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桃花渡(1 / 1)
“是不是要我孙家的子孙死了,你们才肯来报告我这个老头子?”孙怀瑾还未踏进莲说,屋内已经传来了孙觉已经盛怒的声音。
“老爷子,您不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这几年盏朵精神状况一直不好……”
孙怀瑾闻言脚步一顿,唇角勾起了一个隐晦的弧度,随即他就踏进了门,屋内谈话的声音停了下来,他也不在意,径直走到了孙觉和许墨面前,微微躬身:“爷爷,妈。”
随即吴老三便想迎上来,语气里颇有歉意:“这么晚怎么把你也惊动了,怀瑾啊,这次多亏了你,不然……”
孙怀瑾已经率先走了过去,打断他的话,虚虚按住吴老三正欲站起的身子,笑意温和:“吴叔腿脚不便不必起身,近来事忙少在宅子里走动,您身体可好?”
吴图笑了笑,满脸的折出道道沟壑,他略微叹了一口气,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身体好又如何,迟早被这群小兔崽子给气死!”
孙怀瑾扫了一眼他身后立着的吴雍和盏云,两人闻言皆低着头不敢做声。
“容之,你今日在桥上,盏朵精神状况如何?”孙觉好不容易才缓了一口气,出声问道。
孙怀瑾刚坐定,闻言手指一顿,脸色未变:“她还没醒?”
“出事那会儿从兰雪堂接到莲说就一直昏迷不醒,现在是一直照料的朱医生在看护。”一直未出声的许墨接了话茬。
孙怀瑾闻言挑眉冷笑。连他派去的随行医生都一并换去,无非就是怕他查出端倪,吴图那只老狐狸肯定知道此事涉及盏朵,他必也不会插手才敢如此放肆,这样被人编排算计在内,纵然他本意却是不予插手,心中已是不悦。
“她疯没疯我不知道,只是若是一早便知道有这个病症,那一直将则林放在一个疯子身边,那个一直照顾他的人是不是太粗心大意了些。”
盏云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吴图脸色也阴沉下来,他没想到孙怀瑾会反将他一军。
粗心大意还是故意而为?经他一提众人也看出了矛盾所在,若是无病,那今日这番说辞便要全部推翻,令人不免怀疑个中缘由,可若是盏朵一直有病,那么为何迟迟不上报还特意把则林留在这么危险的人身边呢?在场众人都听出他话里其他。
吴雍的背后不断渗着冷汗,心里已经乱了方寸,若是老爷子查出来他们的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啊……放开我……”内庭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伴随着桌椅碰撞的声音。
而后,一个莲说服侍的下人匆忙的赶了出来:“夫人,兰雪堂的吴夫人醒了,但是突然间发了狂,您快去瞧一瞧!”
“带路!”吴图闻言站起身来,快速回道。
众人刚至门口,一个不明物体飞了出来。
“小心!”一道阴影直逼孙觉面门,孙觉年老毕竟不如当年身手敏捷,一时反应不及,孙怀瑾脸色一变,他反应极快像一匹黑豹,整个人都向后仰,在半空中扭转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当下五指为爪,一手抓住了物体,有血从指缝中疯狂涌出来。
他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摊开掌心把刺入其中东西□□,抬手扔掉,惊魂未定的众人这才看清楚地上是一块染血的花瓶碎片,孙怀瑾的手还在不断向下渗着血。
许墨当即反应过来,眉眼凌厉的冲被吓到了还呆站在房间门口的佣人,呵斥道:“还杵在这里干嘛,去几个人把她压下来,朱医生在哪里,过来看一看容之的手!”
屋内的盏朵声音渐小,孙怀瑾用没伤的手按了按许墨扶在他手臂上的手,温和笑道:“妈,伤口不深,无碍。”
又转头问孙觉询问道:“爷爷还好吗?”
孙觉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孙怀瑾,原本一直跟他因为孙家主位的事尚余怒未消,可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最亲近疼爱的孙子,心还是不禁软了软:“许墨先带容之去找朱医生处理伤口。”
继而他抬眼看了一眼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的房间,盏朵刚被打了镇定剂,逐渐安分了下来,他扫了一眼吴图和吴雍,双眼如潭,沉声道:“老三,家丑不可外扬,盏朵的事今日暂且作罢,日后该怎么做你心里应当有数,若是再出了什么事,你看我能不能查出些什么其他的东西来!”
吴家众人闻言都脸色一变,吴图急忙上表赤诚忠心,并保证日后决不再犯,孙怀瑾听到他的话几乎就要冷笑出声,他抬眸看了一眼屋内已经完全安分下来的盏朵,她双手被捆住,眼眸正怔怔的望着他,见他抬眼看她,她一惊,别开了眼眸。
疯了么?这一疯来得还真是时候,孙怀瑾唇角勾出一个隐晦的弧度,许墨已经带着朱医生走了出来:“容之,走吧。”
至莲说偏厅,下人看孙怀瑾一手血还止不住都有些惊诧,孙怀瑾虽不常在本家,但仍旧是孙氏众星捧在手心里的人,平日里磕着碰着
“容之,手伸出来给朱医生看一看。”许墨温声提醒道。
孙怀瑾伸出右手,摊开掌心,许墨倒吸一口凉气,刚才孙怀瑾脸色太波澜不惊,手握着她看不真切,此刻在灯光下看得最清楚不过。
他的手心里还有碎瓷片没有清理干净,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从虎口处横贯蜿蜒到腕骨,皮肉翻飞,血流不止。
朱医生仔细看伤口,沉吟片刻:“不行,这创口太深,得去医院缝针。”
“那还等什么,福伯备车!”许墨当即扬声道。
孙怀瑾闻言眉头都皱了起来,他按住许墨正欲起身的手:“我不去医院。”
许墨闻言就要发怒,孙怀瑾已经率先开了口,语气坚决:“让景凉过来,我在桃花渡等他。”
“桃花渡?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踏足那个地方。”许墨眼里带着惊诧。
孙怀瑾眼眸未动,他抬手动动手腕,朱医生已经简单处理,止住了血,他没有再理会许墨,抬脚走出了莲说。
桃花渡么?
景凉看着牌匾上勾画的三个字,真的是阔别许久了呢。他正欲踏进,暗处的一道阴影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他面前拦住,若不是他早已经习惯,他几乎就要立刻出手。
“是我,景凉。”这里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必定更换一批,现下都是陌生面孔,景凉赶紧在来人还未出手前他已经先表明身份。
来人的脸他都未瞧见,他已经纵身回了暗处,像一个影子。
这里的习惯竟保留至今么?他笑着摇摇头踏进园子,园子的一草一木都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无非是满园的竹子长高了些,郁郁葱葱,散发着清冽的竹香,沁人心脾。
楼里灯是暗的,景凉踏进来来是一片黑暗,他摸黑走到厅前的壁炉前,壁炉上方是一幅幅雕刻的迷宫图,他耐心借着手机的亮光找到了第三幅,食指沿着图上的线路缓缓移动,他记性极好,一会儿便走至出口。
“咔嚓!”一声极细的响动,壁炉左侧开了一道缝,透着亮光,景凉侧身闪了进去,门随即关上,桃花渡恢复一片黑暗,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气。
“还以为你忘记怎么走了?”
景凉挑眉看他,孙怀瑾就靠在沙发上,背后是占了一面墙的书,他包着纱布的右手正端了一杯酒,左手纤长的指正翻着书,看起来闲适而从容,如果不是右手纱布上的那团渗出的血迹碍眼的话,不过显然当事人并不在意。
“你怎么会想到这里?”景凉问道。
孙怀瑾搁了酒杯,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妖冶,他无奈道:“你怎么总跟我妈问一样的问题,不过是不想往医院去罢了,况且这里设施一样不缺。”
“手伸出来我看看。”
孙怀瑾不在意的伸出手,血已经渗出来了许多,景凉倾身上前,小心的解开他手上的纱布,看到伤口的时候眉头还是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
“快一些,我还赶着回明瑟楼。”
景凉却一下明白过来,孙怀瑾怕只是不放心莫绛心一个人,才舍远求近选了这里。
“进来!助手都还在么?”景凉起身走至一扇门前,回身催促道。
孙怀瑾盯着那扇门良久,最终还是认命的叹了一口气,边推门边说道:“喏,还是以前的人。”
“景医生!”已经有助手迎了上来。
“手术室准备好了么?”景凉问道。
面前整片的落地玻璃隔断的房间,漫天的白色,三面全是柔软的类似抱枕的方块堆积而成,地上是厚厚的羊毛地毯,唯一的一张床也是四周全无棱角,隔间便是一个手术室,器械术刀闪着寒光,乍一看倒像是精神病院里的房间,冰冷苍白,孙怀瑾眸光浮沉,看了一瞬便别开眼,真的是讨厌的地方呢。
“怀念了?”景凉眼里带着揶揄。
孙怀瑾凉凉的瞥了一眼他,笑意温和无害:“你是希望再陪我住上一年半载?”
景凉默,他当然不敢答。
谁会愿意被关在这里整整一年,365天,8760个小时,孙怀瑾都没能踏出桃花渡一步。