸从红色一跃到青色。
我被师姐踹了出来,“你要找的马车就在左边!小叶子,以后别让我见到你那张脸!”
揉了揉酸疼的臀部,终于上对了马车。
白端闭着双眼,眉眼温和疏离,蓝衣干净如初,袖口是六棱形雪花状花纹。
他道:“好巧。”
我抽了抽嘴。
不巧了……从尚城出来一直跟在大军后,王龙这些天跟盯贼似的盯我,我若是再猜不出,干脆拿自个的脑袋瓜当球踢得了。
“白公子,你同王龙说些什么了?”王龙一向桀骜不驯,自小饱受挫折,养成了早熟的性格。就连从十和灯华的话,也是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出的。哪里会平白无故的听从白端的话。
白端道:“滕少将,此事乃私事,当真要在下说么?”
“说—”
“那便坐好。”他指了指身侧的蒲垫。
我向追来的灯华点头,示意他只管随大军走就是,我待个片刻便会回去。
灯华目光深谙。
钻进车厢里,里面不比山阴地时期的马车简陋,显得素雅淡然。车厢内装饰了竹节制成的山河图,为了防止马车过于跌宕,还用精致的棉绸装裱一圈。看起来颇有韵味。
我和白端互相望着。
还是他先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气氛,“猫儿,平王即将迎娶公主,你可知晓?”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不是在说王龙的事么,怎么扯到了云桑?
我皱了皱眉,“白公子是何意?莫非云桑的事,也是你所预料的?还是你想借机转移话题?”
听到这话,他眼底流露出一丝欣喜,却被云淡风轻的外表,很快的掩盖过去。淡淡的道:“云王爷不失为良人,我看此前他对你也很是上心。没想到,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他终归要娶了旁人……”
“你想说什么?”
“先前海兽之战折损了上万将士,这次我离州会助你们一臂之力。而海兽确实是个难题,唯有潜入海城内,趁机调查海兽的情况,才能有机会驱逐东夷人……”
“你说的不错。我也正有此意。”
他又道:“海兽以完璧之人为食,若我们这么前往海城,恐怕走不了几步,就要被验明正身。为了能在海城调查下去,所以还是稍作装扮的好……”
“什么意思?”
“你已年老色衰,至今未曾嫁人,身边也无男子愿与你亲近。此次潜入,肖错和如姑娘同意扮成夫妻,华林和唐槿也早在海城候着。为今之计,只有你我扮成夫妻,以便混入……”
“……”
“这只是为驱逐东夷人……”他眼睛瞟向了窗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笑道:“白端,有没有人说过,你尴尬的时候,话特别多啊?尤其是被人质疑,眼睛准瞟向别处。就像现在,你看看自个呐。”
白端薄唇弯弯,“猫儿……”
“嗯?”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安静时更像个美人?”
“那不安静呢?”
“像个美人痣……”
我:“……”
马车突然一停。
眼见就要跌入白端怀里。他也有些愣神,直直的看着我扑过来,唇间微微张来。
甩开腰腹上的软剑,擦着白端的耳廓呼啸而过,在钉入车梁后,总算稳住身子。约摸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脸色不大好看,仿佛是压抑了千百种怨念,连眸子也变成了深蓝。
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同一时刻。
灯华掀起了车帘,就看到我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悬空在白公子的身上。
“滕少,有人。”
说完,果断的放下车帘。
白端嘲讽,“你这剑侍,当真是尽职尽责啊……”
艰难的起身,像是做了几十个俯卧撑,手臂酸疼不说,还要忍受白端的冷嘲热讽。最重要的是,王龙的事又被他糊弄过去了。
扶着腰,撩开车帘。
离州一行人的车马前,站着一个素衣女子。
模样是五年前般清冷瑰丽,仿佛是皎皎的明月,让人不得不直视。她看着我从白端的马车出来,一向冷清的眸子,募地一紧。
我回头,对白端说道:“和你做夫妻的人,来了。”
白端缓缓走出。
本就淡然的眸子,缭绕着一层云烟,仿佛有着血脉相连的骨血,是最为相像的二人。
素衣女子捂着手臂,身心放松了下来,却是要摇摇欲坠。身边掠过一道蓝影,转眼间出现在她身畔,伸出一双修长的手,将她牢牢的扶住。
“卿卿……”
素衣女子脸色惨白,腰腹还有鲜血流出,看样子是受了不轻的伤。她在他耳朵说了几句,竟让白端眸间现出骇人的光。
“他当真敢……”
月娘伤势严重,几乎是拖着半条命。
对伤口做了些处理,师姐凝眸,看了白端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微微的叹气,让白端扶着月娘先回车上。
我问道:“需要什么?”
“怕是得要你的三滴血。”师姐有些为难。
“那就拿呗。”
见我不甚在意,师姐摸了摸我额头,“这孩子怎么了,脑子烧坏了吧?好端端的,将血给她作什么?她月娘与我又有何关系?”
我撇嘴,“医者仁心,你也就是呈呈口舌之快。”
“凤血种脉虽然宝贵,但那也是流过你心口的一滴血。若是不愿给,咱就不要给,别平白委屈了自个。”
“愿意啊,怎么会不愿意。”
白端安顿好月娘,正听到这一句话。
“猫儿,你当真愿意?”
“真的不能再真了。”我掏出匕首,作势要滑向指尖,“只是我需要白公子的三个保证……”
白端浅笑,“什么保证?”
“一是助我驱逐外贼,完成回王的交待。”
“好。”
“二是潜入海城后,凡是同我商量。”
“好。”
“三是此事一过,后会无期。”
他笑容淡去。
“方才风太大,你再说一遍……”
我摇头。
将匕首对准指尖,刚要用力,却被一掌打落。
白端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的惊人,“猫儿,后会无期是么……那你又能去哪呢?”
“一个到不了的地方。”
向来沉默的灯华开口。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子,递给师姐。
那个瓶子里装的正是我的血液。
七绝剑需要剑侍以肉将养着,若是平常人的体魄,早已死在七绝的剑气下。先前灯华中了傩教之人的诡计,强行使用了七绝,导致剑气入骨,每到月圆之夜必会疼痛不已。
我便将自身的血液留点给他,让他抵制住剑气所带来的痛苦。
白端哑然失笑,“到不了?”
“是。”
灯华静静的看着他,“我到不了,你到不了,任谁都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